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找到了露蓮住的這裡。

    這個時候伺候露蓮的傭人正在門口倒垃圾,見到霍欣欣站在這裡,好奇地問,“太太找哪個?”

    “我想問,周先生是住在這裡麼?”霍欣欣問著,又怕對方知道她的身份後刻意隱瞞什麼,便又忙添了一句,“我是中介那邊的,想來核對一下週先生到底租了這房子沒有。如果確定租了的

    話,我這裡有張單子需要他簽字。”

    老傭人原本是有些起疑的,好端端地打聽先生做什麼?所以聽到她說是中介公司來的,連忙應道:“是呢,我們先生就住在這裡,不過現在先生工作去了,就露蓮小姐在,要我去喊她來麼?”

    露蓮小姐?她是頭一次聽到這個小姐的名字,那條黑色的絲襪那樣長,這位露蓮小姐一定有一雙修長的腿。霍欣欣搖著頭拒絕,“不用,得本人。反正也不是很著急,我過兩天再來吧。”

    傭人聽了,直接進去了。

    只是霍欣欣並沒有走,只覺得天塌地陷了一般,自己身無何處藏身。

    她站了半晌,才走到對面的茶樓,在二樓要了一個包間。

    窗戶正對著對面的洋樓,窗簾已經打開了,那裡站著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在抽菸。

    霍欣欣是很不喜歡女人吞雲吐霧的,但是她竟然覺得那個女人,連抽菸都這樣吸引人目光,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她看得認真,有些出神了。

    以至於沒有留意到對方什麼時候開了窗戶,直至對方朝她露出一個笑容,她才回過神來,有些驚慌失措地收回目光,別開臉,假裝去看別處。

    好一會兒,她才又偷偷去看對面的窗戶,已經關上了,窗簾也拉上了,她既是鬆了一口氣,又有些擔心對方會不會發現自己在偷窺她?

    正想著,包間的房門響了。

    她以為是茶館的跑堂,直接道:“進來吧。”

    但進來的竟然是對面小洋樓裡的老傭人,她看了看霍欣欣,“我們小姐請太太您過去說話哩。”

    霍欣欣有些慌張,又有些害怕,但老傭人一直盯著她,她只能跟著去了。

    房子比自己預計的還要富麗堂皇些,可見那七八十個銅板,花得其實物超所值了。

    她才在客廳坐下,發現茶几上有周英琪一貫喜歡抽的捲菸,就聽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不由自主抬頭看去,只見剛才窗臺前的那位露蓮小姐已經換了衣裳。

    一件很沉悶的花色,看著像是五六十歲老太太才會選擇的燈絨面旗袍,可穿在她身上,就有著說不盡的

    風情妖嬈。

    她的個頭不算高,但腿是真的很修長,這讓霍欣欣不由得想起了那雙襪子,臉色一時有些難看起來。一面想著若是她一定要自己拿合同出來簽字,自己哪裡拿得出來?

    這個時候,露蓮小姐已經下來了,在她對面的沙發上隨意坐下,翹腿的動作,沒讓人覺得粗魯,反而將旗袍下面雪白的長腿完美地露出來。

    “加點碳吧。”她吩咐了老傭人一聲,便撿起桌上的捲菸遞給霍欣欣。

    霍欣欣搖頭,她自己點燃了一根,恰意地吸了一口,“我和周先生,大概就這麼一點共同愛好了,我們都喜歡抽這個牌子的捲菸。”

    這話讓霍欣欣有些意外,她竟然知道自己。

    可她為什麼還要將自己喊進來?為了羞辱自己麼?

    但是她想多了,露蓮一點羞辱她的意思都沒有,將老傭人打發下去了,吐著眼圈一臉淡然地說道:“他會跟我在一起,是因為聽他朋友說,我曾經打了幾次胎。”

    霍欣欣心頭一緊,覺得對方再諷刺自己生不了孩子。

    不過露蓮壓根就沒看她,繼續抽菸,“我們這一行就那樣,有時候想賭一把,遇到一個有錢的,總想用孩子來做籌碼,興許就能逃出深淵了,但是這裡是深淵,大家都是來嚐鮮的,怎麼可能會想到伸手拉我們一把呢?”

    所以她賭輸了。

    霍欣欣有些可憐她,又有些覺得她不尊重生命,居然打了好幾次孩子。但也明白她這話,是告訴自己,現在她賭贏了,給周英琪生孩子,以後就能做政府官員的太太了?

    姨太太這個事情,她是如何也不允許的,周英琪也答應過,如果實在沒辦法,就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孩子。

    所以便道:“我先生不是那樣的人,他答應過我。”

    換來的卻是露蓮的冷冷一笑,“他也答應過,要娶阿寒。”彈了彈菸灰,“你知道阿寒的吧?”

    霍欣欣點頭,但想起那個掉在河裡淹死的孩子,又想到湯姆,便覺得阿寒這個母親不稱職,氣得口不擇言道:“她就不配為母親。”

    露蓮

    的態度一直都算是好的,沒有那種囂張跋扈。

    可在霍欣欣說出這句話後,她將煙掐滅,起身一巴掌就狠狠扇在霍欣欣的臉上,“你有什麼資格說她?”

