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節 二十八




    當電梯叮的一聲打開後,一股冰冷的寒氣就從太平間裡面躥出來,氣溫驟變之下,凍得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特地抬頭看了一眼,生怕電梯上面又掛著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還好,什麼也沒有。



    然後我看見張哈子和張牧一樣,沒有急著進門,而是拿出一截竹筒,劈開,在電梯的門那裡擺成一個門檻。但是和張牧不同的是,張哈子在門檻的中央,還用篾刀砍了一個小缺口。



    缺口只有一半,朝內開口,「門檻」的外側還是完整的竹子。張哈子講,你見過堂屋滴大門門檻沒?這就是關門滴那個門栓插孔,也喊過卡口,普通門口沒得。弄一個卡口,就是把裡面太平間,弄成一個堂屋。除老老子,一般人不敢啷個搞。



    我問,為麼子?



    張哈子講,你想哈子,堂屋裡面是擺麼子滴地方?神龕,供奉先人滴。現在擺這麼一個門檻,也就是把裡面死滴這些人都當做先人,一是恭敬,二是都要一一供奉,少一個都搞不得,一般人哪有這個本事?



    張哈子講話的時候,凌絳在卡口的位置上插了一朵花,這朵紙花和她平時弄出來的花不太一樣,看上去好像要更加柔美一些。



    張哈子看到凌絳的動作,講了一句,算你有良心。進門之後,張哈子扔下背囊,從裡面就掏出一個碗,還有一個黑瓶子,我以為裡面裝的是黑狗血,但是張哈子講是鎏金汁。然後他又拿出幾張紅紙,竹筒,以及——鋼釘?



    他讓我把紅紙鋪開,這時我才發現,這紅紙居然又一米五長,一米寬。紅紙鋪開之後,張哈子先是在碗裡倒了無根水,然後伸手進去洗手,用竹葉擦乾,藉著便是焚香。做完這些之後,他才從背囊裡取出毛筆,沾了鎏金汁。身體筆直站立,眼睛緊閉,神情很是嚴肅。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我聽到他念了一句,天,天為至上人不頂!



    話音落,「天」字成。這個字和平時書寫的不一樣,下面的這個「大」字,和上面的那一橫,中間留著一小截距離。這應該就是張哈子口中人不頂天的意思。



    看到這裡,我終於恍然大悟,張哈子這是在寫神龕!



    我看了一眼凌絳,她在太平間裡面走來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捏著手指計算方位,應該是在找勘察「地穴」。



    在老家的時候,聽老一輩講過,修建房屋之間,要勘察「地穴」,以確定「屋場」的吉凶。所以房屋一般都是選擇背山面水二局,要麼坐北朝南,要麼坐南朝北,定位於「虎坐形」山地,或者又以「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以及「後背山,錢隊岔,兩邊扶手死騰馬」的「椅子穴」為最佳選擇。目的是讓房屋能夠向陽聚氣,處於山水相交的「穴」位,稱之為「旺向」。神龕的「天地國親師位」就必須要位於這個旺穴的穴點。



    我並不清楚這些東西我是怎麼突然之間記起來了,我記得這應該是很小的時候聽到老一輩講過,但是現在好像很清晰的就刻在我腦子裡一樣,一想就明白了。



    這時張哈子的第二筆落下,他念叨一句,地,土為根本不離土。



    寫完之後,他接著下筆,一筆快過一筆,但是字跡確實標準的楷書。隨後聽到他念,國,疆域永固不開口;親,親人康壽不閉目;師,師為君子不帶刀(;位,太平穩定不離人。



    寫完之後,張哈子又讓我鋪兩張長條形的紅紙,他提筆就寫,金爐不斷千年火,玉盞常明萬歲燈。最後橫幅寫上祖德流芳。



    凌絳這是勘察完畢,指著停屍櫃的後面偏右的位置講,地穴偏右三寸,有些走樣,可能不好定。



    張哈子講,老子都來老,哈有不好定穴滴?哈挫挫,把篾刀遞給老子。



    我撿起篾刀遞給張哈子,只見他拿著篾刀就走向後面牆壁。從兜裡取出一枚鋼釘,頂在凌絳做好的標記上,用篾刀刀背狠狠一刀下去,只聽得「鏗」的一聲,鋼釘居然彎了都沒釘進去!張哈子罵了一聲,又換了幾枚鋼釘,結果都是一樣。



    他看了看牆壁,把篾刀扛在肩上想了一會兒,然後對我講,哈挫挫,你來。



    我從地上撿起幾枚鋼釘,走過去,對準位置,拿起篾刀一敲。因為害怕篾刀會敲到手,所以用力並不大,但奇怪的是,鋼釘居然敲進去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張哈子,張哈子一巴掌扇過來,開口大罵,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再敢回頭,老子一刀子把你腦殼砍下來。看麼子看,繼續釘!



