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1021章 噩耗

    “退朝!”

    楚皇起身離開龍椅,臣子們跪伏行禮呼喊萬歲。

    今日是秋華節,在很久遠之前本是山越人獨有的節日,在這一天,他們會焚香木以祭祀他們的守護神。

    大楚建國後,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山越文化的影響,楚人也過秋華節,但並非祭神,而是祭先人。

    普通百姓也不會燒香木,而是燒紙錢。

    今日,

    郢都很多百姓在燒著紙錢,

    連帶著朝堂上,似乎也瀰漫著一股子灰燼遮蓋下的暮氣。

    無論是皇帝的神情,還是下方百官的姿態,都好似提線木偶,彼此都在應付著這一差事……應付著,這大楚。

    因為,

    上京城破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郢都。

    燕人,

    那位燕人的王,打贏了,而且贏得很徹底,富庶的大乾,被徹底掀翻。

    這其中還有最重要的一條,在於那位乾國官家是帶著百官以及上京城的百姓,主動投降的。

    也就是說,在不考慮乾地長治久安的前提下,至少目前來看,燕人的精力,又能重新從乾國戰場抽調出來了。

    且這一次,沒了乾國的掣肘,燕人可以更為從容地,將他們鷹隼一般的目光,轉向本就奄奄一息的大楚。

    不同的是,

    當這一則消息在郢都傳遞開後,郢都百姓,反而顯得挺高興。

    而民間的這種“歡愉”氛圍,則與先前朝堂上的情景,形成了極為清晰的對比。

    在特定層級下,郢都百姓消息是很靈通的,故而在他們的認知裡,這次滅乾,是自家與那大燕攝政王一同打下來的。

    楚人和燕人有血海深仇這不假,但這同時,也不影響楚人為了這一場勝利而歡呼。

    然而,

    真正可以位列朝堂的重臣們,心裡則清楚,原本談不上好消息也不算壞消息的這一消息,因為自家陛下的這一手背刺,直接變成了天大的壞消息。

    先前,

    還能假惺惺地攀個親戚,

    向王府低頭而不向燕國低頭,

    儘可能地保留一份體面與尊容,爭取喘息之機,營造些模糊地帶;

    而眼下,

    所有的轉圜餘地,都不存在了。

    燕國那位攝政王到底是怎樣一個脾性,大傢伙都清楚。

    等他結束對乾地的收尾,

    那,

    下一個目標……

    窮兵黷武,連年征戰,士卒疲憊,百姓困苦等等這些經驗之談,似乎根本就不適合燕人。

    在這十幾不到二十年的時間裡,燕人迸發出了極為可怕的血勇與戰鬥力。

    誰都清楚這種迸發註定不會持久,也都明白凡事有峰有谷的道理,可問題是,至少目前來看,燕人依舊處於武德充沛的時期。

    他們的軍隊,他們的百姓,他們的將領,似乎已經適應了連軸轉地不斷征伐;

    誰叫他們……幾乎每次都贏?

    ……

    “你又輸了,你怎麼就又輸了呢,哈哈哈哈……

    話說,

    你面對你的妹婿時,

    你贏過麼?

    怎麼,

    不說話了?

    你發現了沒有,你現在被我操控你這具龍體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你是倦怠了,

    想逃避了,

    是吧?”

    皇帝坐在寬敞卻又佈滿帷帳顯得很清幽的殿閣呢,

    自己在和自己……說著話。

    “要不,乾脆把你這身體,直接交給我吧,你就此陷入沉睡,如何?

    怎麼,

    還不甘心?

    還不願意?

    你親眼看見了,今日朝堂上那些大臣的神情。

    謝氏,已經阻斷了其封地與郢都之間的聯繫,這是什麼意思?

    謝氏蓄謀之心,路人皆知,他們想的,就是取代你熊氏成為這大楚新的主人。

    原本,他們是沒這個機會了。

    那一戰下,謝氏精銳損傷大半,可現如今,謝氏封地背後,是乾人的江南,也是燕人的江南。

    有燕人的支持,有那位攝政王的支持,謝氏,完全可以在楚南半壁形成割據。

    獨孤家的家主,今日也未曾上朝,告病在家。

    一同告病的,還有另外好幾個家主。

    你以前是怎麼對待他們,他們現在,就打算如何對待你了。

    離心離德了,

    看見了沒,

    這就是……離心離德。

    如今的你,你這個皇帝,還剩下什麼?

