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476章 一切,盡在掌握!

    今天,是孫有道的七十壽辰。

    按理說,應該會門庭若市,但已經差不多是致仕的孫有道早早地就已經對外宣稱,自己的七十大壽,不會操辦;

    不收禮,不見客。

    穎都官場上的大部分人,都讚揚孫太傅淡泊名利虛懷若谷。

    但也有一些懂得內情或者和孫有道曾同朝為官很熟悉他的人,會發出一聲感慨,孫太傅,這是早就已經心灰意懶了。

    孫有道仕途坎坷,確切的說,在其前半生,其實沒什麼仕途,只是一個教書先生。

    後和司徒雷相識,那時司徒雷還是個年輕小夥,二人脾氣相投。

    再之後,孫有道陪著司徒雷去的鎮南關,司徒雷負責前線和楚人作戰,孫有道負責後方糧草軍械供給。

    等到司徒雷回穎都還朝時,他沒帶走鎮南關的一兵一卒,只帶走了孫有道。

    後來,在政壇上,有孫有道的出謀劃策和查漏補遺,司徒雷最終將自己兩個哥哥給鬥倒。

    等到司徒雷登基後,孫有道被拜為宰輔。

    如果沒有野人之亂,大成國能安穩承繼下去的話,孫有道和司徒雷將成就出一段令後世人豔羨的君臣相誼的絕代佳話。

    如果排除掉司徒雷駕崩後短暫繼位登基了不足半月就退位的司徒宇,那大成國國祚,幾乎可以說是一代而終。

    從司徒雷駕崩的那一天起,孫有道的心,就已經死了,他也累了,只不過野人還在晉地肆虐,他還需要繼續撐著。

    燕人來了,雖然燕人也是入侵者,但至少燕人是想要將晉地吞併當作自己的領土來經營的,而野人和楚人,則一直行野蠻行徑。

    最終,在靖南侯驅除野人攻下玉盤城後,伴隨著燕人新秩序的建立,孫有道,婉拒了燕皇的招其入燕京的旨意,以自己年老體弱為由,選擇了致仕。

    今日,他的大壽,也就只有一妾三子來作陪。

    甚至連孫子,孫有道都嫌棄他們吵鬧,沒讓他們過來。

    妾也已經五十了,髮妻生了長子和次子後就亡故,妾則生了第三子,除此之外,孫有道並未再有女人,平日裡的生活,其實也很清簡。

    菜,是家常菜,酒,是普通酒。

    孫有道坐首座,右側下手坐的是自己的長子孫瑛,左側下手坐的是孫良和孫康。

    妾則坐孫有道身側幫忙夾菜。

    孫家,是分餐食,因為孫瑛的下半身因病癱瘓,無法上桌。

    不過,孫家飯桌上,並沒有什麼規矩,很早以來,孫有道就喜歡在進飯時教導自己的幾個兒子,以期望他們中能有一二成才,可接自己的班。

    飯進一半,孫良先開口道:“父親,大兄,我聽聞燕人的平野伯昨夜入城了。”

    孫有道聞言,點點頭,道:

    “那位平野伯,確實是個人物,燕國確實人才輩出。”

    孫良笑道:“是啊,父親,若非今日是父親壽辰,我也是想去驛站找機會見見那位平野伯的。”

    除了軍功以外,平野伯還搶回了楚國公主,其聲望,可謂是一時無兩。

    孫有道卻在此時放下了筷子,看著自己的二兒子。

    因為長子的身體有缺,所以自己這個二兒子才是孫家這一代的話事人。

    但實際上,無論是心性還是手段上,都是自己的長子更為優秀,只能說,天妒英才了。

    然而,看著次子臉上的笑容,

    孫有道很嚴肅地開口道:

    “老夫退下來了,老夫留下的這點遺澤,還能保你們這一代身家富貴,甚至,哪怕是到了第三代,我孫家最起碼也還是個中人之家。

    但前提是,你不瞎折騰。”

    “父親,我這是瞎折騰?”孫良顯然有些不解。

    “燕人是燕人,晉人是晉人,可能再過個二十年,再過個一代人,兩代人,燕人和晉人,就沒那麼大的區別了。

    但現在,燕晉有別,眼下,大成國已經沒了,我孫家,也只不過是大成國的遺老遺少,要記住自己的身份。

    不要去結交燕人權貴,不要去妄圖再做點什麼,就這般平平淡淡過下去,才是最妥帖也是最划算的。”

    孫良不敢和父親爭論,只能點頭道:

    “是,父親,兒子知道了。”

    孫有道點點頭,然後看向自己的長子,長子在那裡一個人喝著酒,見狀,孫有道開口道:

    “老大這陣子在忙什麼?”