    等我釘完四枚鋼釘之後,張哈子把事先準備好的木板插進去。因為鋼釘是一上一下交錯,木板剛好可以插在中間。隨後張哈子又和我把紅紙貼上。貼好之後,張哈子從背囊裡面取出三塊靈位,對我講,寫你爺爺名字。凌絳寫一位你先人滴名字。



    寫好之後,我看到張哈子寫的是張家先祖聻之位。我學著寫上洛家先祖朝廷之位。凌絳寫的是凌家先祖嚴祿之位。



    然後分別放在神龕上,我爺爺居中,張家居左,凌家在右。



    張哈子講,天位搞定,下面搞地位。



    我講,這是麼子意思?



    張哈子講,那個傢伙不是懸棺邁?上不著天,下不落地邁?老子到這裡給他弄一個神龕,叫做遮天,然後再搞一個蓋地,老子看他哈能不能天不收、地不容。



    我講,是不是也有點太簡單了,一個神龕就搞定了?



    我話剛講完,神龕上面的三塊靈位齊刷刷的從神龕上掉下來,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第 275 章 萬千嘴巴



    張哈子看到這一幕,眼睛都鼓了!指著我的鼻子就罵,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個狗日滴烏鴉嘴,惹先人不高興老,老子踢死你個狗日滴!



    我講,肯定是意外,神龕才多高,靈位怎麼可能會摔碎?



    凌絳講,別鬧,你看神龕。



    我和張哈子同時轉身過去看,剛剛寫上去的那些鎏金大字,竟然像是被融化的蠟油一樣,一個個字跡模糊,哪裡還能認得出來?



    可是那些鎏金墨汁竟然沒有從紙張上留下來,反而是在一筆一劃的寫成一個字。整張紅紙上,一個大大的死字,扎人眼球!在那個「死」字的每一筆畫上,還有一條條紅色的水印往下流,看上去就好像是殷紅的血跡!兩側的對聯也發生變化,中間的一些字跡竟然悄無聲息的自己隱去,最後變成了上聯為「金斷火」,下聯是「玉明燈」。



    張哈子看了一眼之後,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真金位斷火,百燒不斷;以玉為燈,只有兩個地方能用玉石當照明燈,要麼是皇宮,要麼是地宮!



    我問,這是麼子意思?



    張哈子講,皇宮是皇帝活到起滴時候住滴,地宮是皇帝死老以後住滴,這傢伙滴意思是不管生哈是死,他都要封王拜相!哼,口氣哈不小,老子今天就搞死你!



    我講,他好像本來就是一個死人。



    張哈子愣了一下,就準備開口罵我,我都看見他張開嘴巴了,但是卻閉上,眼睛盯著前面的停屍櫃。講了一句,招呼到,靈位俯首,眾生稱臣。



    這句話我聽過,還是在老家祠堂的時候。但是那一次,靈位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也沒有摔碎,為什麼這次這麼一點點的高度就碎了?



    凌絳聽到這話也是一臉警惕的看著停屍櫃那邊。我們現在是站在停屍櫃的後面,所以我並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可以清楚的聽見前面有刺耳的聲音傳來。



    那種聲音就和指甲刮在黑板上的聲音一樣,聽到耳朵裡十分的難受。我都已經受不了用手捂著耳朵了,張哈子和凌絳的神情也是變得更加難看。張哈子小聲對我講,讓我把篾刀給他,並喊我往後面退,靠到牆上。



    我二話不說就往後面退,身體緊緊的貼在牆上。剛貼上去,我就看到停屍櫃的邊緣處,伸出一隻慘白慘白的手,扒在停屍櫃上,然後,我看到,一顆毫無血色的腦袋從屍體櫃的邊緣伸出來,直勾勾的盯著我們。



    我現在終於知道那指甲刮牆的聲音是怎麼回事了,原來是屍體伸手刨門的聲音,它們自己刨開屍體櫃,從裡面爬了出來!



    果然,這個念頭剛過,我就看見停屍櫃的另一邊,也有屍體冒出了頭!



