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節 三十四




    可是,我跑了一段路之後,我就不敢再跑了。因為我看見,前面的路上,被一群人給團團圍住了,想要走過去根本就沒有路。不僅僅如此,還不斷有人在往那個地方彙集,就好像是那裡有什麼熱鬧可看似的。



    我慢慢的靠過去,頓時就嚇得不敢再走了。



    我看見,那亮光根本就不是什麼洞口的方向,而是一個戲臺上上的燈光。而這個戲臺也不是別的戲臺,正是我在張家村看到過的陰戲戲臺!——我剛剛聽到的聲音,就是從這裡傳來的!而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竟然都是來這裡聽戲的陰人!



    看見這個陰戲的戲臺,我幾乎已經是絕望了,因為上次陳有禮就給我說過,想要繞過去陰戲的戲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陳有禮那麼牛逼的一個人,上次還不是沒能躲過去,最後還是張哈子他們唱陽戲,才讓我們走出來。但是在這黑漆漆的山洞裡,張哈子他們怎麼可能弄得出一個陽戲的戲臺?



    就算是弄出來了,他們又上哪裡去找陽戲的戲服?撇開這些都不說,他們要弄出一個陽戲的戲臺,如果沒有個把月,根本就不可能。但是如果真的等一個月之後,我家就不僅僅只是接到十二枚金牌了,估計三十六枚都夠接了。



    就在我焦急的時候,我不經意間看了一眼臺上的戲子,我發現,竟然是張哈子他們!我看過去的時候,張哈子似乎也剛好看見我。他衝著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我趕緊分開人群讓裡面走。



    一邊走我一邊納悶,上次我記得我坐在戲臺前看戲的時候,那些陰人似乎沒有這麼好的脾氣啊,怎麼現在這些陰人不抓我了呢?



    想著想著,我就來到了戲臺前面,張哈子衝我努了努嘴,讓我往後臺的方向走去,與此同時,我看見陳先生和凌絳也下了戲臺,往後臺走去。剛走到後臺,我屁股上就捱了一腳,然後一陣昏沉,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在牛角洞的洞口了。



    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張哈子,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張哈子講,你的魂被拘走老,老子搞老半天才把你滴魂拉轉來(拉回來的意思)。



    我講,我不是一直跟在你們身後邁?什麼時候又被拘生魂了?



    張哈子講,你哈記得到你達老一告(摔了一跤)不?就是那個時候,你不是達滾(摔跤)老,是有一隻手拖到你滴腳老。等我們轉身回去拖你滴時候,你都已經沒得魂老。



    難怪我之前能夠看到奈河橋,原來我是真的變成了一個魂。但是,我背上不是還揹著揹包嗎?為什麼我一個魂還能點亮蠟燭?



    張哈子講,點亮你屋腦殼!你自己不曉得你已經是一個魂老,你身上根本就沒得揹包,你點個屁滴蠟燭?



    我講,不對啊,我明明看見了燭光啊。



    張哈子講,那都是你滴錯覺。人眼睛看到滴東西,哈不是要靠腦殼處理以後才能看得到?你潛意思裡認為你手裡有蠟燭,所以你就有蠟燭,其實屁都沒得。我問你,你拿到蠟燭滴時候,蠟燭滴火是不是一直往你身上靠?



    我詫異滴講,你啷個曉得?我還看到陳泥匠滴屍體,就是它在吹蠟燭!



    陳先生聽到這話,當即就講,放你屋滴狗屁,陳泥匠是老子親自紅線纏棺滴,王青松死老以後,又是老子天天到他墳裡轉一圈,要是他起屍咯,老子會不曉得?



    我講,那它把蠟燭吹滅是幾個意思?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啷個不蠢死起!那都是你腦殼要找一個理由來解釋蠟燭為麼子會熄,讓你看到滴一個假象。



    我又問,那我腳上的紙人和紙鶴銅錢,以及竹船呢?難道都是假的?



    張哈子點點頭,十分肯定的講,都是假的。



    聽到這裡,我後背一陣發涼,我剛剛就一個人在洞裡跑來跑去,還各種溺水、乘船、奈河橋,竟然都是假的!這尼瑪不是精神病患者才有的症狀嗎?



    突然,我腦海裡閃過一些似曾相似的畫面,漸漸的,這些畫面終於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朗。我看著張哈子他們三個,然後十分肯定的講,不對,這些事情我肯定經歷過!



    張哈子和陳先生他們三個對視一眼,然後笑到起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終於想起來老?



