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萌 作品

77、鮫珠與銀絲

    倆人就坐在海邊的礁石上, 遠處的燈光像螢火蟲一樣閃爍。

    江乘舟背對著光,時寒看見,對方的眼睛由深黑色逐漸變成鴿子血般的紅色。

    紅瞳是龍族血統的標誌, 越鮮紅代表著龍族的血統越強悍與純正。

    龍族部落以強為尊,連世襲制那一套都不搞,每一任首領都是競爭上崗, 年輕力壯的龍戰勝年老色衰(?)的龍,新首領往往非常膨脹和好鬥。

    男主雖然是混血, 但血脈之力的強度絕不輸於純種龍族。

    時寒注視著灼然生輝的紅眸, 忽然想起了躺在血泊裡的索裡。

    索裡殺過人嗎?

    毫無疑問是殺過的。黑市為了標榜她的兇惡, 將索裡的全部戰績一一羅列, 以此作為賣點,吸引上流社會人士前來觀看獸鬥並打賞。

    從戰後的報道中, 時寒了解到索裡是龍族戰士, 未曾有過敗績, 她甚至能在失控時一對四殺死劍齒虎。

    假如不是索裡,時寒會毫不猶豫地捨棄龍族的那一半身份,因為時寒始終都認為自己是一個人,一個徹頭徹尾的人。

    他堅定地站在人類的立場上,正視自己作為人的所有優點和缺陷。

    人和獸人之間的這一筆賬很難算得清, 真要追溯起來的話,在神聖諾亞帝國建立之前, 人類勢力割據, 猶如一盤散沙, 那時候弱小的人類是獸人的狩獵對象。

    獸人擁有高等智慧,卻不講社會倫理,掠奪、燒搶, 時常發動戰爭。

    肉食性的獸人將人圈養作為儲備糧,蟲族跑到人類宜居星大肆繁衍,將一顆顆藍色星球化作寸草不生的荒漠。

    他們把天文望遠鏡當成杯子喝酒,攀爬摩天大廈導致承重柱損毀,使得整棟大樓都倒塌,獸人所到之處皆是災難。

    所以人類團結了。

    諾亞帝國的版圖如同宇宙中懸浮著的一個球狀物,二十三個星系將技術與權力的核心牢牢包圍在中間,第一星系有權調配所有的資源,以此來保證人類的終極利益——存活。

    經過了千年沉澱,才有如今的繁榮盛景,人口基數再一次回到蟲潮之前。

    人類中固然有很多王八蛋,但更多的是默默無聞一輩子沒離開過自己家鄉星系的普通人。

    話語權只掌握在少數人手裡,沉默的才是大多數。

    獸人族是同樣的道理。

    時寒放下空牛奶盒,說:“你還有什麼想問我的。”

    山間時不時飄來不知名的蟲鳴聲,混合在海浪中,反而越顯得廣闊寂靜。

    六邊形男主兩條長腿自然分開,手肘搭在膝蓋上,手裡晃盪著一瓶酒。這個坐姿讓他手臂、背腰的肌肉線條都格外明顯,渾身散發著充滿荷爾蒙的魅力,屬於很多人看了會臉紅的程度。

    江乘舟手指尖不規則地敲打著酒瓶,斜眼睥睨著他:“你會老實回答?”

    時寒:“我挑著答。”

    江乘舟毫不猶豫地單刀直入:“你和侯爵家族什麼關係。”

    “想說就說,不想說就算了。”

    這一回,少年沒讓他等太久:“穆夫人於我有再造之恩。”

    江乘舟聽完不算太吃驚:“穆博士到過喀特斯?”

    時寒點頭說是,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江乘舟嘀咕難怪。

    喀特斯是一顆獸人宜居星,離寒武星只有三千多公里,差不多是古地球和月亮的距離,這在帝國境內,屬於出租車就能抵達的距離。

    穆燕茴博士可不是深居簡出的大小姐,她經常太空旅行,去到各種不知名的小行星,跋山涉水進入原始森林研究各種動植物。

    獸人居住星也在她的研究範圍內。

    就好像古人說野外毒草的附近,大概率生長著能解毒的藥草。獸人居住星在長年累月中,也誕生出了一些人類沒見過的草藥。比如發情期的抑制劑,就是從一種叫做螢丹草的果實中提取的。

    這就是她除養花以外的本職工作。

    穆夫人曾經幫助獸人研發消炎藥和感冒藥,因此受到某些種族的禮遇,能保護她在獸人居住星不被欺負——這些內容都是時寒從母親的遊歷手札中看到的。

    人類社會早已普及的日常用品,很多獸族卻沒掌握技術。

    獸人部落的科技全都在於儲備軍事力量,普通獸人還在用搗碎的草藥消炎,生化工業十分落後。

    之所以具備搞軍備的條件,是因為獸人居住星地底有大量能源礦。總有人會為了能源而私下裡做交易,無論是星系政府還時星盜組織。

    當年時寒只是把這種交易擺到明面上,斯里蘭星系也因為大量能源礦的貿易,經濟很快就被拉動,因此恨他的人不少,什麼階層都有。

    因為學術成就很高,穆博士以平民階層嫁給大貴族時海時,獲得了絕大部分民眾的支持,聖教的教皇甚至親自為這二人證婚。

    只可惜,聖教的祝福依然沒能解除“斯里蘭的詛咒”,穆夫人生下兒子後,只休息了半年時間,就再一次去到一顆獸人居住星採集植物樣本,結果感染了不知名的病毒,幾個月後便去世了。

    小侯爺出生在冬季,而穆夫人死於第二年的冬季,週歲時他父親便給他起了一個“寒”字。

    江乘舟唏噓道:“要

    是侯爵沒死那麼早就好了,”時寒額角一跳,果然聽見他下半句說:“其實我對他還挺感興趣的。”

    時寒悄悄地往旁邊坐了坐,道:“以我對諾蘭侯爵的了解,他可能對你沒什麼興趣。”

    江乘舟“嘖”了一聲,“我說小老鄉啊,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我看上去像那麼隨便的人嗎?”

    時寒心道得了吧你最後娶了三十六個老婆當我不知道麼。

    見他嗤笑,目前單身的江乘舟不解地撓了撓頭。

    小老鄉的心思真的太難猜了。

    他今天出門沒抹髮膠,腦袋上的頭髮揉一揉就不聽話地支稜起來,叛逆得一如江侍衛長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