    張哈子講,我守右邊,你守左邊。



    這話剛講完,最先冒頭出來的那兩具屍體就朝著張哈子和凌絳撲了過來。我看見張哈子伸出左手,用右手的拇指在左手掌上寫了一個字,還沒看清楚寫的是什麼,天花板上的燈一下子滅了!整個太平間變得陰暗又冰冷。



    我死死的貼在牆上,聽著前面傳來張哈子一邊罵一邊打架的聲音。我其實很想看清楚,張哈子是怎麼和那些傢伙打架的,畢竟那些傢伙可都是凍在屍體櫃裡面的,身體全部都變成了冰塊,能打的動?



    我聽到聲音越來越近,他們兩個肯定是頂不住在後退了。想想也是,那麼多的屍體,他們兩個人攔得住才怪。



    我貼在牆壁上,學著凌絳以前教的在手裡面畫一個正字,然後繞三圈,死死的握緊拳頭,上次凌絳就是用這套手段給張哈子保命用的。我不知道畫的正不正確,先用了再說了。



    過了一會兒,我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整個太平間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我很想叫一聲張哈子,但是又擔心會被那些屍體發現,於是只好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我覺得手心好像有點癢癢的,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緊張出的汗水,可是過了一會兒,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絕對不會是出汗水那麼簡單。



    而且,太平間裡面冷氣那麼足,怎麼可能出汗水!



    於是我抬起手,湊近眼前看了看,這一看,我嚇得差點沒把手給砸掉!微弱的光線下,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我是湊到了眼前才看清,在我的手掌正中央,竟然裂開了一道口子,而這到口子的兩邊,竟然長著慘白的牙齒!——這竟然是一張嘴巴!



    如果不是看見了牙齒我想我根本就看不見那道口子!因為湊得特別近,我看清楚的時候,那張嘴巴張開就要來咬我的鼻子,嚇得我趕緊把手甩出去!可是,這手掌畢竟是我的,怎麼可能甩的掉?!



    我感覺到我的手掌在一陣陣的生疼,那道口子好像越開越大,而且,我感覺那張嘴巴好像正在漸漸的控制我的手,在往我的臉上移動過來。我嚇得趕緊轉身把手掌抵在牆上,然後用另外一隻手給按著!可即便是這樣,我還是能夠感受到手掌中間的那張嘴巴在不斷的挪動著!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朝著我的手心裡面鑽過去。



    這個念頭剛過,我就感覺到按著的那隻手手心一痛,好像是被咬了一口。我趕緊挪開,就看到被按著的那隻手的手背,赫然有一張露著詭笑的嘴!



    幾乎是同時,被咬了一口的那隻手的手心,竟然也慢慢的出現一道口子,那道口子慢慢張開,露出裡面慘白的牙齒,竟然又是一張嘴!



    看到這一幕,我整個身子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感覺到我的胳膊,胸口,後背,大腿,臉上……全部傳來一陣癢癢的感覺!



    夏天穿的是短袖,兩條胳膊露在外面,我清楚的看見,那些發癢的地方,竟然全部慢慢的浮現出一張張嘴巴,密密麻麻,佈滿了整條胳膊!既然胳膊上都長出了嘴巴,那我身上那些發癢的地方是不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再也忍不住的拼命大叫著張哈子,一邊貼在牆上使勁的用手蹭牆壁,我看見那些嘴巴的嘴皮全部都被磨破了,有的甚至都有血絲滲出來,可是還在發出一陣陣詭異的笑聲,它們在不斷的嘲笑著我的無助和驚慌失措。



    它們一邊嘲笑著我,一邊學著我的聲音,在一遍又一遍的叫著張哈子!整個太平間,全部都是叫喊聲。



    我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我的額頭也裂開了一道口子,在一開一合的叫著張哈子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這是不是中了屍毒,所以才長出這不計其數的嘴巴。我開始拿著額頭撞牆,不管怎樣,我不能再讓這些嘴巴繼續生長下去。可是,無論我怎麼撞,頭上的、胳膊上的,根本沒有半點要消退的意思。



    慌亂中,我好像碰到一枚堅硬的東西,是鋼釘!



    我心想著,與其以後變成這副鬼樣子,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我摸準了鋼釘的方向,閉著眼睛仰著頭就準備撞下去,可是這一次,我竟然沒有感覺到痛!難道這就是死了的感覺?



