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13.第十七章 趙儼的第一戰

這事原不是趙鹿鳴想看到的。




她只有三千兵, 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因此派去耿守忠那裡的一千兵是煙霧彈,她給他們提供了常規武器, 但最新式的秘密仍然嚴絲合縫藏在箱子裡,跟德音族姬一起在被運往太原的路上。




但這算是給她上了一課:你很難找到一個完美的下屬, 他既精明,又忠誠, 具有人類的美德,但從不付諸於行動,同時還能夠認同你最卑鄙的主意而不提出任何意見。




就比如說趙儼——當他在靈應宮時, 他是高堅果三兄弟裡相對成熟且有責任感的一個,心性品行也讓她放心, 但當他獨立完成任務, 就出問題了。




歸根結底,一切還要怪童貫跑了。




童貫跑了,人心浮動, 耿守忠這種隨時準備著的二五仔就更加躁動不安。




投敵是一定要投的, 但他就怕投降的速度比不上完顏太君們攻城略地的速度, 要是兵臨城下,人家大炮都架起來了他才投降, 最多也就留他一個統制的位置——那他在大宋也是個統制,去了金國還是個統制, 他不是白投敵了嗎?




但忻州的戰事還不知如何,他要是豎降旗豎得過早,人家女真人還沒見著,張孝純這邊從太原奔襲過來,直接給他這群已解甲的燕趙兒郎細細剁成臊子, 不見半點肥肉在上面,怎麼辦?




投降是門手藝,但你又很難有機會仔細磨鍊它。




耿守忠就陷入了憂鬱之中,每一天都在“女真人太遠,張孝純太近”的地獄中煎熬,食不下咽,夜不安寢,就被有心的義子看到了。抱著個酒壺過來,上前給義父行個禮,再斟一杯酒,湊近些仔細問問,“義父待兒如己出,兒今見義父愁眉不展,若有可驅策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呀!”




義父喝了一杯酒,嘆了一口氣。




“我兒有所不知呀,丈夫生世,當提三尺劍,立於天子之階,”他說,“而今大勢將至,卻不能有所作為,心中憾恨,又豈能展眉?”




義子仔細想想,小聲問道,“義父所說,可是憂心忻州戰事?”




義父就點一點頭,“我今領兵守石嶺關,不能輕出,忻州連續數日不聞軍報,心中煎熬哪!”




“義父勿慮,”義子聲音就更小了,“我領一千靈應軍,前往打探,如何?”




耿守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靈應軍不是他自己的兵,要是打孫翊被滅,張孝純來問,他脫得了干係;太君入城時,又可算他的赤膽忠心——贏兩次!贏麻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會兒趙儼,臉上卻忽然又顯出難色,“刀槍無眼,孫翊又是河東名將,素有兇名,我兒尚未及冠,如何能去忻口,與他較量?”




臉上是為難的,但嘴裡已經將“視若己出”的義子去了之後該幹什麼吩咐個明明白白。




義子也不戳破,一把抓住了義父的手,“義父,若有差池,還望義父能伸援手!”




兩隻手溫溫熱熱,厚實得讓人感到加倍安心,耿守忠回握住那隻手,一臉的慷慨激昂,“我兒!我兒!天塌下來,咱們兩父子扛著就是!”




趙儼就帶著一千靈應軍出城了,這事不在趙鹿鳴的策劃內,她一開始就認為忻州也是擋不住的——因為石嶺關往北,全部都是遼人組成的軍隊,而這樣的軍隊是不可能對女真人形成真正抵抗的。




所以她也沒想過要救孫翊,不用說代忻兩州,哪怕是武州和朔州都有許多忠貞死節的宋臣。




大宋的讀書人並不全是軟骨頭和慫蛋,有從山清水秀的江南奔赴過來上任的知縣,哪怕自己治理的只不過是個生民不足千的小城,那土城牆總共沒有三米高,也要帶著縣尉和百十個廂軍差役守一日的城,擋一日的車輪,再被女真人捆了按在馬前,割掉破口大罵的舌頭,敲斷死也不肯跪下的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