極道天師觀 作品

第六百二十五章 兒時的回憶(一)


  “張若虛,你快來,從溪那頭飄來了個‘大胖子’,走瞧瞧去。再不快點就看不到了。”鄰居家大我一歲的張小嫻跑過來衝我大喊。

  ‘大胖子’是我們這一帶對浮屍的說法,村子臨著一條溪,每年都有人淹死,尤其是上游幾乎每年夏天都有游泳淹死的人順著河道漂下來,在我們村邊的水域經過,然後繼續被衝向下游,這樣被淹死的人,時間一長就形成了巨人觀,我們就叫死屍‘大胖子’。

  因為人淹死後,長期浸泡在水裡,就會發酵、變質、腐敗,浮到水面上皮膚是紫色的,軀幹也就跟著變得很粗大,再瘦的死人水裡泡久了都會成這樣,遠遠看去就是個漂浮的胖子。

  這些淹死的人自然印證了常爺爺說的‘水鬼’,這就讓我們這些後生,更不敢去下水游泳洗澡了。

  “呼,呼……張小嫻!你狗日的,慢點,我跑不過你,你得等我。”打小身體就虛弱,再加上張小嫻比我年長,還是我們村裡孩子中公認的飛毛腿,我自然跟不上張小嫻的快腿。

  “你怎麼回事啊?娘裡娘氣的。”張小嫻的腳步被我拖住,索性停了下來,回頭一臉埋怨的表情,他是擔心到得晚了,大胖子就會順著溪水被衝到下游。

  “切,我咋娘氣了!我,我是帶把的……”雖然,我的身體發育地緩慢了一些,心智卻是正常發展,六歲的我已經有了一定的男女觀念,知道張小嫻說我娘裡娘氣是在貶低我自己,忙著辯解道。

  “不娘氣!那你一天到晚戴個大墜子幹啥?不就是臭美嗎?”張小嫻回過頭,指著我掛在脖子上的長命鎖。

  “俺們家裡人都說了,只有女娃子才一天到晚帶這玩意。”

  這時候,村裡又來了幾個男娃,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就跟著張小嫻一起起鬨!

  “哦,張若虛是女娃子。”

  “張若虛戴項鍊臭美嘍!”

  “羞羞羞,羞得沒屁股,不跟張若虛玩嘍。”

  他們一邊嘲笑著我,一邊蹦跳地朝溪水邊跑去,很快就把我遠遠地落在了後面。

  只留我在路中間,咬著下嘴唇,眼睛裡的淚水不斷從臉頰滑落。

  “哇……哇……”我大聲地哭了出來,“我是男子漢,不是女娃,我不娘氣。”

  我也來了脾氣,使勁一拽掛在我脖子上的長命鎖,那根細細的紅繩根本沒有力道,雖然脖子被紅繩勒得生疼,但還是被我一把扯下,接著就隨手扔到了地裡,一邊哭一邊跑著向村口溪邊的方向跑了過去。

  到了溪邊,‘大胖子’果然已經被衝了下來,遠遠地望去,‘大胖子’已經成了一個黑點,幾個孩子都急得在溪水邊捶胸頓足,大膽量的張小嫻捲起了褲腿赤著腳站到了小溪裡的淺水區,使勁地伸著脖子往遠處看。

  “哎,還是晚了,虧我放下了飯不吃,才跑過來看‘大胖子’,敗興。”

  “就是!平時,俺娘都不讓看‘大胖子’,今兒個好不容易她不在家,還是沒看到。”

  “可不,俺可是從村東頭跑到村西頭來看的,還是沒趕上。”

  村裡的孩子站在原地憤憤不平,抱怨著扭頭看著姍姍來遲的我。

  “哼,張若虛,都怪你,腿腳那麼慢,害得我們大家誰也沒看到。”正說著,一個年齡比我稍大一點的熊孩子,三步走到了我跟前,使勁地朝我胸口打上了一拳,溪邊本就是很多常年被水衝擊的青石,滑得很,我被他這用力地一錘,就向後一倒摔了個屁股蹲,還好青石表面很滑,才沒有摔疼我。

  我還很不服氣地回懟道:“你們來晚了沒看到‘大胖子’,礙我嘛事?我又沒叫你們等我。”

  那個推倒我的熊孩子,見我非但不認慫,還挺有理,更生氣了,拎起來了我的衣領,上來就要打我,但被上岸的張小嫻一把攔住,說道:“別打,以後咱們不帶張若虛玩了。”說著,一幫孩子就沿著來時的土路,打著鬧著往村裡走。

  只留下我還坐在溪水邊的石頭地上,鼻子一酸,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也就在這時,我看到了張小嫻的左腳踝上有幾個黑色的手指印,大拇指印在一側,另外四指印在另一側,黑得發紫的顏色就像是被某個人狠狠地捏過一樣。

  我想起來,張小嫻剛剛還捲起來了褲管,在溪水裡站了一小會兒,那水也剛好漫過了他的小腿。我不由地向溪邊看了一眼,卻發現本已經隨波逐流的‘大胖子’又漂了回來。

  這是我兒時印象最深的一件事,雖然那時候我才六歲,但是作為在溪水邊玩大的孩子對自己家鄉一帶的水域還是有些許瞭解的,我們村這片溪水,它不是迴流池,自上而下的溪流還是有一定坡度的,儘管角度不是很大。

  漂流而過的物體永遠都只是路過,而不會做任何停留,本該向下繼續漂下的‘大胖子’破天荒地迴流,這絕對是第一次,而且很明顯違背地心引力。

  眼見著這具浮屍越漂越近,我也終於看清了已經浮腫到不能再浮腫的屍體模樣,她是個花季女子,正詭異地笑著,完全沒有被淹死時的扭曲痛苦表情。

  這具女屍確實已經死透了,她停定在了我的跟前,不再飄動。突然,一個跟她穿一樣衣服的女人站在了溪水的對岸,只是跟‘大胖子’不一樣,對岸的女人身子沒有發脹,還維持著正常人的體態,很苗條。

  我注意到他跟溪水裡的死屍一樣,都穿著碎花襯衣,只不過站著的女人五官很標緻,模樣也十分清秀,烏黑的長髮也垂到了腰際。要說有什麼跟活人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她的膚色,那是一種病態的慘白,甚至比白紙還白,白得讓人心裡發毛。

  我看著這個女人和泡在水裡的女屍,心裡一陣發毛,扭過頭去想喊住張小嫻他們,可是腿腳利索的張小嫻一夥早就無影無蹤了。然後我再條件反射般地把頭扭回去,剛才在溪對面的女人不見了,只留下了那具‘大胖子’。

  溪水還是緩慢地流淌著,那具‘大胖子’又開始緩緩向下遊漂去,我眨了下眼再睜開,這一睜眼,可把我的命嚇掉了半條。

  那具‘大胖子’上面,赫然站立著剛才消失的女人,她露出了慘白的牙齒正對我笑……

  被嚇壞了的我,已經不記得是怎麼回家的了,童年的孩子快樂一晃而過,反倒是心理陰影能長久伴隨。等我回到家了,就被安排跪在了家裡大人用了十來個年頭木頭搓衣板上面。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幾個村裡的娃娃相約去溪邊看大胖子的事情,被村裡的大嘴巴露了出去。這就算是犯了我們村裡大人的忌諱,因為啊,在我們這個沿溪水的村子裡,未成年的孩子們私自去溪水邊遊玩是本村最大的忌諱。

  媽媽還跟我說,村邊的這條溪水裡年年都有人淹死,家家戶戶的大人也都怕自己家的孩子成了我們口耳相傳的‘大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