    可就在這時,我聽到一聲淺淺的痛苦呻吟,聽那聲音,好像是凌絳的聲音。難道凌絳受傷了?我睜開眼睛去看,可是四周還是一片黑暗。我剛準備伸手摸索著去找到凌絳所在的位置,我就感覺到後腦勺一痛,然後就聽到張哈子破口大罵,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老子喊你莫回頭,你要回頭,啷個不撞死算球?



    我睜開眼再看的時候,太平間的燈是亮著的,周圍也沒有屍體,神龕上面的靈位也還是好好的擺放著,我全身上下一張嘴巴都沒有,就是胳膊上有些地方被蹭掉了皮,還有額頭,一陣陣的生疼。



    張哈子講,你發麼子癲?是不是覺得長得太醜,所以想自殺?



    凌絳講,小心點,我感覺這裡還有其他人。



    第 276 章 誰在撒謊?



    凌絳的感應能力,從她能隔著包裹感應到我爺爺寄給我的鎮魂鈴的時候,我就見識過了,後來等我回來參加答辯,剛進校門,再次被她感應到,足以證明她感應能力的厲害之處。



    現在她說這太平間裡還有其他人,我是百分之百相信的,但是我目所能及之處,我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趁著凌絳認真感應搜索那人的時候,我問張哈子,我剛剛是怎麼回事,我明明看到靈位都摔碎了,還有燈也熄了,我身上還長滿了嘴巴。



    張哈子講,你之前回過一次頭,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進入幻境老。只不過那個時候滴幻境和現實一模一樣,所以我也沒發現,等到神龕擺好,你就徹底掉老進去,你剛剛看到滴,都是假滴。要不是老子把你扯回來,你早就一腦殼撞死老。



    我看了一眼四周,神龕完好如初,周圍也沒有那些從停屍櫃裡面爬出來的屍體,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我還是感覺哪裡有點不太對經,只不過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到到底哪裡不對勁。



    凌絳往前面走過去,我和張哈子跟在後面。剛走兩步,我聽到腳下一聲響,好像是踢到了什麼東西,但是等我低頭看去的時候,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鞋子上面一閃而逝,但是仔細去看的時候,卻又是什麼都沒有。我問張哈子,你剛剛聽到麼子聲音沒?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我就聽到個哈挫挫到講話,其它滴沒聽到。



    聽到張哈子的話,我頓時明白,肯定又是我的幻覺。但是就是這種別人看不到聽不到,就只有你一個人能看到聽到的感覺很操蛋,這讓我一度想起以前看過的那些鬼片,裡面的嚇人橋段幾乎都是這樣——其他人看不見,就主角一個人看得見,然後主角嚇得要死,其他人卻還在矇頭睡大覺。



    但問題是我並不是什麼主角啊,從小到大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只是學習成績可能稍微要好那麼一點點,但是這有什麼用呢?還不是大學都沒能畢業?而且張哈子也一直喊我哈挫挫,現在給我來電視裡面的這一套是不是有點太不合適了?有本事把這些手段用到張哈子的身上去啊!



    不過抱怨歸抱怨,我還是緊緊地跟在張哈子的身後,生怕一個不小心有落到了幻境裡面去。因為不敢亂轉頭,所以我只好轉著眼睛四處看,看不見的才是最害怕的,一旦看見了,反而不會那麼害怕。但是跟在凌絳和張哈子的後面走了這麼一截路,並沒有看到所謂的其他人。



    難道是凌絳的感應錯了?



    太平間的構造之前就介紹過,因為空間足夠大,所以並不是只有這一個停屍櫃,在左邊還有好幾個這樣的大型停屍櫃。每一個停屍櫃之間有間隙,這樣一來,一個人要是想藏在裡面,一時半會兒還真的找不出來。



    我們繞著中間的這個停屍櫃轉了一圈,凌絳搖頭講,位置確定不了,但是肯定就在這裡面。



    張哈子講,是不是我們繞著櫃子走滴時候,那個傢伙也到繞到櫃子走?



