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茶客 作品

第七十章 緋聞

“你少胡說八道!”裴雲姝沒好氣道,旋即又愣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看向裴雲暎,“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會你也愛上了有夫之婦吧?”

裴雲暎:“……”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探身湊近裴雲暎,壓低了聲音:“前些日子我去觀夏宴,有夫人跟我說你好似有了心上人,我問是誰卻怎麼也不肯告訴我,神神秘秘的,我還以為人家在唬我。”

她注視著裴雲暎,目光灼灼:“阿暎,你告訴姐姐,是不是犯錯了?”

裴雲暎沉默。

他深深吸了口氣,看向裴雲姝牽起一個笑:“這話你也信?”

“我信啊。”裴雲姝答得坦誠:“你自小招姑娘喜歡,可這些年也沒見真對誰上過心。性子又乖張,膽子也大,要真喜歡上什麼有夫之婦,也不是沒可能。你又不在意旁人言語,喜歡上了非但不會有半絲慚愧,還甚是樂在其中。你老實告訴姐姐,你到底喜歡上哪家夫人了?”

裴雲暎:“……”

他道:“沒有的事。”

“真沒有?”

“沒有。”

裴雲姝認真盯著他半晌,見他神色自若,不像是說謊模樣,這才鬆了口氣,又坐回自己位置,有些遺憾地喃喃:“原來沒有啊……”

裴雲暎無言片刻,開口:“這幾日殿前司有些忙,我要出去一趟,不要讓芳姿瓊影離開你身邊半步,有事到殿帥府尋蕭副使,他會幫你。”

他將茶盞往身旁桌上一擱,站起身,裴雲姝問:“要走了嗎?”

他看向桌上的漏刻:“時候不早了。”

裴雲姝點點頭,叫瓊影拿把傘來,芳姿攙著她送裴雲暎到院門口。

雨沒有方才來時那般大了,天地茫茫如煙。

裴雲暎立在門口,簷下燈火朦朦朧朧,颯颯細雨中,年輕人長身玉立,身後是無邊夜色,像掛在遇仙樓門口的一幅紅塵畫兒。

他撐傘正欲離開,忽而想到什麼,又回過頭來。

“對了,在觀夏宴上同你胡說八道的是誰?”

“觀夏宴?”裴雲姝愣了一下。

緊接著,她回過神,彎了彎眸,笑道:“你說告訴我你有心上人的那位啊,其實我同她也不太熟,她來同我說話時還有些奇怪。”

“是太府寺卿府上的董夫人。”

……

盛京的夜雨淋過世宦高官的府院,也澆過廟口百姓的宅邸。

審刑院中,燈火通明。

詳斷官範正廉坐在屋中桌前,案燈照亮他的臉,將他面上多餘的贅肉映得如渡了一層脂油。他的官服有些緊了,牢牢繃在軀體上,像是捆獸的繩,下一刻就要崩裂。

平日裡這個時候他早已下差,今夜卻遲遲未走,雨聲瀝瀝中,門被推開,一男子從外頭走了進來,大半個身子被雨澆溼,神色有些狼狽。

這是審刑院錄事,祁川。

祁川將懷中一本卷冊交到範正廉手中,卷冊沾了水,範正廉拿小指捻起卷冊,抖了抖冊子上的水。

祁川立在一邊,恭順開口:“這是準備送往禮部的今年秋闈名冊,請大人過目。”

範正廉“嗯”了一聲,適才慢慢翻開手中冊子。

下月初一就是秋闈了,每年這個時候,無數學子下場趕考。人人慾往上爬,名額卻只有那麼多。僧多粥少,自然該各顯神通。

所謂各顯神通,比的就是誰花的銀子更多,誰更有門路,與才學無關。

手中這本冊子,就是要送往禮部的,今年那些“各顯神通”之人。

也是幾個月後,一定會出現在中榜紅紙上的人。

範正廉喝了口熱茶,寂寂冷雨夜,熱茶驅散了一些寒意,他微微眯起眼,神色格外舒坦。

他看不上讀書人。

讀書人有什麼了不起,自以為聰明蓋地,學問包天,兩隻眼睛快要長到頭頂上去,殊不知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會讀書的人。

每年冊子一送到禮部,等到秋闈放榜,最高興的往往不是那些會讀書的人。就如當年他自己,才學平庸,在學院中也不甚出色,到頭來,卻是他官做得最大,仕途走得最順。

相反,當初學院中最得先生喜愛、書畫辭賦無有不通的頭名,如今卻碌碌無為甘心屈於他下,替他磨墨奉筆,在雨夜裡奔勞。

範正廉看一眼恭敬立在一邊的祁川,笑容更舒心了。

他隨手翻了翻手中手中名冊。

名冊中人已提前將打點的銀錢送與他,誠然,這一部分銀錢中,還得分一部分給禮部侍郎手中。當年他走了禮部侍郎的門路,叫祁川為他替考,順順利利中了榜。又去元安縣幹了幾年苦力,如今回到盛京,與禮部侍郎一合計,親自參與這門生意,做得越發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