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風吹涼 作品

番五十四:若八弟受責,來日兒臣必罪薛氏!

    榮府,大觀園。

    大觀樓內。

    原本因宮中眾多省親皇妃而移駕至此,滿堂歡慶的氣氛早已不復存在。

    薛姨媽哭成淚人,被扶了下去,寶釵面色冷淡,緊抿薄唇。

    而正中主位上,賈薔臉上的怒氣未消,一旁黛玉蹙著眉心,悄聲勸慰著甚麼……

    最不安的卻是劉姥姥,焦急道:“實未想到會告御狀,就是來國公府上求老太太、姨太太說個情,這可怎麼話說好?婆子我……我家去了。狗兒,快磕頭,快磕頭,今兒可闖天禍了……”

    寶釵聞言,看著賈薔愈發難看的臉色,心道再讓劉姥姥說下去,薛蟠怕是真要有性命之憂。

    她心下一嘆,面上卻起了笑容,道:“姥姥切莫多心,原是我哥哥的不是,真真是……一言難盡。萬幸姥姥無事,不然連我都要受他那渾人的連累。姥姥大可寬心,今日便不是姥姥,換做其他人,他一樣得不著好。姥姥若再多心不安,他的罪過才更大了去。”

    說罷,餘光見賈薔面色依舊惱怒未消,便又看了黛玉一眼,使了個眼色:再看笑話可不依了!

    黛玉忍笑,沒好氣悄悄白她一眼後,亦同劉姥姥道:“姥姥且坐,今兒我還要和姥姥說道說道呢,少不得要怪罪你一番!”

    劉姥姥被昭容安頓落座後,聽聞此言又不安的站了起來,賠笑道:“不知婆子做了甚麼糊塗事,惹得娘娘不高興了?”

    黛玉正色道:“當初在國公府時,姥姥還一年來個一二回,看望看望我們。怎地後來就和我們生分了?便是入西苑不便宜,也可來國公府逛逛,和老太太講講古不是?最不該的,是姥姥日子過的艱難了,怎就忘了我們?

    都道皇帝家也有幾門窮親戚,原是正經的,你老不來尋我們,才是不該,倒顯得我們輕狂,眼裡沒有親戚了。”

    連賈母這會兒也埋怨道:“板兒那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出了這樣的事,合該派人來言語聲。你一個孤老婆子,家裡縱有一點積蓄,可連辦幾回喪事,又請人帶著棺木去南邊兒接板兒,如此往返一遭,也該精窮了。若早些來尋上門,不就沒今日之事了?也怪我老糊塗了,竟一直未想著打發人去探望探望你。”

    劉姥姥聞言,一邊道惱,一邊忍不住落淚道:“板兒……那是個沒福的。不過也有福,為朝廷出力沒的,可入忠烈祠,怎會沒福氣?再者,等板兒家來後,朝廷還有撫卹銀子,儘夠使了。”說著,又笑了起來。

    若沒這份堅韌寬和的心性,又怎能熬過如此多生活的苦難啊……

    寶釵見之,心生憐惜,也愈惱自家兄長的混帳,賠笑道:“姥姥,如今再說別個,也沒甚意趣。眼下最重要的,是姥姥能安享晚年,再有就是撫育……狗兒,長大成才。姥姥原是個要強有硬氣的,遇難處也不肯來尋我們這些親戚。可如今我哥哥做下這等混帳事,只求姥姥能給薛家將功補過的機會……”

    見劉姥姥唬的甚麼似的,連連搖頭,寶釵無法,只能求助一旁看熱鬧的鳳姐兒。

    畢竟,是王家的親戚。

    鳳姐兒見寶釵看向她,丹鳳眼一挑,氣的寶釵直想拿野鴨子毛撣子丟她。

    她心知自己平日裡權勢太盛,黛玉、子瑜都是做決策之人,日常庶務卻多託付於她,蓋因她們皆知寶釵心思細膩,手段高明,辦事少有差池,值得託付。

    因此才惹得鳳丫頭這樣好弄權的人心中不忿,這會兒看她笑話。

    不過到底都是合適範圍內的勾心鬥角,鳳姐兒見好就收,知道此時不是鬧著頑的,且寶丫頭不是好惹的,因而她乾咳了聲,對劉姥姥道:“姥姥,你老還是行行好,讓薛家給你養老送終,安度晚年可好?你老活的越久,活的越好,薛家的麻煩還能小些。當然,你若嫌薛家太富貴,咱們王家也一樣能給你老養老送終!兩個裡面選一個,再不能少了。”