    凌絳點點頭,表示有這個可能。



    我看了一眼停屍櫃,長度至少有四五十米,高度至少有兩個人那麼高,至於厚度,有兩米。如果真的有一個人和我們一樣繞著停屍櫃在走的話,這樣的一個巨大停屍櫃擺放在中間,隔音效果又好,一時半會兒還真的發現不了。



    張哈子想了一下對我講,你站到這裡莫動,我和凌絳從兩邊繞過去。要是有人過來,你就喊。



    講完,張哈子把手裡的篾刀給我。我雖然很害怕,但還是答應了。因為這應該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



    我站在電梯入口處,這樣可以看見停屍櫃的兩邊,我看著張哈子和凌絳的背影越走越遠,我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說實話,我很想跟著他們兩個中間的一個過去,但是又怕有人會鑽空子跑到我所在的這個位置來,那樣的話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那個隱藏著的人了。



    雖然張哈子沒講,但是我也曉得為什麼一定要找到這個人。因為如果張哈子他們正在施展匠術的時候,被那個傢伙跑出來打斷的話,很可能就會功虧一簣。而且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個傢伙是什麼時候來的?來這裡多久了?



    下來的時候看守電梯的保安講過,最近裡面不太平,基本上已經停止外人來訪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裡面怎麼可能還會有一個其他人?難道說,這個人一直就呆在太平間裡面?



    一想到這裡,我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頭皮一陣發麻,就好像是有幾萬只螞蟻在頭皮上爬來爬去一樣。



    如果這個人真的一直躲在太平間裡面的話,那麼他會是誰呢?



    我想了一下,一個名字鑽進了我的腦海——馮偉業!



    自從馮偉業假死以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之前我還在思考他會藏到哪裡去,畢竟他還要給地下四樓弄歸墟魚,不可能走遠。但是要是在住在附近的話,同學那麼多,總會暴露。但是我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那傢伙原來一直就在這太平間裡!



    不得不說,這傢伙真的很聰明。太平間裡面這麼大,就算是有人來,也不會被發現。後來張牧的胳膊被弄斷,更加不會來這種地方,果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幾乎都已經篤定太平間裡的那個人就是馮偉業!



    我剛想到這裡,就看見張哈子從停屍櫃另一邊的後面走過來問我,你看到凌絳沒得?



    我講,難道你們沒碰頭?



    張哈子講,沒碰頭,我和她一人走一邊,往後面走過去,每次在停屍櫃之間滴間隙都能看到她,走到第四個停屍櫃滴時候,沒看到她出來,我以為她回來找你老。



    我講,我沒看到她啊!不會出事了吧?



    張哈子低著頭想了想,然後講,我們按照剛剛滴路重新走一遍,你走我那個方向,我走姓凌滴方向。



    我點點頭,明白張哈子這麼安排的目的。



    我手裡提著篾刀,往左邊走過去,經過第一個停屍櫃的時候,我偏頭往右邊看去,張哈子也剛好從停屍櫃後面走出來,然後往前走一段,經過第二個停屍櫃。一直到第三個停屍櫃,都沒有發現異常,但是經過第四個停屍櫃的時候,我已經站在停屍櫃間隙等了一陣,還是沒有看到張哈子走出來。



    完了,張哈子也失蹤了!



    我再也顧不上其他,衝著那邊大喊了一聲張哈子,但是整個太平間除了我的迴音外,什麼也沒有。



    空蕩蕩的太平間,上百具屍體躺在櫃子裡面,張哈子和凌絳又無緣無故的消失了——有那麼一瞬間,我害怕的全身都在發抖!



    遲疑了一會兒,我還是決定要去看一下。哪怕是他們真的出事了,我也不可能苟活不是?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覺得到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了,至少雙腿還能邁開步子,而不是發軟的不能走路。



    可是,我往前還沒走多久,我就感覺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我知道,肯定是不乾淨的東西想要拍滅我肩上的明火。於是我加快腳步,並且用生火手勢在肩上扇了幾下。



    然而,我還沒走出幾步,我就被一隻手給直接抓住了衣領。我拿著篾刀就準備轉身砍過去,但等我轉過身的時候,我這一刀無論如何也砍不下去,因為在我面前的,竟然是凌絳!



    我問,張哈子不是說你失蹤了嗎?



    凌絳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我跟著她走到停屍櫃的側面,這時,她才輕聲對我講,張破虜失蹤了!



    然後她給我大致解釋了一下,和張哈子剛剛給我說的一模一樣,都是在第四個停屍櫃不見了!



    第 277 章 陰鞋再現



    可問題是,張哈子講凌絳不見了,現在凌絳又反過來說張哈子不見了,而且為了找張哈子,所以凌絳才走到這邊來,結果張哈子沒找到,倒是發現我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到底是誰不見了?難道僅僅只是一場烏龍?



    不可能!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搞烏龍了,他們兩個也不會搞烏龍!一個是匠人圈子的帶頭人,一個是感應能力逆天的人,這樣的人能搞烏龍?



