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生 作品

33、第 33 章

    上一世他回宮之時,疙瘩瘟已經爆發四五年,死人無數後,疫情已經趨於平緩。後來他曾翻閱過所有記載疙瘩瘟的卷宗追根溯源。不論是何地記載,都未曾提到過山西最早出現疫病之事。

    疫病一事非人力可改,今生山西爆出疫病,那上一世必定也曾有過。

    但上一世的地方記載中並未提及隆豐十八年山西有疫病,那便只剩下一個可能——山西瞞報疫病,並且在這一年暫時控制住了疫病的蔓延。

    山西瞞報疫病很好理解。

    山西巡撫周為善已到了致仕之年,他已向隆豐帝遞過致仕摺子。只等今年底任期一滿,便可致仕榮養。若是這個節骨眼上,他將山西爆發疫病之事上報,別說告老榮養,可能還會因辦事不力問罪。

    至於控制住了疫病蔓延,殷承玉屈指輕敲桌案,覺得並未周為善本意。

    倒像是周為善為了掩飾疫病,誤打誤撞才控制住了。

    殷承玉再度提筆,將“焚燒屍體”和“染病者當即處死”圈了出來。

    “《諸病源候論》中說:‘人感乖戾之氣而生病,則病氣轉相染易,乃至滅門,延及外人。’,歷年來疫病之防範方法,無非便是將染病者遷至癘所隔開,再行治療。《治疫全書》中亦有提及 ‘毋近病人床榻,染其穢汙;毋憑死者屍棺,觸其臭惡;毋食病家時菜;毋拾死人衣物’,皆是為了避其邪氣。觀山西如今情形,說明疙瘩瘟亦可遵循此法。”

    既然山西疫病能短暫控制,延緩到次年才在大名府等地爆發,就說明古法依然有用。

    只要控制住山西疫病的蔓延,再召集名醫尋尋求治療之法,或可避免上一世那樣大片的爆發。

    “山西之疫情必須儘快上報,方能引起重視。”殷承玉放下筆,對薛恕道:“你去安排,無論是設法讓地方官遞摺子,

    還是讓流民鬧事……只要動靜夠大,都可放手去做。”

    這一次,殷承玉無論如何也要從源頭遏制住這場大疫。

    薛恕拱手應是,抬眸看向他時,目光滾燙熱烈。

    他就知道,殿下絕不會棄百姓於不顧。

    殷承玉凝神思索對策時,他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個飄然降臨魚臺的神祇。他站在高處,滿身清冷蕭肅,可當他垂眸看來時,目光比滿天神佛更慈悲。

    神佛不能救世人,但他能。

    也唯有這樣的人,才配為帝,才配他效忠。

    薛恕的心臟緊縮著,血液裡流淌著難以言明的情愫。似滾燙的岩漿在岩層下翻湧奔騰。

    想要頂禮膜拜,又想將他拉入塵世,佔為己有。

    然而最終,他只是深深將人凝著,肅容道:“臣,定不辱命。”

    殷承玉交代完正事,卻是想起他先前說的話來,好奇道:“你何時經歷過大疫?怎麼從未聽你提過?”

    沒想到他忽然問起此事,薛恕垂下眼,沉默下來。

    那些經年的舊事,在看不見的角落裡散發出腐敗惡臭,他並不想對殷承玉提及。

    如此,便彷彿他也能洗淨滿身泥濘,離九天之上的冷月更近一些。

    見他不語,殷承玉眯起眼細細打量他。直覺薛恕有什麼事瞞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