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524章 血戰(三)

    “嘶……疼……”

    郭東解開了自己的綁手腕子。

    盾牌手是靠手中的盾牌“活”的,而那種“精鋼盾”類型的盾牌,只存於真正精銳之手,想大規模地配裝那是不可能的事,作為輔兵出身的郭東他們,自然也是不可能有這個待遇。

    一根根箭矢射過來,雖然大部分都能被盾牌擋下,但一次次力道的撞擊,也不是輕易可以消受的。

    所以,撐起盾牌的那條手臂上,會額外再自己找一些皮革或者麻布來捆紮個幾圈,弄得厚厚實實的。

    但饒是如此,在攻城結束撤退時,郭東的手臂位置還是被一根箭矢破開了盾牌縫隙,刺入了皮肉之中。

    好在,傷口不深,甚至,在這種戰場上而言,這類傷,都不算是負傷。

    然而,放下盾牌,再一層一層地剝開纏繞在手臂上的皮革以及麻布時,那種一次次牽扯著傷口的疼痛感,也的確是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像是一層一層地撕開你自己的皮。

    最後,似乎是看郭東實在是疼得受不了,軍醫就拿出了剪子,幫他剪開了最裡面的兩層,往傷口上倒了一些烈酒。

    “啊啊啊啊啊!!!!!!!!”

    郭東那叫一個酸爽,只覺得尾巴骨那兒都像是要立起來一樣。

    重新包紮好了後,軍醫就馬不停蹄地提著東西去下一處了,他們這一批本就不是負責重傷號的,重傷號或者真正需要系統救治的傷者都被集中在一個區域,而他們則是專門過來處理一些軍士的小傷。

    軍中的傷口緊急處理,是四孃親自培訓過的,其實,這個時代也有軍醫,且水平也不低,只不過常常受限於醫療條件導致大部分傷者都難以得到救治。

    還有一些人喜歡弄軍中土方來處理傷口,但也有處理不好感染的風險,比如蠻族人的土方在乾燥的荒漠興許管用,但在晉東這裡,可能就會水土不服。

    處理好傷口後,郭東抬頭看著洗了臉走進帳篷的許安。

    “我聽說,伯爺今天在陣中差點被人刺殺了?”

    楚人的刺客隱藏於返回的野人奴僕中靠近了大陣,隨即張弓搭箭直指平野伯。

    許安笑了笑,道:“伯爺身邊有劍聖大人保護,這些刺客能頂什麼事。”

    郭東聞言,點點頭,道:“是這個道理,再說了,伯爺自己本人實力也極為強大,怎麼可能會栽於這種宵小之手。”

    “今日,楚人那邊的壕溝和護城渠被咱們填得差不多了,明日,差不離就是真正的要攻城了。”

    聽到這話,郭東無比懊惱道:

    “只可惜咱們手中只有一面大盾,唉,我是真想持刀衝上去廝殺報答伯爺對我的大恩大德。”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許安對燕人,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雖然這幾年,燕人南征北戰,近乎全勝,但燕人其實和晉人差不多,並非是什麼三頭六臂,他們也會偷懶,也會佔小便宜,甚至,郭東剛開始來時,還覺得這場伐楚的遠征,根本就沒什麼意義,無非就是皇帝陛下死了個兒子罷了。

    但相處久了,許安發現燕人骨子裡,其實是帶著一種驕傲的,這種驕傲在平日裡不顯,但往往會在真正遇到磨難時呈現出來。

    誠然,郭東在死了父親之後,將平野伯當作了自己的精神支柱。

    但怎麼說呢,一個前幾個月還厭戰怯戰的大小夥,在喪父之後呈現出的這種對復仇的渴望,也著實是讓人心驚。

    雖然人們常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但那多數出現於戲文之中,正常情況下,普通人面對這種局面後的反應,往往是頹廢和畏懼。

    就像是………他許安。

    許安在穎都見到了很多和自己類似的人,他原本覺得自己過得很麻木了,結果看著那群從晉東過望江來穎都逃難的難民,他們的眼神裡,才是真正的渾渾噩噩。

    許安不是什麼思想家,但他也會思考。

    他乾爹年輕時也曾跟著商隊走南闖北,他說過,燕人為什麼叫燕蠻子?那是因為他們真的蠻,骨子裡的蠻!

    許安當初不曉得骨子裡的蠻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難不成把皮肉掀開骨頭砸個孔倒進去?

    現在,他懂了。

    不僅僅是郭東,還有民夫營裡的其他人以及輔兵營裡的其他人。

    這兩個營裡,燕人和晉人,差不多各佔一半。

    先前,其實大家沒什麼區別。

    但今日白天一場血淋淋的攻城戰結束後,

    來自晉地的輔兵和民夫,都顯得很沉重,往那兒一坐,那種惆悵和壓抑,極為清晰;

    而那些燕地來的民夫和輔兵,則差不離都像郭東這般,都是初次上戰場,都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見血見到箭矢橫飛,屍橫一地,但他們卻彷彿一堆堆被火星燃起的乾柴,一個個地叫著喊著明日要給楚奴好看。

    許安不懂得什麼叫“民風”,但他能清楚地看見一道紅線,將模樣上看起來沒什麼區別的燕人和晉人,分割成了兩半。

    郭東不知道自己這個夥伴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他在處理好傷口後,只覺得腹內飢餓,

    道:

    “咋還沒開晚食?”

    “啾啾啾!!!”

    哨音響起。

    雪海關來的管理輔兵的校尉們,喜歡用哨子來傳遞訊息,這是輔兵集合的命令。

    郭東和許安不敢耽擱,馬上拿起自己的盾牌跑出來列隊。

    隊伍,明顯比早上時清減了一些。

    他們已經回來了,但還有很多人,犯困躺在城牆下,大概,是趕不上今日的晚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