    第 335 章 洞口塌了



    那些畫面就好像是一直就刻在我腦子裡一樣,竟然是那樣的清晰。



    我清楚的看見,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小孩子,把我剛剛經歷的事情給全部經歷了一遍,只不過,我看到的是兩排屍體都是成年人的,而那個小男孩看見的屍體,都是和他一般高的小孩子,一個挨著一個,一排排往遠處散去。



    我手裡拿著的是蠟燭,那個小男孩手裡的是火把,火把已經熄滅了,但是又被那個小男孩用火柴給點亮了。但是火把上面的煤油顯然已經不多了,散發出來的亮光和我之前手裡拿著的蠟燭一般亮。



    而那個小男孩,就是我十多年前的自己!



    我記得那個時候的「我」,一開始看見這些小孩子的時候,還以為之前一起走進來的同齡人,可是等「我」走進去以後,才知道它們都是陌生的面孔。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對死人這個詞還沒有什麼概念,以為這些小孩子和「我」一樣。可是在「我」叫了它們好幾聲之後,它們的眼睛依舊是閉著的。即便是「我」伸手搖晃著它們,它們都沒有睜開眼睛,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不言不語。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它們都是死人!



    火把的光亮所能看見的地方,全部都是臉色慘白的小孩子,「我」站在路口處,不知所措——待在這裡,就永遠出不去。可想要出去,就只能往前走。而往前走,就勢必會經過那些屍體!



    我記得「我」最終還是選擇了往前走,沒有哭喊,只是低著頭往前走。但是往前沒走多久,火把就被吹滅了,就和我蠟燭被吹滅一樣。而在蠟燭被吹滅的瞬間,「我」當時看見的,不是陳泥匠的屍體,而是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的心臟都停跳了,原來,在「我」那麼小的時候,就已經見過這個小女孩了,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一段記憶全部忘記了。如果不是再次經歷這些事情,我想,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想起來。



    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但是直到現在,我幾乎都還能感受到當時的那種恐懼,那是一種根本沒辦法形容的恐懼。現在只要一想起來,我都本能的有一種不可抑制的顫抖。



    確實,莫說是一個才七八歲的小孩子,就算是一個成年人,譬如現在的我,看見這麼多小孩子的屍體,都肯定是兩條腿嚇得發軟。更何況還有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



    畫面再往後,就是我爺爺來了,把「我」扛在肩上,大踏步向前。經過那條奈河的時候,我記得他是直接把手中的那把蒲扇扔在水面上,然後踩著那蒲扇就過河了。儘管在河中央的時候也遭遇了閃電和風浪,但是爺爺都是不動如山一樣,還指著那座橋對「我」講,看到沒,那就是奈河橋,你個狗雜種以後肯定哈會看到滴。



    過了河之後,也是一陣唱陰戲的聲音傳來,而且也有很多陰人圍在周圍看。但是和我經歷不一樣的是,爺爺把「我」放在戲臺上,讓戲臺上的戲子教「我」唱。當初的「我」哪知道這是幹嘛,只能是依葫蘆畫瓢。可是現在我再回想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唱的不正是我在張家村聽到過的《雙看相》麼?



    難怪我在張家村的時候站在陰戲戲臺上的時候,總覺得好像在哪裡經歷過,而且那唱詞也是那樣的熟悉,原來我他媽早在十幾年前就在這牛角洞裡學過!



    我的記憶到這裡就停住了,但是我總覺得我這段記憶是多出來的。我之前對牛角洞的記憶本身就是一個完整的——那就是「我」摔倒,然後我爺爺把「我」帶回去,根本就沒有中間這一段啊。



    難道這就是心理學裡面所說的,選擇性失憶?——因為這一段記憶太過於黑暗恐怖,所以我選擇性的給遺忘了?我搞不懂,不過看見他們對著我笑,這應該不算是一件壞事。



    我看著張哈子和陳先生笑,我多少還能接受,但是凌絳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絲的微笑,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凌絳是誰?那可是冰山女神啊!我看見她笑的次數,比我被嚇著的次數都要少。偶爾的幾次看見她笑,還是張哈子故意搞笑的時候,其餘的時間想要看見她笑,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我很是不解的我問張哈子,你們笑什麼?



    張哈子講,你個狗日滴,因禍得福。老師,我想採訪一哈你,你啷個狗屎運就啷個好?