    霍欣欣被打蒙了,看到此刻變得盛氣凌人的露蓮,卻不敢還手,只捂著自己被打得火辣辣的臉頰,起身要走。

    卻聽到露蓮忽然帶著哭腔說道:“是周英琪給她求婚,騙了她的人,卻在惹禍之後一走了之,阿寒被他連累進了牢,她的母親一直病著,她被抓後,無人照顧,活活餓死在了床上,你能想象得出,一個小姑娘,男人跑了,母親死了,她自己還懷著身孕,一無所有,該怎麼生活?”

    她後面的話,幾乎是撕聲揭底喊出來的。

    霍欣欣有些嚇傻了,這和周英琪告訴她的不一樣。

    明明是阿寒愛慕虛榮……

    露蓮看到她一臉懵然,咧嘴一笑,“我猜想,那畜生一定告訴你,都是阿寒的錯吧?哈哈,我就知道。我認識阿寒的時候,是在碼頭上,她懷裡捆著孩子,背上扛著兩個五十斤重的麻袋,跟著那些勞力工們一樣辛苦地掙著苦力錢,艱難地生活著,滿懷希望地等著周英琪回來接她們。”

    霍欣欣不敢去想著是個什麼樣子的場景,一個女人懷裡既然要帶孩子,背上還要扛著一百斤的貨物。

    碼頭上的勞力工很多,她見過,掙的都是血汗錢。

    露蓮還在說,眼裡都是淚花,“後來孩子病了,需要一大筆錢,她拿不出來,就有人勸她出來做生意。孩子的病是治好了,可是她的人生也徹底毀了,她就想給孩子攢一筆錢,以後送孩子留洋,這樣誰也不知道孩子的母親曾經在那樣骯髒的地方工作過。”

    可是幫忙帶孩子的鄰居嬸兒也不靠譜,孩子淹死了她也不告訴阿寒,反而一直拿著阿寒的賣身錢養她的孫子。

    知道真相後的阿寒絕望,飲□□自盡了。

    露蓮說到這裡,眼裡多了幾抹兇狠,“所以,我把那一家子都殺了,他們都不是好東西,還有你的丈夫周英琪,是他將阿寒害死的!”

    霍欣欣被她的兇惡表情嚇到,下意識

    地朝身後的沙發縮了縮,“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阿寒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你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你們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卻要怪起女人來。我實話告訴你,我從扶桑人那裡染了病,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我把病傳給了你丈夫,我就算是要死了,我也要拉著他一起下地獄去!”這病簡直就是專門為這些壞男人存在的,但凡沾了,就別想著能治好。

    阿寒那樣好的小妹妹,就這樣被他害了。

    霍欣欣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露蓮那裡出來的,她自己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走著走著,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回頭一看見身後停了一輛黃包車,宋小姐帶著她的妹妹從上面下來,正滿臉擔憂地看著自己。

    “我沒事。”她張了張口,只覺得頭有些暈乎乎的。

    宋雁西看到她的氣色著實不大好,伸手扶著她到街邊的咖啡廳裡坐下,讓小塔去打電話通知陸若卿。

    “我一早便接到我三表兄的電話,說你失蹤了,大家都很擔心你,孩子的事情是個意外,不能怪你。”宋雁西將侍應生送來的咖啡遞給她。

    霍欣欣才想起,自己出門的時候,天還沒亮了。心裡不免是有些自責,害大家擔心,“麻煩宋小姐了,不過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姐姐要找人,死人活人都能找到。”小塔已經打完了電話,將那打電話的一塊錢遞給宋雁西,“人家說不要錢。”

    “那給你了。”順便將點給她的小蛋糕端到她面前,“小心些,別髒了衣裳。”

    小塔見了蛋糕,兩眼放光,‘嗯嗯’地答應著,就專心吃東西。

    而霍欣欣則因小塔那句不管死人活人都能找到的話,詫異地看著宋雁西,“小塔姑娘那話是?”什麼意思?

    “小孩子的話,不用搭理,你先喝杯咖啡提提神,讓蕭渝瀾來接我們。”宋雁西看她的神色,著實太差了。

    如此也難怪大家會擔心她想不通。

    可是霍欣欣卻不想回去,尤其是她現在無法面對周英琪。此刻滿腹的話語,卻是無

    人可訴,想著這幾天宋雁西對她的照顧,雖然都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但現在她卻認定了宋雁西就是個可談知心話之人。

    便與她提起了阿寒,又提起了露蓮。

    一邊說一邊失態地大哭起來。

    宋雁西有些意外,那個女人居然幫阿寒報了仇。

    而哭著哭著的霍欣欣,忽然又聽見小塔說,“阿寒姑娘一點都不想報仇,不然她就不會去……”

    不過話沒說完,就被宋雁西一個眼神給止住了,繼續吃東西。

    可霍欣欣卻已經聽到了,詫異地看朝她們倆人,“你們知道阿寒姑娘?”

    宋雁西見她滿臉的求知慾,想著只怕不說,她也會去查的,索性就告訴了她,“知道,我們知道阿寒的悲苦人生是因為一個男人所造成的,但起先並不知道那個人是誰,直至那天你和你丈夫到陸公館,我們才猜到那個害了阿寒的男人,極有可能是你丈夫。”

    霍欣欣現在不去想她們怎麼知道阿寒的,只是想不通,“你們既然知道他是那樣人面獸心的人,為何當時不告訴我?”

    宋雁西剛要勸她冷靜些,小塔又抬起頭來,“告訴你,你也不能信啊,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可週英琪是你的丈夫,你當然相信他,說不定認為我們無故詆譭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