    頓了頓,又畫蛇添足加了句:“你老今兒要是不答允了德貴妃,不給薛家一個將功贖過的機會,不僅薛國舅要遭大難,連八皇子都要跟著吃掛落。那可真是了不得了……”

    劉姥姥聞言,一時不知該說甚麼才好。

    賈薔則皺起眉頭,目光清冷的看向鳳姐兒,鳳姐兒心裡一跳,自知失言,忙高聲賠笑道:“萬歲爺快息了雷霆之怒罷!如今罰也罰了,怪罪也怪罪了。其實要我說,也是薛國舅被身邊那起子混帳行子給教唆壞了。臨下船還灌了那麼些酒不說,居然還敢叫騎馬?若不是閆國舅攔了下來,他們便是沒踩踏到別人,萬一驚馬落馬,那可是頑笑的?”

    賈薔聞言眉頭皺了皺,目光瞥向李春雨,道:“去查查。”

    寶釵的臉色也變了變,眼神有些駭然。

    若果真是有些人使壞,那……就太可怕了。

    難道是薛家潑天的富貴讓人盯上了?

    不該啊,便是薛蟠有個好歹,可只要她在,有兩位皇子在,誰能動得薛家?

    若不是為了圖謀薛家,那又是為了甚麼?

    薛蟠沒了,他還有一子,今年雖只八歲,可有宮裡照拂著,也足夠看護住家業……

    正這時,李春雨去外面吩咐完歸來,就聽賈薔問道:“老八今天在碼頭上做甚麼,怎會這樣巧?”

    李春雨還未回答,寶釵先是一怔,隨即面色劇變,慘白的沒一絲血色,身子都搖了搖……

    別人自然謀不得薛家家業,可是,自己人可以……

    “寶姐姐!”

    寶釵身側的湘雲看出不妥來,忙攙扶住她,驚叫了聲。

    賈薔側目看來,見其臉色如此,稍微一想,就猜出寶釵在擔憂甚麼,沒好氣道:“朕的兒子有那麼蠢?他會想不到這樣的伎倆,一定瞞不過朕的眼睛?唯有對朕瞭解不深,又自作聰明者,才會如此愚蠢,且蠢不可及!”

    黛玉好笑的看著寶釵道:“也不知你往哪裡去想,豈有這般想自己兒子的?旁人不知八皇兒的根底,你這當孃的還不知?這麼多皇兒裡,論聰明八皇兒能排前三。才多大點,就在兄弟們間哄糖吃。寶丫頭,你真真是……癔症了!”

    “姥姥,你和狗兒自今日起,搬入西山行宮。那裡不止有天家、親貴,本就還有德林軍中的烈士孤幼,還有德行昭著的老者,甚至是農人。狗兒可入宮學進學,朕與你作保,必撫育他長大成才。”

    賈薔出面,解了劉姥姥之難。

    劉姥姥聞言,自然愈發激動,帶著重外孫跪地磕頭。

    賈薔又同寶釵道:“薛家豐字號這些年來跟在德林號後面,大發橫財,一座金山也賺下了,家資千萬有逾,吃喝八輩子也不愁。但過猶不及,尤其是你哥哥這麼多年來,絲毫不見長進。從今日起,豐字號不得再掛內務府皇商之名。薛家罰銀三百萬兩,以資助大燕軍中英烈軍屬。你可有異議否?”

    寶釵聞言心下激動,知道這是薛蟠的買命錢,也是薛家的買命錢,忙跪地道:“薛家豈敢有異議?借天家威名謀利十數載,已是曠世隆恩,豈敢再生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