    我講,完全不曉得你在講麼子。



    張哈子講,不急措,慢慢來。有這個開頭就是好兆頭。現在老子沒得閒工夫和你擺龍門陣,你和老子再進洞去。



    我問,又進去?搞麼子?



    張哈子講,十二金牌風波亭滴匠臺哈沒找到,要是不進去,你晚上等死?



    我講,這個地方不是假的嗎?



    張哈子講,假你屋腦殼,真滴匠臺就到裡頭,要不然劉桑禕那個老婆娘會搞出啷個大滴陣仗不讓我們進去?



    我講,不應該啊,如果我是劉桑禕,我一開始就不會把你們帶進牛角洞,這樣匠臺豈不是更加安全?



    張哈子講,你曉得個屁,最危險滴地方就是最安全滴地方。那個婆娘現在都哈到裡頭,要是匠臺不到裡面,我腦殼都砍下來給你當球踢。



    我嘀咕一句,我又不喜歡踢球。



    張哈子伸手就是一巴掌過來,看了一眼天空講,少放屁,趕緊跟老子進去。



    我也看了一眼天空,這一看,嚇了一大跳,太陽竟然都已經到西邊了。這才多少一會兒,怎麼太陽就偏西了?



    張哈子背了一個揹包,然後遞給我一把篾刀,講,讓你背個包,你居然能跑達滾,就你這個小身板,你啷個不去當狀元?



    我曉得張哈子的意思是百無一用是書生,既然能當上狀元,那就一定是身體差到極點的那一種。



    張哈子繼續講,這把刀你要是再搞掉丟老,老子把你腦殼砍下來當球踢。——不要懷疑老子滴球技,老子以前是校足球隊滴前鋒,號稱黃金右手!



    我頓時不曉得張哈子這話該怎麼接了,我只想問一句,足球隊的前鋒,可以用手麼?是我在山洞裡待的太久與世界脫軌了,還是我耳朵聽錯了?



    跟著張哈子進洞以後,張哈子立刻停下來,對我講,哈挫挫,你以後離陳憨貨遠點。



    我詫異的講,為麼子?難道陳先生也有問題?



    張哈子冷笑一聲講,我問你,如果現在有人講我要屠村,而且給出來的理由很合理,你會有麼子反應?



    我想了想講,我不會相信。



    張哈子講,對,這才是正常人滴表現。這就好像是一個人得老癌症,他滴第一反應肯定是懷疑,然後才慢慢接受,這中間是需要一個過程滴。但是陳憨貨剛剛表現滴太平靜老,就好像劉桑禕這個人根本不是他師叔一樣根本就沒得懷疑的這個過程,你自己講,是不是太不正常老?



    我講,陳先生應該不會有問題吧,你這個人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看哪個都不順眼?



    張哈子講,多留一個心眼兒肯定是沒得問題滴。



    我講,既然多留一個心眼,你哈讓凌絳和他單獨在一起?



    張哈子講,就是怕他搞事情,才沒讓他進來,並且讓凌絳看住他。萬一我們兩個進來,陳憨貨把洞口封死老,我們啷個出去?



    這話張哈子剛剛講完,我就聽到身後一陣轟隆聲,整個山洞都一陣晃動,應了張哈子的烏鴉嘴——洞口塌了!



    第 336 章 坐以待斃?



    巨響之後,洞口被石頭給封住了,卻沒能封死。洞口處還有一些細微的光亮傳進來。藉著光亮和張哈子的手電筒,我看見洞裡面塵土飛揚。很快,外面就傳來凌絳和陳先生的聲音,他們問我們有沒有事。



    我現在根本沒空理會他,因為我正拿著篾刀在追著張哈子砍——這尼瑪上輩子絕對是個烏鴉嘴!



    追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就放棄了,在張哈子面前玩篾刀,我還是省省吧。要不然到時候身上多了幾個口子我都不知道。我和張哈子試著從裡面推了一下那些石頭,然後發現在大自然的面前,人類本身的力量實在是小的可憐。就算是張哈子這樣的匠人,在面對這些巨石封洞的時候,也是束手無策。



    凌絳和陳先生在外面也試了一下,結果一樣。



    試了一陣之後,陳先生講,讓凌絳到這裡守到,我到村子裡面找人來幫忙,看看能不能把那些石頭給搬開。



    其實我和張哈子都知道,封住洞口的是一塊巨大的石頭,是整個洞口塌了,就算是刨開了一些石頭,立刻就會有山上的石頭垮下來繼續封洞。



    張哈子聽到這話,立刻對外面喊,你們兩個就守到外頭,哪裡都莫去。千萬莫讓村子裡頭滴人曉得。我和哈挫挫找一哈,可能會有其他出口。



    我沒明白張哈子的意思,但是凌絳馬上就答應下來了。我問張哈子,為麼子不讓人來幫忙?



