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旻

    藏海訕訕道:“好、好吧。”

    還好小師弟昏了過去,要是聽到人家親自折返過來說不喜他的話,不管是面子,還是心頭,估計都過不去。

    蘇蘇對藏海行了個禮,轉身追搖光去了。

    她並不擔心藏海說出去,修真之人,大部分重諾,既然拜託了,藏海應當不會告訴澹臺燼。

    他們間的恩怨,早就理不清,蘇蘇不想再記上一筆。

    哪怕下次是兵戈相見也好。

    蘇蘇走了數十步,低低咳嗽,鬆開手,手上滿手的血。內臟還是受傷了啊……

    重羽看著蘇蘇掌心的血:“你……你也受傷了?”受傷了,卻還窮盡靈力為別人療傷。

    彼時重羽才出世,不懂人情世故,不明白怎樣與人相處,它只覺得某一瞬,整把箜篌都難受起來。

    “對、對不起,重羽不知道蘇蘇使用重羽箜篌會受傷,重羽以後再也不衝動了。”

    它是小奶音,本來是妖王為了保護女兒,窮盡天下珍寶熔鑄的最後一把神器,此刻聲音低落,像是在哭。

    蘇蘇確實是被重羽琴反噬,但她沒有怪它的意思,是她不夠強大。

    她摸摸重羽琴化作的吊墜:“不怪你。”

    重羽怔然看著她溫柔的神色。

    它變大,變作飛行法器,落到蘇蘇身邊:“重羽帶蘇蘇去追搖光師姐!”

    *

    澹臺燼這一傷,一直到藏海把他帶回衡陽宗,他才醒過來。

    藏海端著一碗靈草熬製的藥,扶澹臺燼起來。

    澹臺燼聞了聞碗裡的藥,一飲而盡,他動了動手腕,發現身上的外傷好了不少。

    澹臺燼抬眼看向藏海,聲音喑啞:“誰幫我治的傷?”

    頂著他眸光,藏海覺得壓力山大,他按照蘇蘇教的說:“還能有誰,當時你救了那麼多人,衡陽宗那個搖光仙子都看不下去了,怕你死在密室裡,連忙幫你處理了下傷口。”

    澹臺燼不語,握住藥碗的手緊了緊。

    藏海拿不回來碗,有點兒心虛,幫著外人仙子偏自家師弟,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好啊?

    澹臺燼說:“師兄,你撒謊和心虛的時候,眼睛會往左邊看,右手會去摸腰間酒葫蘆。”

    藏海:“……”有、有嗎?

    他撓撓頭,最後扛不住了。他藏海是誰!整個逍遙宗都知道的八卦巧嘴啊!

    藏海決定一吐為快:“既然被你看出來師兄就不瞞你了,是黎仙子讓搖光仙子幫你一起治傷的。”

    對不住了黎仙子,他哪怕嘴上藏得住話,他表情管理不到位啊,師弟跟個人精似的。

    藏海看向澹臺燼,所以呢,師弟你知道了你要幹嘛?

    少年冷笑了一聲,喃喃自語:“她是在可憐我嗎,還是因為我救了那些雜碎,覺得過意不去,違背了她公正無私的道……”

    澹臺燼說著譏諷的話,他嘴角卻忍不住上揚,連眼睛都亮了幾分。

    藏海心道,嘴上責備得再惡劣,明明開心起來了嘛。

    半晌才反應過來:“師弟你說什麼……雜碎?”

    澹臺燼把碗遞給他,平靜解釋:“你聽錯了,我說的是仙友。”

    藏海:“?”

    他忍不住摸了把酒葫蘆,難不成是自己酒還沒醒?

    澹臺燼養傷期間,才得知自己師尊兆悠仙君也失蹤了。

    藏海怕他難受擔憂,一直瞞著沒說,然而逍遙宗這一畝三分地,根本瞞不住消息。

    澹臺燼看著枕邊的混元劍,想起了那個白髮白鬚,慈眉善目的老頭。

    兆悠今年三千多歲了,修為上不去,容顏漸漸蒼老。

    兆悠仙君撿到澹臺燼的時候是個秋天,萬物蕭瑟,連逍遙宗的銀杏樹都變成了金黃色,兆悠幻化出一隻毛驢把他馱回逍遙宗。

    那時候的澹臺燼完全一個血人,身上隨處可見森然白骨,兆悠掏光了珍藏的寶貝為他養身體,藏海不辭辛勞地照顧澹臺燼良久,澹臺燼才長好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