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墨水 作品

第972章 《道經》第一卷

    那些回憶不斷翻湧,使得寧凡漸漸有所明悟,若有所思地看著魔符中的蒼松。

    他想起了七梅城的雪,那雪中怒放的寒梅,帶著家的溫暖,如烙印般,深深銘刻進他的骨血裡…

    他想起了鬼雀宗冥墳裡的冥羅老樹,想起了樹界的竹海,空心竹中,亦有一段入骨深情…

    他想起了古天庭廢墟中的不死樹,此樹因他焚翅而生,卻也因他救人而枯萎…不死樹下,他戰過前世,亦戰過今生,當日兵解入魔,以一敵眾,何惜一戰…

    他想起了殺戮殿血界之中看到的那棵柳樹,那是巨門殺帝少年之時親手植下的,曾於樹下悟道萬年,道成之時,發出‘木猶如此,人何以堪’之嘆…

    這松,不對…

    他這一生,有太多回憶與樹有關,其中,卻偏偏沒有松樹的回憶…

    這魔符中的蒼松,固然包含了極為高深的木之感悟,但這些感悟,卻通通都是他人的感悟。

    仗著逆天的悟性,寧凡可以借鑑他人的感悟,融入自己的魔符,卻無法將他人心中感動一併奪走,融入其中…

    就如同,他可以模仿木四,將那小四月的影子畫入自己的魔符,卻無法畫出木四對於小四月刻骨銘心的感情…

    為什麼木四的佛符能發揮一絲掌位之力,其他樹靈卻無法做到這一點?

    是因為這佛符之內,有木四最為深摯的心動麼…

    心動…心動…

    寧凡眉頭緊皺,他的魔符,少了那份心動…

    “木松道人傳授給木四的掌位方法。叫做無情之法…第一步,需要將最深的心動與道則感悟融合在一起,一併畫入佛符之內。第二步,似乎還需要將那心動從心底徹底抹去,從而達到一種心動轉入心滅的虛無境界…大概的步驟。似乎就是這樣,我沒有用過這種方法,也只能憑空猜測一二…”

    “木四做到了心動,卻做不到心滅…他能夠發揮一絲掌位之力,卻無法擁有屬於自己的掌位虛空…若我是他,多半也能將心動畫入魔符之內。但,我多半也是做不到心滅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若真做到了無情境界,便也算不得人了…木松道人的方法。或許能助我一步步掌位,只是這種方法,終究不適合我…且我總覺得,這種方法仍有瑕疵,具體有何瑕疵,一時又說不上來…”

    “若我是木四,會在魔符之中保留那份心動,卻。絕不會將那份最初的心動抹去…”

    寧凡目光漸漸清明,抬手間,將魔符中的圖案一一修正。

    那松。被他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承載了他修道記憶的樹。

    那是一株凌寒獨立的梅!

    梅替代松,魔符的筆畫沒有變化,但給人的感覺,卻有了不同。那梅,似蘊含了萬千深情。足以引發觀者的共鳴…

    “梅,承載了我修道之處的溫暖記憶。有梅,就有家,無論流浪多久,都不是孤獨一人…”

    烏老八等人皆是目光一怔,只覺得寧凡新畫的梅樹,有著說不出的玄妙。具體為何,卻又說不出來…

    增加筆畫,只是一種量變;從松到梅,卻是一種質變。

    木四怔忡地看著寧凡魔符中的梅樹,唯有他,看出了一些門道。那梅樹,融入了寧凡的情感,但那情感,卻沒有悲傷…

    只有,溫暖…

    這溫暖之中,或許也有過苦澀的記憶,如老魔,如他的父母,如寧孤…

    然而回首往事,寧凡的心中卻沒有悲傷,這一點,卻是如今的木四,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的事情。

    梅替代松,魔符的筆畫仍是178畫,然而與之前的魔符相比,蘊含的木道則之力強大了不少,隱約間,更有一絲掌位之力蔓延。

    按照木松道人的方法,融心動入魔符,可修出一絲掌位之力,若心滅,則可徹底修出掌位虛空…

    心動,寧凡可以輕易辦到。

    心滅,寧凡能察覺出其中的艱難,絕非朝夕可以辦到,而且他也不想這麼做。

    這梅之中,有他最深的感情,抹去此情此念,與他道心相悖,少了此情此念,或許他可大道有成,卻也不再是他了。

    心滅不心滅,他不在乎,他此刻想做的,僅是將那份心動,與感悟交融,細細融入到魔符之中。

    那木之大道,在他的眼前愈發清晰,順著來時的路,他似乎…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木之大道…

    “何為木?木為五行之根,樹無根,則無法存活,人無根,則無家…”

    寧凡凝望著魔符中的梅樹,在那梅樹中,他找到了自己的根。

    他的根,在雨界,在越國,在七梅城,在那無數風風雪雪的日子裡…

    他的木之大道,亦是根,無根,無他…

    烏老八迷茫了,他似從寧凡畫下的梅樹中,看到了自己年少時家的記憶。

    他想起了故鄉的土屋,想起了院子裡的大桑樹,想起了那一年,他還只是一個山村少年,沒有修道,沒有殺過人,沒有一肚子的壞水,沒有威震四天的兇名,卻有…家…

    無數個日暮昏黃的傍晚,他坐在土屋外的桑樹下,等著爹孃趕著驢車,從城裡歸來,等著爹爹將他高高舉起,等著孃親洗手燒飯…爹孃的臉,已經在記憶裡模糊,看不清了。卻又有一些東西,刻在了骨子裡,任多少年過去,都忘不掉…

    “虎娃,餓了麼?”

    “天氣涼了,我兒冷不冷?”

    “…等娘再存些錢,就給我兒做件新襖…”

    烏老八眼眶有了熱淚,三千四百萬年的孤獨修真路,他走了太久太久,久到他竟已忘記。自己也曾有家。兇狠狡詐如他,心中竟也有一塊柔軟的地方,是任何人也不容欺,不容碰的。

    松國禪師亦是迷茫,看著那梅樹圖案。他同樣想起了家鄉的樹,想起了未修道前的家,想起了娘熬夜點著油燈,給自己納新鞋,想起了那一聲聲叮囑…

    “我兒出息了,年節一過。就要入城唸書了…出門在外,不要捨不得銀錢,不要擔心家裡,要聽師父的話…”

    後來呢…

    後來他入了城裡的學堂,四年如一日的苦讀。再後來,趕上了兵亂,再後來,娘沒了,家也沒了…

    他心如死灰,遁入空門,機緣巧合走上修真路,一路修到仙尊境界。如今的東天修真界。他跺一跺腳,天便要抖三抖,他已位高權重。卻早已忘了孃親的荒墳埋在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