    張哈子沒有回答我,而是反問我,難道你沒聞到空氣中有其他滴味道邁?



    我本身有鼻炎,對氣味並不是很敏感,於是使勁兒用鼻子吸了幾下,果然,有一股淡淡的硝煙的味道。



    張哈子講,你剛剛聽到滴那一聲「轟」,不是洞口塌老滴聲音,是炸藥爆炸滴聲音!



    我震驚的講,有人故意要把我們埋到裡頭?



    張哈子點頭講,所以更加不能讓人過來搬石頭,萬一哈有炸藥,這個責任你負得起?



    一想到這裡,我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到時候很可能就不是我和張哈子被困在洞裡那麼簡單了,很可能幾十位村民都會遭殃。



    我講,會不會是劉桑禕乾的?



    張哈子講,我倒是希望是她弄滴。



    我問,為麼子?



    張哈子講,你啷個不蠢死起?你用一哈腦殼好不好?劉桑禕現在也哈到洞裡,如果是她搞滴,那不是連她一起被埋到裡頭老?那她自己要出去啷個辦?這就說明肯定哈有另外一個出口,不然她不可能自己到裡頭滴時候就炸洞。最關鍵滴就是如果不是劉桑禕搞滴,那這件事就有意思老。



    我明白張哈子這話的意思,如果不是劉桑禕乾的話,那就說明村子裡還有其他人想要弄死我和張哈子。可是我想了一陣,還是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我問張哈子,為麼子之前我們到洞裡面滴時候,那傢伙沒有把我們一網打盡?



    張哈子講,所以你現在曉得我為麼子不讓陳憨貨進村老撒?



    聽到這話我一愣,我講,你滴意思是,這炸藥就是陳先生埋的?不可能,陳先生不是一直都和我們在一起嗎?



    張哈子講,你好好想一哈,陳憨貨真滴一直和我們到一起?我們在重慶滴時候,他就和我們到一起邁?



    確實,陳先生是我們在對付太平懸棺的時候才出現的,在這之前,他一直都在王家村。那段時間,他就算是把整個村子都埋上炸藥,也沒得人曉得。加上現在只有我和張哈子到裡面,他在洞外面,這樣一來,他的嫌疑就更大了。



    不過我還是不相信陳先生會做這樣的事情,如果他想要害死我的話,和劉桑禕一樣,機會實在是太多了。至少之前我和陳先生睡在同一個屋裡的時候,他就可以輕輕鬆鬆的就把我給結果了,根本沒必要等到現在。



    張哈子搖搖頭將,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如果他要對付滴不是你這個哈挫挫呢?



    洞裡面就只有我和張哈子兩個人,如果不是對付我,那就是對付,你張哈子?



    張哈子講,反正不是你,要不然你哈能活到現在?至於是不是我,我也不好講,畢竟這個洞裡面哈有一個人。



    我講,劉桑禕?他們不是同門師叔侄嗎?同門相殘?



    張哈子聽到這裡嘆息一聲,講,這就是匠門一脈滴通病,自古以來就有。所以你現在曉得匠人這個行業為麼子越來越消失匿跡老撒。社會到進步是一個方面,需要我們這些匠人滴人越來越少,但是最主要滴一個方面就是一個個都把一個破掃把當寶貝一樣守到起,不讓其他人看,更加不讓其他人學。要是啷個下去,遲早會滅跡滴。當然老,這洞口是不是陳憨貨炸滴,哥哥現在也不好講,只是一個推測。



    我曉得張哈子講的那個詞語應該是「敝帚自珍」,不過他要是能夠講出這種成語來,那才有鬼了。我也知道張哈子對他們匠門裡面那些門派之間的隔閡一直很痛恨,上次在張家村的時候,他就講過要把匠術傳出去的話,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問張哈子,現在怎麼辦?



    張哈子講,你困不困?困滴話可以先睡一覺,等醒了就曉得啷個出去老。



    我講,這又是麼子邏輯?難道我們不找匠臺老?



