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1024章 來吧!

    大澤深處的風,無論哪個季節,都會給人一種細膩婉約之感;

    帶著溼滑,撫過你的臉頰,還殘留著淡淡的餘味。

    如果沒有泥沼中隨處可見的妖獸屍骸以及那佈滿瘴氣與毒蟲的點綴,相信會有很多文人騷客聚集於此開辦詩會。

    對於本地人而言,只要不是住在真正深處區域,即使身處生活於大澤廣義範圍內,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但對於外鄉人而言,大澤這兩個字,彷彿本身就帶著腐爛和惡臭的原罪。

    此時,

    一處泥沼之中,

    一顆腦袋,緩緩地探出。

    這不是一顆人的腦袋,臉上佈滿了鱗片,細看之下,還能瞧見其雙眸位置所刻畫上去的符文。

    它張開嘴,

    發出了“呀……呀……呀”的連串叫聲,

    緊接著,在遠處,開始有相近的叫聲在回饋。

    腦袋又緩緩地縮了回去,

    不久後,

    一隊人策馬,從這裡飛馳而過,馬蹄揚起了一片泥漿,驚擾了一片蛇蟲鼠蟻。

    ……

    茗寨中央高臺位置,

    頭髮半白麵容也開始呈現出衰老之色的楚皇,正和那黃袍青年下棋。

    “你姓什麼?”

    楚皇問道。

    “黃。”

    “叫什麼?”

    黃袍青年許久沒回答。

    楚皇瞥了他一眼,繼續落子,也不催。

    黃袍青年自嘲式地笑道:

    “取個門第的‘第’字吧,就顯得吃相有些太難看;取個‘一’字吧,又覺得傻乎乎的。

    好在平日裡名字用得也不多,就這樣耽擱了。

    陛下若是有興趣,可以幫我取一個。”

    “那豈不是佔了你的便宜?”

    “陛下這話說的,這應該是我的榮光才是。”

    “那就叫黃郎吧。”

    “真是……好敷衍的一個名字。

    行,就先用著。”

    “名字這事,如何能湊合?”

    “陛下的名諱,現在用得多麼?大楚上下,文人作詩公文行書,也都得避陛下的諱;於外國而言,只知道陛下您當初是楚國的四皇子,也曾是楚國的攝政王,現在,是楚國的皇帝;

    又有幾個人真能記得陛下您的名字?”

    “你的心,很大。”

    黃郎伸手捂著嘴巴,又開始笑,道:

    “再說句讓陛下您覺得很欠打的話,

    天生的。”

    “是很欠打。”

    “我自己也這般覺得。”黃郎伸手指著自己的耳朵,“打我記事兒起,耳朵邊,就總像是有人在對我說話,說著那些三六不著調的玩意兒,就是現在,還有。”

    “哦?”

    “否則……”

    黃郎目光略微環顧四周,

    “否則這幫一直沉睡著好讓自己多苟活一陣子的大能們,又怎會對我畢恭畢敬?

    至於再往下的,

    我就懶得說了,估計陛下您也不愛聽。

    全是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兒,千奇百怪的願景;

    我也曾翻閱過孟壽大人所著的史書,裡面也記載了不少古來聖君與名臣出生時和幼年的奇景。

    只能說,

    他們沒我會編也沒我會吹。”

    “這倒是有意思。”楚皇面露笑容,“你能騙得了他們?”

    這幫隱士不出,一直沉睡的傢伙,自稱門內,與門外隔絕,他們並非長生不死,而是一直把剩餘不多的壽元儲存著,以長眠的方式換取更慢的消耗。

    但他們現在,可是全都甦醒了。

    為的是誰,

    為的,

    就是眼前這個青年。

    “我自己覺得是假的,可他們,比我還信是真的,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夢裡什麼都有,

    可夢醒後,什麼又都沒來。

    我甚至懷疑自己得了癔症,是個痴傻瘋子。

    但遇到他們後,

    我才發現,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群人,比我還更像瘋子。

    對了,

    陛下,

    您相信天意麼?”

    楚皇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二十年前,說燕國要一統諸夏是天意,誰會信?”

    “陛下您並未回答我的問題,您相信麼?”

    “朕,相信是有的,但信不信,看人。”

    “和陛下您說話,確實比和他們說話,要有意思得多,有些事情,在他們眼裡,是完全不容褻瀆的。

    ”

    “他們,是輸不起。”

    “對,就是輸不起,已經壓上了一切,不僅不允許自己輸,還不允許這賭桌,壓根就不存在。”

    “你呢,不信?”楚皇問道。

    “我和陛下您一樣,是信有天命的,也信這頭頂蒼穹,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但……”

    “但什麼?”

    “人定勝天這四個字,聽起來有些太假大空了,但換個方式去想想,為何數千年來,無論是民間黔首還是身處高端的煉氣士;

    他們總是會對這頭頂的蒼穹,對那浩渺的天意天命,帶著一種近乎是發自骨子裡的敬畏?”

    楚皇略作沉吟,

    回答道:

    “許是因為這天意,從未輸過。”

    黃郎也學著楚皇先前的樣子,點頭再接搖頭,

    意味深長道:

    “因為哪怕它輸過,也沒人能知道啊。”

    黃郎投子認輸,

    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道:

    “自古以來,

    誰贏了,

    誰不就是天命所歸麼?”

    這時,

    酒翁身形出現在高臺上,

    稟報道:

    “主上,起風了。”

    “對了酒翁,我剛有了個名字,叫黃郎,郎君的郎。”

    “好名字。”

    黃郎指了指酒翁,對著楚皇攤了攤手。

    而酒翁的目光,一直落在楚皇身上。

    黃郎則伸手問道:

    “確定了麼?”

    “已經有人去了,得等入陣後,才能確保安穩。”

    “好。”

    酒翁下了高臺。

    黃郎則看向楚皇,問道:“陛下是否需要歇歇?”

    “還沒到我那外甥女承受的臨界點,再多給點兒吧。”

    “陛下可真是位好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