    “父親,大兄最近在修亭子呢,據說請了好多工匠。”

    自打孫有道將次子立為話事人後,孫瑛就主動地搬離了孫宅,另買了一套宅子,算是提前分家了。

    “哦,是麼?”孫有道問道。

    孫瑛放下酒杯,對父親道:

    “是的,父親,但暫時還未完工。”

    “那為父也可以期待期待了。”

    “等修好後,孩兒會請父親一同去賞花。”

    “好。”

    就在這時,外面有一個僕人急匆匆地趕來。

    孫良起身,走到外面,在那個僕人對其耳語後,他馬上走回廳堂,道:

    “父親,大兄,出事了。”

    “什麼事?”孫有道問道。

    “那個燕人平野伯帶兵去了學政司,聽說那裡見血了。”

    聽到這個消息,

    坐在那裡的孫瑛目光忽然一變。

    “學政司?”孫有道微微皺眉,這是一個新成立的衙門,他並不熟悉,只知道是舉辦操持科舉之地,當然了,還有建立學舍,推廣教化之用,但能讓人記憶猶新的,還是其第一個職能。

    中舉者,一可就地選官做官,二則有了去燕京參加春闈的資格,若是能在春闈高中,其日後前途,也就不僅僅侷限於穎都了。

    很快,

    新的消息接二連三地傳遞了過來,

    卻一個比一個觸目驚心。

    “平野伯的親衛屠戮了學政司。”

    “毛太守去阻攔未果。”

    “平野伯出城了。”

    “東門大營的燕軍忽然入城!”

    “平野伯入住太守府!”

    “靖南軍開始破門抓人,抓的是涉嫌科舉舞弊案的士子和官員。”

    “太守府外已經血流成河,人頭滾滾!”

    隨著這些消息不斷地傳來,廳堂內的孫家人,已經沒了絲毫過壽的意思。

    不經審訊,大肆殺戮;

    隨後更是引兵入城,大行株連。

    這殺的,可不是什麼平民,這也不是什麼戰場上的殺良冒功,死去的,可都是官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雖說學政司的主官是燕人,裡頭還有幾個燕人官吏,但學政司內大部分還是晉人,另外,現在正在被靖南軍破門而入抓捕的,也基本都是晉人。

    孫良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命下人取了一盆水來擦了擦臉,道:

    “父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有道開口道: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那位燕人平野伯也絕不是什麼瘋子,再者,他文武有別,再怎麼著,也不應該是由他來處理科舉舞弊案。

    就算是他來做,也不該是以這種血型直接的方式。

    為父觀其用兵經歷,看似擅行險招而出奇效,但輕重緩急之間的拿捏,往往極為精準,此人雖是個將領,卻又有一手煮溫火的功夫。”

    孫有道的水平,肯定是極高的,但他畢竟已經致仕了,信息渠道上難免不得通暢。

    孫瑛此時開口道:

    “父親,您的意思是,這平野伯現在所做的事,只是一個幌子,其另有目的?”

    孫有道點點頭,道:

    “這是必然,你不能去天真地以為一個比你更聰明的人,會忽然去犯蠢。

    很大可能,蠢的,不是他,而是你。”

    “……”孫瑛。

    其實,孫有道說這話,並非刻意有所指,而是在講述著一個道理,但無巧不巧的是,孫瑛卻自覺認為父親已經察覺到了自己正在做的事,眼下,父親是在提醒自己。

    一時間,孫瑛的後背已經開始滲透出汗水,他的呼吸,也變得不順暢起來。

    大肆殺戮,

    行株連之事,

    還刻意調兵入城,

    不經審訊,不著有司問罪,直接定斬,

    這哪裡是在辦尋常案子的手法!

    分明,

    分明,

    這分明是隻有在處理謀反大案時才會有的快刀斬亂麻啊!

    孫良則問道:

    “父親可知這平野伯是為何目的?”

    孫有道搖了搖頭,

    嘆了口氣,

    他已經不問政局很長時間了。

    其致仕後榮封太傅,而其子孫良則承了穎都轉運使的差事,算是孫家現在的牌面,但孫良現在是一頭霧水。

    見狀,

    孫有道不得不又看向了自己的長子,

    心裡不禁想著若是長子沒有落下殘疾,現在是長子在撐門面,斷不至於一點苗頭都不知道吧。

    自己這個二兒子,

    終究只是中人之姿罷了。

    心有所感下,

    孫有道不得不再度道:

    “不要妄圖多事,也不要妄圖插手自己不該碰的東西,為父起於草莽,追隨先帝半生,雖不是為了我孫家富貴,但為父還是希望你們能安安生生好好把日子過下去的。

    這人啊,

    年紀大了,

    別的也就不求了,

    只求一個子孫的平平安安。”

    這話,說真的有感而發。

    然而,

    落在孫瑛耳中,卻如同是一道道驚雷。

    父親,

    已經近乎明示自己了!

    是啊,

    父親是那麼英明,就算致仕了在家修養,但這穎都,難道還有他想知道卻不得而知的事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