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茶米酒 作品

第184章 八角木臺,唱死聲(4300)

    那場變故發生的時候,這裡或許正在唱戲。

    金色秋跳下了戲臺,輕車熟路的進了後院,在整個院子裡轉了一圈,看了所有的房間。

    他的那些兄弟姐妹,有兩三個死在了這裡,身上滿是被撕咬抓撓的痕跡。

    但是包括班主師父在內的大多數人都是失蹤了,也許是已經像大姐一樣,變成了那種活死人。

    伏虎鎮雖然不算多大,但對於孤身一人的金色秋來說,想在這個鎮子裡找到他那些兄弟姐妹,也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他簡單的把幾個師兄弟的屍體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先帶著大姐離開這裡,到外面那些安全的地方去尋找救治的辦法。

    可是,金色秋重新舉起了他的大姐,剛一出門時,忽然聽到一聲銅鑼敲響。

    當!

    銅鑼之後,大堂鼓擊節,隆隆作響,咚咚敲擊,二胡拉起,絃樂悠揚,勾動人心,其中夾雜著幾聲棗木梆子。

    逐漸暗下去的大街上,那些剛才被金色秋打倒的活死人,還都朝著這邊奮力的爬過來,也有一些剛從別的地方趕過來的,正在狂奔。

    可是這道曲子傳過來之後,分明已經喪失了理智的活死人,卻全都退散到一邊,像是聽到了不可違抗的命令。

    他們有的是爬開,有的是滾開,讓出了一條寬敞的大道。

    戲臺上千軍萬馬羅列,城頭上大風飄揚的氛圍,也就被這幾道簡單的曲調勾勒出來。

    金色秋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朝著大街盡頭望去。

    夕陽光輝映照之下,幾道不太明亮的燈火,從街尾處拐出。

    死灰膚色的幾個青壯年,各自手持著燈籠,歪歪扭扭的上了街,脖子東歪西折,有俯有仰,姿勢奇詭的側身朝這邊看來。

    他們走的不穩,但速度不慢。

    等到這些提著燈籠的人踏出路口,朝這邊走了有十來步,他們後方的那個路口又湧出一片巨大的陰影。

    那是一個八角木臺,大約九尺見方,被多個死灰色的壯漢扛著,平穩的往這邊走來。

    木臺後面,就跟著一大群拿二胡、搬著大鼓、拎著銅鑼、手裡提簫、腰上插笛,衣著樸素,頭扎布巾,吹吹打打,奏樂而來的人。

    這場面喧囂熱鬧,一如昔年鎮子裡最熱鬧的節慶之時。

    可是在今日,在這不知道發生了何種變故的伏虎鎮中,在街道兩邊那些姿勢古怪的活死人的對襯之下。

    肅穆莊嚴的曲子像是變了調,迴盪在兩側房屋的陰影間,飄飄於黃葉浮動的秋風裡,傳的越遠,越令人悚然。

    金色秋兩眼直勾勾的看著那木臺。

    木臺上只站了一個人。

    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王侯戲服,面上勾了一張藍色臉譜的人。

    “那城下,來的是何人?”

    聲如金振,而珠圓玉潤。

    戲臺上的人,抬手並指一刺,身上衣袍繁複的花紋,在夕陽之下,泛著讓人炫目的光。

    梆子一敲,其他樂器的聲音都暗了下去。

    街上突然冷清,木臺前後,大街兩邊的活死人都朝這邊看來,那些商鋪酒樓的陰影裡,像有更多的人潛藏著,更多的眼睛睜著,無聲的瞪著金色秋,等著他的回答。

    “師……”

    金色秋顫聲欲呼,一句話卻哽在了喉頭,眼睛盯住了指向他的那隻手。

    這些活死人都不會說話,而眼前這個、戲臺上這個人,戲文裡的詞,每一個字的聲調都沒有半點偏差,可是,他那右手直指,從袖子裡探出來的手掌,分明也已經是一片死灰。

    “……父!”

    這一個字吐出來,戲臺上的人仍然伸手指著他,四周的人還是沒有發聲,一片悽清。

    金色秋頭顱低了一下,然後他緩緩的,甚至顯得有些畏畏縮縮的,站了起來。

    一雙長腿在肥大的袍子底下撐直,灰色的褲腳塞進了靴子裡面,使得褲腿的布料略顯緊繃,緊貼著皮膚,勾勒出了肌肉的線條。

    本來被舉著的黃裙女子,在金色秋站起來之後,就被他扛在了肩上。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腿,帶著一點希冀的表情抬頭。

    戲臺上,那藍色臉譜的王侯斥喝一聲:“無膽匪類,不報姓名,想來是無名之輩。”

    又是一聲梆子響。

    金色秋臉上的表情已全然麻木。

    如果那還是他的師父,如果他的師父還有一點清醒,對他破了規矩站起來這件事,絕不可能只是這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