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初 作品

3、第三章

    次日,天光微明,一溜兒丫鬟婆子們端著洗漱用具等在門外。

    蘇錦煙被霜凌叫醒時整個人渾渾噩噩。她昨晚看了避火圖後,就做了一晚上奇奇怪怪的夢,總是夢見尉遲瑾那張臉,時而嫌棄時而捉弄,時而邪氣地。總之,鬼打架了一整晚,直到現在太陽穴還突突地疼。

    “小姐昨夜夢魘了?”霜凌邊幫她穿衣邊問:“昨夜奴婢在外間聽見您嘀咕了許久呢。”

    “我嘀咕了什麼?”想起夢裡的那些怪異姿勢,她臉頰紅紅地,有點心虛。

    “奴婢也沒聽清,走近了看,您又睡得實沉。”

    “哦。”蘇錦煙淡淡地鬆了口氣。

    霜凌給她穿了裡衣後,開門將丫鬟婆子們都叫進來。今天是去國公府成親拜堂的日子,聽說國公府的管家帶著人凌晨就已經在渡口迎接了。

    蘇錦煙也不敢耽擱,哈欠連天地站著讓人穿嫁衣。春日嫁衣繁瑣,一層又一層,好不容易穿好,還得繼續上妝梳髮。總之,等一切收拾停當,天光已經大亮。

    .

    尉遲瑾今日也起了個大早,他穿了一身紅,吃過早飯後,又自己下了盤棋,見時間還早,又煮茶看了會兒書。

    晁韶從他窗邊經過,見他這模樣,心下好笑。

    “之逸兄?”他在門口伸了個懶腰:“吉時還未到,為何起這般早?”

    尉遲瑾抬眼瞧了他那張促狹的臉,放下茶杯道:“睡醒便起,不為何。”

    “哦?”晁韶閒閒地:“難道不是為了等人嗎?”

    “等誰人?”

    “等佳人,”晁韶摺扇一打,騷包地眨眼:“是也不是?”

    尉遲瑾低嗤了一聲,不以為然地說道:“大清早的,你說什麼胡話。”

    話音一落,便聽見外頭一陣騷動,原來是蘇錦煙已收拾好,被婆子們簇擁出了門,剛好經過迴廊。

    尉遲瑾抬眼,正好看到窗邊的那抹倩影。

    晁韶見人過來,不好久留,匆匆飲了杯茶便要出去,剛跨出門檻就撞上了新娘子,只好收了摺扇作揖:“嫂嫂。”

    蘇錦煙搭著蓋頭,看不清來人模樣,但聽聲音知道不是尉遲瑾。她微微欠身,而後扶著喜婆的手進門。

    船雖已經到了渡口,但吉時還差二刻,兩位新人便只好在此等候。

    尉遲瑾坐在左手邊,喜婆將蘇錦煙扶到右邊的椅子上,然後都退了出去,將門關上。

    屋子裡瞬時安靜了下來。

    早春的清晨,空氣還有些冷,蘇錦煙的嫁衣雙肩開得略寬。她坐了片刻,不著痕跡地拉高了些,隨即聽見一聲低笑。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隔了十數日,這十數日兩人都在船上,但並未相見。然而,甫一見著,便又是這般不大客氣。

    蘇錦煙也不知他這聲笑是何意,嘲弄?不屑?還是覺得等得太久而生氣?

    她眼睛被蓋頭遮住,沒法去觀察他的神情,因此,在他笑了一聲後,便端坐起來,連呼吸都帶著溫婉的頻率,不岔一絲一毫。

    尉遲瑾從她進來便暗暗觀察著,適才見她旁若無人地扯衣裳,全然不顧女子形象,便出聲嘲弄。

    也不知是她天生反應遲鈍,還是她對他的嘲弄不以為然,她只是靜靜地端坐,一聲不吭。

    如此一來,倒顯得他的舉動有點莫名其妙、自找沒趣似的。

    從第一次見面,他就知道,此女子並非母親口中所說的知禮賢淑,她骨子裡藏著一股傲氣。那些賢淑端莊恐怕只是做給外人看的罷了。

    他收回視線,繼續安靜地吃茶。

    過了許久,門終於又打開了,喜婆們進來說:“吉時已到,新郎新娘起身吧。”

    *

    婚轎一路從城外渡口進入內城,絲竹、鞭炮、鼓樂吹吹打打,其中還夾雜著圍觀人群的喧鬧。

    蘇錦煙坐在轎中,本該是緊張的心情,卻被悠悠晃晃的轎子抬得昏昏欲睡,後來,果真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她又短暫地做了個夢。在夢裡,她看見漫山繁花,然而四周卻是霧氣升騰。她看不清前路,只憑著直覺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