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從心 作品

第二百四十二章:我之一生不虛此行

    巨大的方舟開始一點一點被壓縮。

    那座聳立在裡世界的高塔,也忽然間變得千瘡百孔,且正在不斷腐朽。

    農場裡散發出腐臭的氣味,那些頂著撲克牌的孩子,彷彿正在經歷某種屍變,這個過程伴隨著湮滅。

    與小鎮所有的建築一樣……開始分崩離析。

    以“白霧”中心,不斷被扭曲的小鎮,此刻正在自動瓦解。

    這一幕震驚了阿爾法。

    得是何等狠絕的一個人,能夠進行這樣決然的毀滅?

    他見過不少人失去希望,最終對生命不再有任何眷戀。

    可以說這個世界他們沒有勇氣生存下去了,或者說……沒有任何留戀之物。

    但在死亡的那個瞬間,內心還是會掙扎與恐懼。

    可白遠不一樣。

    裡世界的毀滅,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滅亡。

    一個人要如何殺死自己的意志與精神?如何親手將自己所有留戀的一切徹底毀滅?

    摧毀裡世界,這是阿爾法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死亡。

    如果說死亡也有高下之分,那麼大眾意義上的死亡,便是肉體的死亡。而白遠所選擇的,靈魂的死亡。

    那是一種幾乎無法抵達無法做到的死亡。

    要以自身意志摧毀自身意志,彷彿站在了自己靈魂的對立面,彷彿這一刻,他是自己思維的絕對主宰。

    肉體的死亡身體雖然會抗拒,但神經會通過疼痛感,會通過走馬燈的閃爍,讓求死之人放棄。

    這些身體裡的細胞,傳遞著種種思想的神經元,它們是構成靈魂與思維基石,遵循的就是活下去的本能。

    而白遠現在所做的,就像是一個君王,在對著他軍隊下達不容抗拒的命令——

    死亡。

    這是一種改變了生物本能的究極催眠。

    儘管對手是在求死,但看透了這一切的阿爾法,依舊震撼不已。

    甚至他有些擔心……在白遠徹底消散之前,會否被白遠窺探到那個秘密?

    可很快,他計算出了結果,裡世界的崩毀太快了,白遠的精神主體,沒有足夠的時間完成情報的蒐集。

    即便完成了……留待於他的,也只是魂飛魄散。

    他的聲音可以傳達給白遠,此刻的白遠,也可以與阿爾法對話。

    “這就是我的選擇,想要同化我,就憑你還不配。”

    寧死不屈麼?

    阿爾法沉默的看著這個不斷毀滅的世界,他覺得這不該是白遠這樣的人,具備的品質。

    尤其是白遠話語裡的那種不屑與驕傲,根本沒有任何憤怒的意味。

    他只是純粹的驕傲。這樣驕傲的男人,只能被摧毀,無法被征服。

    “這個孩童,寓意著什麼?”阿爾法問出了疑惑。

    能夠讓白遠這樣的人,甘於滅絕自己的裡世界,或許與眼前這個被紅瞳判定為“核心”的孩童有關。

    他對裡世界的理解,終究不如白遠。所以他很想知道,這座小鎮裡,這個唯一有著真實面貌的孩童,對於白遠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呢?

    當阿爾法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在劇烈痛苦中的白遠,忽然間笑了一下。

    他沒有回答阿爾法的問題。

    因為他的神識已經開始模糊,裡世界的崩潰,也讓這個從來都站在精神力頂端的男人,無法正常的思考問題。

    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白霧對自己到底意味著什麼。

    是意味著希望麼?還是意味著救贖呢?

    又或者真的只是意味著,這個孩子在自己的心裡,是有一席之地的?

    還是說他代表著自己對自由的渴望,對啟示錄的恐懼?

    白遠沒有精力去思考這些。他的身體已經開始消散。

    表世界中,他依舊傲立在阿爾法與井四之間。

    但裡世界中,象徵著本體的精神主體,已經開始不斷瓦解。

    越來越多掌管著記憶的神經元,開始如同爆炸的行星一般,綻放出璀璨的光。

    那些過往的記憶,在臨近毀滅的一刻,全部出現在白遠的腦海裡。

    白茫茫的一片裡,白遠的精神體,似乎已經沒有瞳孔,他的眼神只有一片空白。

    這讓他看起來像是經歷了巨大的悲傷一般,雙目變得沒有任何神采。

    在一片空白的世界裡,黑桃十靠在一顆大樹下,初代就站在白遠的身邊。

    幼年的白霧牽著他的衣角,小魚乾在身後揮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