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熊 作品

第二百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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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種感覺直到現在,因為偶然的機會會重新復甦。脫離出自己的感覺。把自己的通過當作他人的東西來遠眺。

    離開酒吧之後,作再次邀請沙羅去吃飯。在這邊簡單的隨意吃些什麼麼,披薩都行。還是沒食慾呀,沙羅說。那麼現在去我家麼,作問道。

    “不好意思,今天有點沒那種心情啊。”她有些為難,但又很明確的說道。

    “可是因為我說了那麼些無聊的話?”作問道。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不是那回事。只是,我想稍微再考慮一下,很多事情。所以可以的話今天想直接回去。”

    “好啊”作說道。“能跟你這樣再見面說上話真好,本來應該說些更有趣的事給你聽的啊。”

    沙羅稍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像是下了決心似地說:“那個,下次能再約我出來麼?當然在你願意的前提下。”

    “當然好啦。只要你不覺得麻煩的話。”

    “我一點兒都不覺得麻煩”

    “太好了。”作說。“會給你發短信的。”

    兩人在地鐵站的入口處告了別。沙羅乘著扶梯向上去乘山手線,他下樓梯去乘日比谷線,回到了各自的住處,一邊各自陷入了思考。

    作當然沒法得知沙羅在想什麼。自己在想什麼,作業無法對沙羅坦白。有一類事,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告訴別人。在回家的電車上,多崎作腦中所考慮的就是這一類事。

    3

    徘徊於死的邊緣的那近半年的時間,作的體重掉了七公斤。都沒怎麼好好吃過飯,說當然也是當然的。從小就是算偏圓潤的臉龐,現在徹底變得消瘦乾癟了。僅僅把腰圍縮短了還不夠,褲子不得不換成小號的尺寸。裸體的時候肋骨都浮現上來,看上去就像廉價的鳥籠。姿態看上去變得很差,肩膀鬆垮的向前傾像是要掉下來。掉了肉之後的兩隻腳纖弱的像水鳥的腳一樣。這樣豈不就成老人的身體了嘛。時隔很久站在全身鏡前****的站著,他看著自己這麼覺得。或者說像是即將臨死之人。

    看上去像是即將臨死之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在鏡子前面這麼說服著自己。在某種意義上,因為實際上我也的確瀕臨著死亡。像是蟲子脫下來的殼粘在樹枝上,只要稍微強一點兒的風一吹好像就會永遠地被吹開不見蹤影,這樣拼命抱緊這個世界才好歹存活著。但是,這件事——自己看上去就像臨死之人這件事——狠狠地敲擊了作的心。他怎麼都看不厭的凝視著鏡子中自己的裸體。就像看到電視新聞裡報道偏遠地域,被巨大的地震或是洶湧的洪水襲擊的慘狀時無法移開視線的人們一樣。

    也許我其實已經死了呢。那時,作像是內心被什麼打動了似得這麼覺得。去年的夏天,被他們四人都定了自己的存在的時候,名為多崎作的少年事實上就已經死了。雖然自己存在的外殼還好容易維持了下來,但經過這半年換成了別的東西。體型和外貌都徹底變了,看外部世界的視角也變了。風吹的觸感,水流的聲響,從雲層間穿透下來的光線和四季的花的顏色都變得感覺與之前不同。或者說是成了全新作出來的東西。在這裡,鏡子裡映照出來的,乍看上去是多崎作,但其實並不是。內裡被換成了別的東西,不過是為了方便還稱呼其為多崎作罷了。暫且還稱呼這個名字,是因為當下沒有別的能稱呼的而已。

    那個晚上,作夢到了一個奇妙的夢。深陷於狂熱的嫉妒之中的夢。像這麼真實的夢已經久違了。

    說實話,作迄今為止無法實質理解嫉妒這種情感。當然嫉妒是怎麼回事,腦子裡還總算有點概念。比方說自己無論怎麼都得不到的才能、資質或是職位,卻有人恰好擁有,或是輕輕鬆鬆的納入囊中(至少看上去輕鬆)之時,所感受到的情感。比如得知自己所苦戀的女性屬於其他的男人之時所感覺到的情感。羨慕,眼紅,不甘心,無法排遣的挫敗感與怒氣。

    但是實際上,作從出生以來從未體會過那樣的情感。既不曾因為想要自己沒有的才能或資質,而認真地渴求過,也沒有狂熱的戀愛經驗。也不對誰抱有憧憬,也不覺得羨慕誰。當然並不是對自己一切都滿意了。不足之處不可能沒有。如要想要的話,還能列出張表來。雖然不能列出一張長長的list,但兩三行也應該寫不完吧。但那些不滿和不足,至多他在自己內部想想就了結了。並不是非要為此特地跑去別的地方去找尋的類型。至少迄今為止是這樣的。

    但是,在那個夢中,他比什麼都強烈地渴求著一位女性。她是誰不得而知。她只是存在著是。她還有著特殊的能力,能夠把身、心分離開來。她對作說,身和心中的一個,可以獻給你。但是沒辦法兩者都給你。因為另一個要給別的人,所以現在在這裡,想要你做一下選擇。她這麼說著。但作想要的是這位女性的一切。其中一半給別的男人什麼,他做不到。這於他實在是不堪忍受的事。他想說,那樣的話,哪個都不需要。但是說不出口。它既不能向前進,也無法向後退。

    那個時候,作感覺到了全身被誰的巨大雙手擰得嘎嘎作響那般的猛烈的痛苦。肌肉被撕裂開來,骨頭髮出了悲鳴,同時又是身體裡所有的細胞像是乾涸一般劇烈的乾枯了。不得不將她的一半讓給別人的怒意讓身體都震顫起來了。那份憤怒化作了稠密的液體,從骨髓深處濃濃地被榨乾了。肺變成了一對狂亂的風箱,心臟像是加速踏板踩到底的引擎,轉速飛快。高漲的暗色血液隨之被輸送到身體的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