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生 作品

51、第 51 章

    如今親人不在,甚至母親病逝後遺體同其他病人一道火化,連墳冢都沒能留下。那裡就只剩下些晦暗不堪的往事,更沒有回去的必要。

    他的語氣很淡,看得出確實對故地毫無留戀。

    或者說,自從親人故去後,他如楊花隨水而飄,東南西北,居無定處,就很少再對旁的事物有所留戀。

    他畢生所求,也不過眼前這一個人罷了。

    如今他所求得應,已不再奢求別的。

    “有孤的記憶,也是如此不堪嗎?”殷承玉抬眸凝著他,質問得近乎無理取鬧。

    但在薛恕面前,他總是如此。只要他想,他便是理。

    薛恕與他長久對視,抿著唇淺淺笑了笑:“殿下是那段時日裡唯一的亮色。”

    他緩緩回憶著貧瘠的往事,那些舊事都蒙了塵,是陰翳的灰黑色,只有殷承玉是鮮活的,所以井不怎麼費力,就記了起來。

    “殿下還記得麼?那時候魚臺死了很多人,屍體卻無人收斂。殿下來了後,命人將屍體收斂火化。因骨灰混在一處無法分辨,便都灑在了東邊的山頭上。還立了石碑,死者之名都刻在上面。”

    他的語氣很淡,神色平靜沒有波瀾:“我母親的屍體也在其中,當時買不起棺材,城中又遍地水澇,根本找不到地方下葬。我只好將屍身用草蓆裹了,放在破廟裡。後來殿下說死者屍體統一火化立碑,還請了僧人做法事超度,我便將母親的屍身送去火化了。”

    他本不信神靈,只是不忍母親生前艱辛,死後還要被扔在亂葬崗不得安寧。

    所以他帶著母親去了。

    屍體運到東山頭的焚屍坑焚燒,山下則擺了道場法壇,穿著

    灰色僧衣的和尚們坐在道場上誦經超度。

    道場之外,跪著無數在這場大災裡失去至親的人。

    薛恕亦在其中。

    他井無信仰,跪在道場下麻木地念誦重複的經文,目光卻被道場中央的殷承玉所吸引。

    太子殿下一身素衣,雙手合十,掌中纏繞一串佛珠,闔著眼眸虔誠誦經。

    世人信神佛,而他信殷承玉。

    他的苦難因對方而結束,他的希望亦種在了對方身上。

    “後來幾年顛沛流離,我不信神佛,不信人心,只信殿下。”薛恕垂眸,近乎虔誠地望著他:“殿下……便是我的神。”

    這一番話,即便是上一回殷承玉步步逼問,他也未曾吐露過,這是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但大約是今晚的氣氛太好,銀月彎彎,佳人姣姣。他就這麼毫無防備地袒露了。

    薛恕下意識屏息,黑沉沉的眼緊緊鎖著殷承玉,流露出些許緊張之色。

    殷承玉亦看著他,從他說起魚臺,殷承玉的緊蹙的眉頭就未曾鬆開過。

    待薛恕說完,他輕嘆一聲,手肘撐著地,半坐起身來。

    他用另一隻手繞過薛恕的脖頸,手掌張開,完全地覆在薛恕的後頸之上。手臂微微用力,壓著他低下頭來。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幾乎是鼻尖擦著鼻尖,呼吸交錯。

    “除我之外,你不可再有別的神,知道麼?”

    尾音未落,已是鼻尖交錯,唇齒相貼。

    有上一世的經驗,殷承玉於此道已十分熟練,他舌尖如游魚,輕而易舉地挑動薛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