    張哈子轉過頭來,拿著手電筒對著我的眼睛照過來,刺得我看不清。他沒好氣的講,我都真滴不曉得啷個和你交流老。你能不能稍微動一哈腦筋?那個匠臺是搞麼子滴?是你給你屋送「金牌」滴!要是匠臺沒被破壞,那些紙人肯定會走過來。等到它們發現這條路不通老,自然會去找其他滴路,到時候只要跟到它們走就是老。



    聽張哈子這麼一講,我恍然大悟。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怎麼就沒想明白呢?



    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這裡有兩個問題,那就是如果這裡沒有其它洞口,那是不是我和張哈子就要困死在裡面了?第二個問題就是,如果還有其它的洞口,那這些送「金牌」的紙人啷個辦?難道任由它們出去繼續送「金牌」?



    這就好像是飲鴆止渴,喝了毒藥,暫時是解渴了,但過了一會兒就要被毒死。那些紙人就是這個毒藥,沒有它們,我們會被困死,有了它們,我一家三口都會被送「金牌」弄死。而且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如果劉桑禕自己把匠臺給毀了呢?



    張哈子搖頭講,哈記得到我以前給你講過滴三差兩錯不?匠術一旦施展老,就不可能收回老,除非是被其他匠人破壞掉。要不然老子匠術都用出去老,然後老子發現這個因果太大就趕緊撤回來?哪有啷個好滴事情?要真是這樣,匠人圈子裡面也就不存在三差兩錯老。就算存在,也不是麼子大滴因果。再講老,皇家講究滴都是一個面子尊嚴,哪有發老金牌又給撤回去滴?你到電視上看到滴那些麼子「聖旨到,刀下留人」這些橋段,都是扯卵談滴。就算是殺錯老,那也要殺!



    講完之後,張哈子就真的把揹包往地上一扔,然後頭靠在揹包上躺在地上睡起覺來。



    我講,你就不怕沒得這個洞沒得其它出口?



    張哈子講,那不是更好,這些紙人出不去,你爹老子孃老子不就沒得事老?



    我著急講,那你呢?你就坐在這裡等死?



    他嘿嘿一笑講,原本是要死三個人,現在只死兩個人,老師,這筆買賣划算撒!



    聽到張哈子這麼豁達的講出這些話,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過了一陣之後,我聽見張哈子的呼吸聲已經很平穩了,竟然真的睡著了!我本準備叫醒他繼續勸勸的,卻看見張哈子猛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來,雙手一拍,大叫一聲,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終於給老子找到老!



    第 337 章 魚與熊掌



    張哈子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我還以為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來了,嚇得我差點大聲叫了出來。



    我講,你亂吼麼子?



    他講,老子滴小弟找到那個匠臺老。



    小弟?哦,應該就是指他的那些小紙人。這時我才想起來,在之前和劉桑禕對峙的時候,張哈子撒出去很多紙人。當時還不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現在才明白,原來全是當做探路去的小兵使了。



    我就說嘛,難怪這傢伙敢這麼悠哉悠哉的躺在這裡睡覺,以他張哈子什麼都要掌握主動權的性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被動了,原來是他媽的早就留了一手。



    不得不說,張哈子這貨做什麼事情都是縝密到沒朋友的那一種,而且他雖然愛炫耀,但是在關鍵時刻,能沉得住氣的時候,偏偏就能忍著什麼都不說。我知道這叫做沉穩。我也一直很希望能夠做到張哈子這種為人處事的態度,對待小事嬉笑怒罵,對待大事卻能明察秋毫。但是我知道,能做到沉穩,需要的不僅僅只是勇氣那麼簡單,更多的,是實力。



    跟著張哈子越久,我就越覺得張哈子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幸好我和張哈子是朋友而不是敵人,要不然的話,我想我在他的手上肯定一個回合都走不完,就會被幹掉。而且,和他相處的時間越長,我就越來越明白張哈子的牛逼之處,越來越明白我和張哈子之間的差距,就好像是之前經歷過的那條奈河,根本就不是一道可以逾越的天塹。我想,這也是凌絳為什麼讓我做我自己,而不是去走張哈子的路的原因——他的路只是他一個人的,別人根本就沒辦法去模仿和複製。真正做到了,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又發麼子癲?老子喊你幾聲老,你都沒聽到?是不是魂又掉老?要不要老子扇你幾耳巴幫你喊喊魂?」



    張哈子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看的很清楚,他嘴裡說著是要扇我耳光,但是舉起來的卻不是他的手掌,而是一把篾刀!



    你大爺的,這一篾刀扇下去,我嘴裡的牙齒還能留住幾顆?



