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578章 南侯風華(3)

    真戒備森嚴防禦體系嚴謹,

    那才叫見鬼了。

    並且,

    不管日後如何,

    至少當下,

    至少此時,

    至少眼前,

    曾為不知多少文人騷客所吟誦的大楚郢都,

    褪去了其身上所有象徵著美好浪漫的各色紗裙,

    袒露在了不解風情地燕地蠻子面前。

    騎著貔貅立於城外處於大軍中央的靖南王,

    此時心裡忽然想起了一次自己和鄭凡站在一起時,鄭凡無意之中說出的一句話:

    文明,

    總會被野蠻所毀滅。

    將大燕比作野蠻,

    這不是不敬;

    而是一種驕傲。

    一如當年蠻族王庭左谷蠡王沙拓闕石在鎮北侯府門前吼出的那一聲:

    “我本荒漠一野蠻。”

    這是一種強大的自信。

    百年前,當燕人面對磨刀霍霍的蠻族騎兵時,雖然聲稱他們是蠻子,但這裡的蠻,代表的是一種強大,一種畏懼。

    毀滅文明的野蠻,

    這裡的野蠻,象徵著一種力量;

    而被野蠻毀滅的文明,

    這種文明,

    它,

    有病。

    田無鏡忽然有些遺憾,

    他遺憾於鄭凡現在不在自己身邊,

    此情此景之下,

    如果鄭凡也騎著貔貅在自己身側,

    他應該能說出一些讓自己覺得挺有意思的話,

    亦或者,

    就算是他什麼都不說,

    就站在這裡,

    他也有一種帶著另一個“自己”在見證的感覺。

    晉國的國都,

    那個破落的衰敗的皇族京畿,

    沒半點意思。

    曲賀城、歷天城、穎都,

    說白了,

    沒有那種真正的天家氣象。

    而八百年社稷薰陶下矗立至今的大楚郢都,

    才真正的有那種味道。

    你看見了麼,

    大楚國都,

    我打下來了。

    以後,

    你也可以。

    ………

    “啪!”

    清脆的落子聲響起。

    孟壽的棋藝,沒攝政王好。

    事實上,孟壽的棋藝,本就很一般。

    人這一輩子,能將一件事做到極致,已是殊為不易,其他方面,真的很難再去分出太多的精力。

    不是羽扇綸巾的人,下棋,都下得好;

    有人忙著做文章,有人忙著做學問,有人忙著學治國,總之,很忙。

    攝政王沒想著去贏,

    只是為了下而下,為了落子而落子,為了繼續這盤棋而繼續。

    雙方,其實都沒有輸贏的概念。

    “王上是否好奇,日後史書,會如何記載這一日?”

    孟壽問道。

    攝政王沒回答,而是端起身邊茶杯,抿了一口。

    孟壽又道:

    “修史如做人,史官說得好聽,叫史筆如刀,但實際上屁股下,依舊坐著的是人家的凳子。”

    攝政王放下茶杯,

    道;

    “可知接下來一甲子大楚史官如何寫書?”

    孟壽問道:

    “還請王上示下。”

    攝政王微微一笑,

    道;

    “朕口述,他謄記。”

    孟壽張了張嘴,苦笑道:

    “那是連凳子,都沒得坐了。”

    史官,得跪著,聽口述,謄寫。

    身為大夏以來,史官集大成者,孟壽對這個結果,自然是很唏噓的。

    攝政王落下一子,

    道:

    “你說,你那位徒弟,會不會進郢都?”

    孟壽搖搖頭,落下一子,

    道:

    “臣只教了那徒兒一些文事,武功兵事,可和臣一點干係都沒有,這,哪能猜得出來。”

    “朕覺得,他必然會進去。”

    “臣覺得,我那徒兒應該清楚,王上您已經有了佈置,這是,請君入甕。”

    攝政王則道:

    “但他,還是會進去。”

    “王上如此篤定,難不成是打好了招呼?”孟壽笑著調侃道。

    但他雖然笑著,眼神裡的關切,卻做不得假。

    修史大半生,人都活到史書裡去了,他也懶得掩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了。

    攝政王拈起一枚棋子,

    道:

    “就如這棋盤,就算你我不說一言,只看這棋路,你亦能推算出朕想做什麼,朕亦能推算出你想做什麼。

    棋子,還是會繼續落下去,因為………”

    “啪。”

    攝政王將棋子落入棋盤,

    吐出後面那四個字:

    “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