    那麼如凌絳所說,如果是張哈子失蹤了,那麼之前來找我的那個張哈子,是誰?



    我想到在張家村的時候,被假的張哈子騙過,心裡就一陣發毛。我問凌絳,現在怎麼辦?



    她講,一起走,別分散。



    我點點頭。跟在凌絳身後,往停屍櫃的另一邊走去。不管剛剛我看到的那個張哈子是不是真的,我們都要過去看一看究竟。



    整個太平間安靜的就只有我和凌絳的腳步聲,她走的步子很輕,輕到如果不是仔細聽根本就聽不見。我也只好放輕步子,可是怎麼也達不到凌絳那種效果。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越往前走,我的腳就越痛。那種痛就好像是穿著不合腳的鞋子爬山一樣,越走腳越痛,似乎腳指頭都要被勒的黏在一起去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這一下,我差點沒嚇得叫出聲來。僅僅只是一眼,我就不嚇得不敢再動了。凌絳好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轉過頭來問我,怎麼了?



    我顫抖著伸出手,指了一下我的雙腳,講,壽——壽鞋!



    沒錯,我的雙腳上面,赫然是一雙給死人穿的青色繡花壽鞋!



    這雙壽鞋是什麼時候穿到我腳上的?為什麼我之前一點感覺都沒有!這鞋是給死人穿的,難道說我現在已經死了?



    我慌張的看著凌絳,大腦裡面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麼辦?



    凌絳看了一眼我腳上的那雙壽鞋,眉頭皺到了一起,她沒講話,而是圍著我轉了一圈,然後蹲下去,伸手碰了一下我腳上的那雙鞋,但是我看到她的手碰到鞋面以後,就猝不及防的縮了回去,就好像是那鞋面是一條會咬人的毒蛇一樣。



    她站起身來,眼神灼灼的看著我,講,你以前跟著鞋匠,知不知道他們脫陰鞋的手段?



    陰鞋?原來這是一雙陰鞋!



    可是,我什麼時候穿上的這雙陰鞋,又是誰給我穿上的?最重要的是,給我穿上這雙陰鞋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些問題我一個都想不明白,我只好努力的回想著當初陳先生給我脫陰鞋的過程,可是,我只能模模糊糊的記得一些準備材料,具體那個八卦該怎麼畫,我是一竅不通!特別是陳先生轉動八卦的那一手,我更是一臉懵逼,現在就算是準備好了材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用!



    凌絳聽了我的話點點頭,然後對我講,你站著別動,我試試。



    說著,她再次蹲下,然後雙手捏著一個滅火的手勢,在她的雙肩以及頭頂全部各拍了一下,然後深吸一口氣,將手伸向那雙壽鞋。



    我看見她手碰到那雙陰鞋的時候,全身好像都震了一下。她仰頭對我講,脫鞋!



    我趕緊提腳,準備把腳從這雙壽鞋裡面抽出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身後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這聲音我再也熟悉不過,因為這聲音的主人,正是蹲在我地上的凌絳!



    我扭過身去,看到站在我身後的,是另一個凌絳!她面色焦急的對我講,別脫鞋!



    我那隻已經快要抽出來的腳一下子停住了,我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凌絳,又看了一眼我身後的凌絳,然後我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我肯定是在做夢!而且還他媽是一個噩夢!



    可是我連續扇了好幾次之後,我發現,臉很痛,但是一前一後兩個凌絳,依舊沒有消失。



    蹲在地上的凌絳說,你還要不要你的腳了?再不脫鞋,腳就廢了。



    但是我身後的凌絳說,你脫了鞋,就走不回來了。



    前面的凌絳說,這是陰鞋,哪有陽人穿陰鞋的?你要是相信我,你就把鞋脫掉,再晚就來不及了!



    身後的凌絳說,還記得我給你說的話麼?做你自己!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自己選擇。



    我從兜裡取出一根小棍兒,輕輕敲了敲前面這位凌絳的腦袋,問,你還記得這個嗎?



    她沒好氣的講,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鬧?



    聽到她這話,我當時就笑了,然後把抽出來的腳給輕輕放下,忍著痛,往後退了兩步。



    蹲在地上的凌絳看到我這樣,也站起身來,臉上露出了一種很詭異的微笑,她講,你是怎麼認出來我是假的?



    我拿著那根小棍兒晃了晃講,這是凌絳送我花朵的花柄,上次她在山頂扔了,我又給撿回來了。如果是真的凌絳,她不可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