    燕人要一統諸夏了,大勢不是出現,而是……已經註定。

    燕人現在想要的是名義上的大一統,所以,燕人願意,至少在這一代,還願意將分封繼續下去。

    這,正符合那些貴族的心意。

    為了家族的傳承,為了家族的利益,他們可以沒有國,可以不顧這個國。

    更何況,

    楚國的貴族,已經很不錯了,他們曾為大楚奮爭過,也豁出去過,於情於理,他們都可以心安理得地下船,歇息歇息了。

    其實,

    你比誰都清楚自己那位妹婿的脾氣。

    他不會放過你的,你妹妹,也不會為你求情的。

    甚至你的母后,為了孫子輩著想,也不會幫你說話。

    你已經眾叛親離了,

    哪怕你還有一座郢都,哪怕你還有一些軍隊,哪怕你還有一些由你提拔起來的寒門臣子與將領,可他們,現如今又能幫你做什麼?

    只要你那妹婿從乾地回來,

    只需要他的王旗往這裡一插,

    地方貴族,

    朝堂大臣,

    甚至熊氏自身,

    都會要求你這個皇帝退位,從你兒子中,擇選出一個來代替你的位置,這是你最後的那一丁點體面。

    你比不上姬潤豪,

    永遠都比不上,

    人家帝王心術,人家刻薄寡恩,

    可人家,

    能贏!

    你呢,

    你,一直在輸。

    就像是燕軍那樣,他們士卒很疲憊,他們的百姓也很疲憊,父親戰死,兒子接著上,一代接著一代,可問題是,他們已經贏習慣了。

    只要能贏,一切,就都能忍受。

    而楚國,

    而楚人,

    已經無法再繼續忍受你了。”

    話剛說完,

    殿外,

    走進來七個人。

    一略顯潦草邋遢的劍客,一提著酒壺的老者,這些,都是認識的。

    另外五個,則統一身穿著黑袍,目光中,透著一股子冰冷。

    他們進來了,

    他們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

    “陛下,得罪了。”

    酒壺老者擦了擦鼻子,其身後五個黑袍男女,邁步上前,用鉤鎖,開始環繞楚皇的身軀。

    而皇帝,

    卻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任憑他們擺佈。

    “好奇不?為何他們能成群結隊地,直接出現在這裡?

    其實,

    你應該欣慰,

    鳳巢內衛,還一直忠誠於你,他們是願意為他們的皇帝,戰死到最後一刻的。

    可我在佔據你身體的時候,以你的名義下了旨意,調離了他們,且給了他們可以直入皇宮的權限。

    很吃驚吧,

    你的倦怠,給我了甦醒佔據這具身體的機會,可你不知道的是,我其實可以讓你‘看不見’一些東西的,只不過之前,一直都沒有在你面前表露過。”

    特製的紫色繩索,已經將楚皇的身體捆縛好,繩索上,還貼著一道道符文。

    五個黑袍男女,分散而立。

    邋遢劍客笑吟吟地站在那兒,酒壺老者則湊到楚皇跟前,

    問道:

    “可以了麼?”

    “可以了,辛苦你們了,現在,控制好壓制好他,助我從他體內抽身而出,而我,將楚國剩餘的國運化為氣數,分與你們。

    雖然不多,但已足夠你們享用,門內,還能再維繫個三十年,再待下一場機會。”

    酒壺老者卻沒回應,而是繼續看著楚皇。

    而這時,

    “我的……軀殼呢?

    為何不見你們帶軀殼過來,我的容身之地在哪裡,我與你們說過,我不要器物承裝,我要肉身!

    該死,

    你們難不成是忘記了?”

    “沒忘。”

    “沒忘就好,沒忘……”

    誰在說話?

    楚皇慢慢地抬起頭,

    開口道:

    “他們……是我請來的。”

    “熊老四,你要做什麼!

    該死,

    熊老四,

    你到底要做什麼!”

    聲音,不再是從楚皇口中發出,而是在殿內咆哮,顯然,火鳳之靈,已經失去了對這具身體的掌握。

    “和你先前說的一樣,你以為,只有你能用那個法子麼?

    朕,

    也一樣可以讓你看不見。”

    楚皇看著酒壺老者,

    道:

    “可以了。”

    “好,小民……遵旨。”

    酒壺老者揮揮手,

    五個黑袍,一同拉動起鎖鏈,楚皇站起身,身軀被拉起。

    繩索上的符紙,開始燃燒,但卻一直燒不盡,那藍色的光火,似乎就像是附著在上頭一樣。

    “熊老四,你到底要做什麼,要做什麼!”

    火鳳之靈還在咆哮。

    “他們想要的,不是三十年,他們和朕一樣,還不服輸,所以,想賭那最後一個機會。”

    酒壺老者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稻草人,將其,放在了楚皇身前。

    緊接著,

    酒壺老者開始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