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859章 雷雨

    戰書約定的日子,在大雨之中就這般平靜地過去了;

    老天爺其實很給面兒了,想著等你們下面殺出個屍山血海後,再來沖刷沖刷這血腥味,可惜,下面的,並未給出這個機會。

    但,無論哪邊,其實都沒尷尬。

    翌日,燕軍這邊派來使者,說想要再行會晤,而會晤的主角,並非是雙方的主帥。

    乾人這邊來的,是趙牧勾,上一次的小小執旗手,如今,成了正主,只因對面燕人派來的,是趙元年。

    眼下,

    雙方的執旗手,相對而立。

    乾人這邊的,一臉絡腮鬍子,體格健壯,其真實身份,是後方這支乾軍實際意義上的真正統帥,祖昕悅。

    作為祖竹明的義子,他的聲望其實並不高,乾國江南沿海之地,和北地之間,也隔得太遠太遠。

    但其人往那裡一站,哪怕沒穿將軍鎧而是身著普通士卒的皮甲,卻依舊給人一種震懾和壓迫感。

    趙元年不認識祖昕悅,但初見時,也有些被唬了一跳。

    好在,

    王爺“愛惜”自己,

    雖說沒讓劍聖大人親自陪同自己來,但依舊派出了自己的貼身死侍,帥帳那邊的人,都叫他“銘先生”。

    和祖昕悅比起來,阿銘的正經,其實也就持續了一會會兒,將旗幟插入了地面,打了個呵欠,默默地掏出酒嚢,開始喝了起來。

    祖昕悅鼻尖嗅了嗅,他祖上是“採珠人”,其幼年時,一大半的時間幾乎都是在海水裡泡著的,對腥味之氣,格外的敏感。

    對面那位執旗手正在喝著的,不是水,也不是酒,而是血,是人血。

    趙元年和趙牧勾互相以兩軍使者的身份見禮;

    緊接著,以宗室禮相見;

    按照輩分來講,趙元年其實是趙牧勾的爺爺輩,故而趙牧勾行大禮見之。

    禮畢;

    趙元年瞥了瞥裝作小兵執旗手的祖昕悅,

    笑道;

    “這是要打算砍死我?”

    “嗯。”

    趙牧勾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你身為宗室,賣國求榮,背棄祖宗,知道這次是你來談後,韓相公就說,要是情況允許,就殺了你,也算是給我趙家清理門戶了。”

    “那現在呢?”

    趙元年看著祖昕悅,問道;

    “動手不?”

    祖昕悅不說話,

    阿銘繼續喝著酒;

    很顯然,這是不打算動手了。

    “我大乾是禮儀之邦,怎麼就打算幹這種事兒呢?”趙元年感慨道。

    趙牧勾笑道:“講禮,是要讓下面的人守禮,才好讓上面的人,更自在一些。”

    趙元年側了側腦袋,道:“你是認真的?”

    “是。”

    “你平時也是這般和人說話麼?”

    “不會,平時會裝傻。”

    “那為什麼現在不裝了呢?”

    “裝累了。”

    “你才哪兒到哪兒呢,呵呵。”

    “你那邊的那位平西王爺,早年未發跡時,面對郡主面對皇子面對上峰,想來也是會屈膝的,但現在呢?”

    “王爺不一樣,他現在的位置,已經無人可以撼動了,你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是,不知道,但我有種預感,這種預感就是,以後,似乎不用再裝了。”

    “你是活膩了?”

    “或許吧。”

    “這麼點兒個年紀,居然說這麼老氣橫秋的話。”

    兩位乾國宗室,陷入了沉默。

    這種沉默,帶來的是一種壓力;

    前日,

    韓相公和平西王爺坐在這裡,倆人只是很默契地走了個過場,實則,並未談到些什麼。

    但兩位主事人,心裡都是有溝壑的,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

    而今日這兩位,其實相當於雙方主帥鬆開繩子放出來的兩條小犬,心裡的壓力是不能墮了己方的面子。

    可問題是,他們來時,並未被吩咐談什麼;

    所以,在見面的寒暄結束後,下面,該怎麼進行?

    “勸降麼?”

    趙牧勾問道。

    “你勸降我還是我勸降你?”趙元年問道。

    “這裡是乾國,你姓趙。”趙牧勾很理所當然地說道。

    “如果說我家王爺降了,你們會讓開道,讓我家王爺率軍安全返回燕國麼?”

    “應該……可以吧,反正上次不也是這般來,又這般走的麼?”

    “那我家王爺這次進來是為了做什麼?難不成只是帶走我的麼?”

    趙元年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那你家王爺,為何不打?”趙牧勾問道,“你家王爺本打算繼續南下的,這我們都清楚,眼下之所以停下來,是擔心我們這一支其背後的乾軍。

    但他為什麼不打?”

    趙元年聞言,嘆了口氣。

    趙牧勾好奇道:“為何?”

    “很抱歉。”

    “嗯?”

    “我還沒爬到這個份兒上,軍機之事,我是沒參與和知道的份兒的。”

    “那你在他那裡做什麼?”

    “講風土人情,講故事,講乾國朝堂上誰誰誰和誰誰誰,包括前陣子講的關於你的事,你們這一脈,挺慘的。”

    趙牧勾搖搖頭,“現在的你,比我還慘。”

    “我原以為自己會失落……”

    “難道沒有?”

    “怎麼說呢,當沒有回頭路的時候,人反而能變得更輕鬆一些了。我曾親眼看著我爹是怎麼過下去的,我原本也應該像我爹那樣庸庸碌碌的過這一輩子,但我現在,似乎有了新的機會,我可以真的去嘗試做出一些事兒了。”

    “賣國賣祖背信棄義的事兒,做起來,很開心麼?”

    “你家的皇位被我家搶了百年了,我們這一脈,一直挺開心的。”

    “……”趙牧勾。

    “而你們這一脈,一直都過得很慘,所以,按理說,當年什麼皇太弟的說法,什麼兄終弟繼的說法,糊弄糊弄史書還可以,咱們這些宗室,怎可能真的就信了這個說法?

    我家祖宗當年不也是背信棄義了麼?”

    “至少我們都姓趙,肉怎麼爛都爛在鍋裡!”

    “咦?”

    “怎麼了?”

    “這兒,就你我二人,外加……”

    趙元年伸手指了指阿銘,又指了指那名執旗手,隨即又笑道:

    “按理說,我現在是個降人,已然和乾國劃清了界限,我所作所為,落入乾國手中,萬死難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