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輕塵 作品

難以入眠(捉蟲)

    “阿夜, 你回來了。是我贏還是你輸?”還未走近, 程婉揚清脆動聽的嗓音便先傳來。

    “傻瓜。按你這麼說,橫豎我都是輸?”楚惟只要見著她, 便不自覺被她的純真笑意感染,唇角微微上翹。“自然是我贏。”

    “阿夜真厲害!”少女神采飛揚, 暖暖的笑意從眼底傾瀉而出,令人精神為之一振。她略微收斂了笑容, 輕聲細語地問:“阿夜我想問你件事兒,為何別人的刀都有鞘,而你的卻沒有?”程婉揚語帶疑惑, 神色中是慣有的天真,只是透出一點小心翼翼。

    這副模樣令楚惟想起在山林中見過的不諳世事、無憂無慮的松鼠, 在人到來的時候,懷著好奇一點點探近,不知殺戮,如斯純粹。耳邊風聲輕嘯, 他彷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對他如此說:“刀的真意不為殺, 而在於藏。你與他們不一樣,你以身做鞘, 既是殺, 亦為藏。”

    他默了默, 最終沒有開口, 少有的回她以無言。手掌無意識地搭上墨骨, 撫摩光滑的刀柄,指隨之而下,觸及刀刃冰涼。他本以為刀鞘失而復得,可今晚一別,卻覺得興許此生墨骨都再無鞘。打從與那人重逢開始,有一句話便一直橫在喉間,他想說出口,卻始終沒有勇氣。

    “阿夜你的手!”耳邊一陣驚呼,他循聲望去,今夜梗在喉間的話不知不覺便脫口而出。

    他說:“從今往後,我以你為鞘。”

    此話一出,二人俱是一愣。程婉揚的臉上有些許難為情,她不自在地以指絞袖,避開楚惟的視線,突如其來的話語令她無所適從。楚惟則是陷入了某種思緒,原來這句話是如此容易說出口,可是當時他為何未曾對她說呢?

    同樣的天真爛漫,他眼前忽地出現另一個人的笑容,隱隱上翹的唇角抿成一線。他不喜歡她那樣笑,她的笑容裡有什麼別的東西,可是他看不出,三個月又五日,他們之間已然隔絕開來。他明白自己看不出,正因如此,他才萬分討厭她露出那樣的笑容。

    “阿夜,阿夜,你怎麼了?你剛剛的表情,很可怕。”程婉揚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圓溜溜的眼睛裡盛滿擔憂,隱藏幾許惶恐。“我

    不是故意不回你的,只是太突然,我……我還沒準備好。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是。”楚惟笑了笑,當得起“公子如玉”四個字,程婉揚愈發不敢看他。他沒有多加辯解,乾脆將錯就錯,讓程婉揚如此認為。楚惟骨子裡是有幾分惡劣的成份在,他一向不稀罕解釋,也樂得她誤會下去,凡事說得太明白反倒不是什麼好事。雖這麼說,實則是他討厭平靜的生活,他只希望最好能夠攪得一團亂,大家都不快活那才好。顏芷歆曾就這點笑話過他,但他不甚在乎,依舊是專注於給本就一團糟的武林,再和上兩把稀泥。直至今日,他就是面對心底唯一的光亮,亦懷有如此小小惡意,一潭死水哪及得上波濤翻滾有意思呢?

    “笨蛋小幽,和你沒關係,興許是我有些乏了。放心,我沒事。”楚惟抬手,正打算摸摸她的腦袋,眼角瞥到手上的灰土,又將手垂下。他翹起唇角,自知攪亂她的心湖,卻轉而溫言寬慰她:“別擔心這那,說起來,你不是一直想著你那位二姐嗎?我今天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