    當然了,這話我肯定是不能對張哈子講的,要不然他肯定會氣的真的實驗一下,看看到底還能剩下幾顆。



    於是我笑到起對張哈子講,魂沒丟,就是覺得你辦事情比較靠譜,覺得和你的差距好大。人比人,真的是氣死人啊。



    我以為我這麼拍張哈子馬屁,他這麼愛聽奉承話的一個人,肯定會「龍顏大悅」然後誇獎我這個小夥子有前途之類的話,卻沒想到他臉上的表情很是平淡。我以為是又發生了突發事故,卻沒想到張哈子講,哈挫挫,你以後就會曉得,你這話講得是多麼滴正確。人和人確實比不得,唉……



    講完之後,張哈子還深深的嘆息了一聲。我沒聽錯吧,張哈子竟然也會嘆息?



    我正準備問清楚張哈子到底為什麼會嘆息的時候,他卻先開口講,休息好美得?休息好老就跟我往裡面走一截。



    我一愣,這才明白過來,張哈子剛剛其實是為了照顧我才故意躺在地上休息的,否則的話以他的體質,早就衝進去了。



    一想到這裡,我就又想到了陳先生,當初我替陳泥匠引魂渡河的時候,陳先生不也是為了照顧我才特地坐在堂屋門口的臺階上休息的麼?這麼好的一位老者,難道真的會像張哈子講的那樣,其實心裡也有鬼?



    我想了一會兒,表示想不明白。也是,張哈子都沒能確定的事情,我一個哈挫挫去胡思亂想些什麼?



    我跟在張哈子後面,以為又要往裡面走很遠,但是沒想到大概只走了一刻鐘的時間,張哈子就停下來,把手電筒給我,他自己則打開揹包,開始佈置起來。他用篾刀劃開一個竹筒,取出一半,倒扣在地上。



    我十分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發現這裡並沒有什麼異常啊,我記得來的時候我們就經過這裡,除了比其它的地方更狹小一些,都很正常。於是我問張哈子,那個匠臺就在這附近?



    張哈子很是鄙視的看了我一眼,講,哪個給你講匠臺就到這裡老?



    我講,如果匠臺不是到這裡,那你到這裡佈置麼子東西?



    張哈子講,你啷個不蠢死起?哪個給你講我現在是去找匠臺老?



    我講,不是找匠臺,你往裡面走麼子?



    他再次對我使出了一記翻天鄙視眼,講,你啷個不蠢死起?你哈想不想出去老?要是現在就把匠臺一鍋端老,到時候哪個帶我們去找另一個洞口?



    是哦,剛剛張哈子就講過,要讓那些紙人帶我們去找另一個出口。但是,你張哈子不在洞口好好滴守到起,你到這裡搞麼子?



    張哈子講,你個哈挫挫曉得過卵(知道個屁的意思)!你剛剛不是也講老,要是真滴有另一個出口,這些紙人出去老,不是又要給你屋送「金牌」老?那唯一滴辦法就是又要讓它們帶我們找到出口,又不能讓它們真滴出去。



    我講,你心真大,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篇課文你中學時候沒學過?



    張哈子講,學過,而且倒背如流。但是老子給你講,這種東西根本就是扯卵談滴,你千萬莫信。老子就從來不相信那一套。魚和熊掌為麼子不能兼得?老子就偏偏都要!書上滴那些東西,講得好聽一點是教你們做人滴道理,講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給你們洗腦,讓你們要懂得放棄一些不屬於你滴東西,就算是沒得到也要想得開。這尼瑪和佛家滴思想有麼子區別?



    我總覺得張哈子講的話有些道理,但又覺得哪裡不對。他是匠人,自然不信服佛家滴東西,但是他之前擺出來一個轉輪王坐,不正是佛家的東西麼?



    張哈子繼續講,哈挫挫,哥哥給你講,到這個世界上,所有滴東西,都是要靠你爭取才能得到滴。你不爭取,好東西就變成別人滴老。這就和追婆娘是一樣滴,看到乖子滴婆娘,二話莫講,先追!追不追得到是另外一回事,至少要讓那婆娘曉得老子對她滴態度,你講是不是?



    我莫名的點了點頭,好像的確是這麼回事。但是,這和「不可兼得」有什麼關係?



    突然,張哈子有些莫名的傷感講,特別是我們匠人,一輩子都是和天鬥,和地鬥,哈要和人鬥,要是不爭取,早就不曉得死老好多回老。所以,魚老子要,熊掌,老子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