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219、端倪

    假當然是要告的, 如果可以,公孫佳甚至想休息個一年半載的,把事情都想明白了、佈置好了再出來。她也知道這不太可能, 紀炳輝倒臺, 留下了一個說爛也不太爛、說不爛又很爛的大攤子,她是不能長時間的休息的。

    公孫佳道:“也好。”

    單宇道:“我去請御醫。”

    公孫佳沒有阻止,單宇憂鬱地看了她一眼,才匆匆離去。單良也是一揖, 拖著一條殘腿沉重地離去。阿練等上前扶起公孫佳,想將她扶回臥房休息, 公孫佳雙肘沉了一沉,阿練立住了。

    公孫佳道:“先生今天也好好歇息, 咱們都休息一下, 明天商量接下來該怎麼做吧。”

    單良回身之迅捷, 動作之靈便此生少有:“君侯?”

    公孫佳又慢吞吞地動了起來,邊走邊說:“彭犀這些話是很有道理的,可是要怎麼做, 還是得看咱們的想法不是?大局?誰都懂!誰要削了賀州同鄉, 我且要不痛快, 牽一髮而動全身, 頭疼!哎喲~”

    單良忙說:“先別想啦,這樣的大政國策,從來也不是一夕之間可以一蹴而就的!您心裡有個數兒, 見到陛下的時候別說偏了就得。條陳方略,可以慢慢想,一、二年裡可以做出一篇文章來,便是陛下那裡也只有欣喜的份兒。”

    公孫佳擺了擺手:“我……”

    她只覺得胸口發悶, 眼前漸漸黑了起來,黑暗中又有點點金星,終於歸於沉寂,連驚呼聲也沒聽見。

    公孫佳再次醒來已經到了次日中午,四肢乏力、腦袋也有點沉,她感覺還好。這一次能夠撐到把紀炳輝踹出京城,再把姨母的遷葬辦完,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抬手摸了摸額頭,似乎也沒有發燒或者已經退燒了。

    輕輕地嘆了口氣,就聽到一聲噼哩啪啦又連滾帶爬的聲響,帳幔被拉開,單宇一張帶著淚痕的臉露了出來:“君侯?!你可算醒了!”

    公孫佳聲音沙啞:“什麼時辰了?”

    “午時了,”單宇說,“你再歇會兒還是吃點東西?還是……啊!我請御醫來!他開的藥看來還是靈

    的,已經退燒了!”就不砍御醫了!

    被人關心的感覺怪不錯的,公孫佳擺擺手:“扶我起來。”

    假也請了,又在自己家,想什麼時候休息就什麼時候休息,她也不急著躺平,慢慢洗漱了,坐在床上問:“他們呢?”

    “阿爹和校尉在接洽來客,阿姜姐姐在看家務,消息已經封鎖了。您今天要是沒有好轉,就商議著請夫人回來。”

    公孫佳一點頭:“我歇一歇就得,老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來,坐下。咱們聊聊。”

    單宇沒有馬上坐下,先遵了醫囑,端了張矮桌過來,矮桌上幾品小菜,單宇盛了粥放好,看公孫佳吃了一勺才在床沿上坐了。

    公孫佳吃得很慢,似乎在思索,話也說得慢,先問她單良怎麼樣了。單宇道:“他慣會琢磨的,想得多,其實沒什麼。”

    公孫佳又問了一點府裡的雜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粥才下去小半碗,阿姜一路小跑過來了,進門時還帶著喘:“哎喲,可算是醒了!”

    公孫佳笑笑:“嚇著了吧?”

    “可不是!再不來呀,就要瞞不住了!醒了就好,這麼些年了,您也是繃得太久了,好容易紀炳輝那個王八蛋滾出京城了,一鬆勁兒,可不就得歇歇了麼?”阿姜倒會安慰人。

    公孫佳道:“辛苦你們了,我既醒了,也就沒有什麼大事兒了,你們該歇的歇。”

    “哎!我沒什麼,咱們阿宇可忙呢,一頭要看著單先生,一頭還要搶著來照顧您。”

    公孫佳笑著摸摸單宇的頭髮:“你也歇息去,給你爹帶個話,讓他也放心。咱們的事兒,不急,明天回來再說也使得。”

    打發走了單宇,阿姜臉上的笑容還沒散去,就聽公孫佳說:“昨天你也聽彭犀說的了?他說的是天下,又何嘗不是說的咱們府裡呢?”

    阿姜低下了頭,小聲說:“單先生和榮校尉功勞苦勞都是有的,就是千戶他們,十年來也很盡心的。”

    公孫佳道:“是啊!可是彭犀呢,他看不到實效不會鬆口,全聽他的,就不是我了。”

    阿姜說:“這些大事兒我也不懂,不過,那

    個彭先生不是也說過的麼?凡事急不得。”

    公孫佳笑道:“這是自然。治大國如烹小鮮,咱們家裡也不能太糙了。哎,去把阿孃接過來吧。”

    “啊?”

    公孫佳道:“我想把這府裡重新修葺一下,把簡義、方保叫過來吧,工程上的事情他們熟。”

    阿姜終於笑了:“哎,也好!是該有些新氣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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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人都打發走,公孫佳倚著床頭看薛珍站在窗前的剪影,心裡直犯愁——身邊就這幾個人,靠譜是靠譜,可也太少了!更要命的是,最親近的人“上不了檯面”,並非貶意,而是實指,一個殘疾人、幾個家將,再來一群女子,這些人,她在,都很厲害,她要躺倒了,這批人就很難捏合起來了。再指望他們能夠在自己躺倒的時候應急地應付政務?不可能的!

    她現在缺的是“忠於自己的”朝中勢力。彭犀說的對,還得從海里撈魚!

    又琢磨著彭犀說的“變”,以及自己該提出什麼樣的大政國策。思來想去,一條國策又豈是一時能想出來的?她現在也只能摸到點影子。

    如何將手上將要做的事務合了這個“變”字,才是當務之急,可不能南轅北轍走錯了方!

    考慮這些個就容易得多了,公孫佳心裡已閃過了八條意見,想得差不多了,方才沉沉睡去。

    到得第二天,她並未痊癒,卻也不敢再休息了,連喪事加病假她已請假數日,此時政事堂在只有一個霍雲蔚,怕不是要罵娘?!

    公孫佳第二天便上朝上,手裡還是拄著那根手杖。

    章熙比起之前略顯蒼老了一點,精神上與之前又是另一種不同。紀炳輝不是壓在頭上的大山,也是堵在胸口的亂石,一朝搬走,章熙顯得輕鬆了許多。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章昺陰沉的面色。

    公孫佳沒理會章昺的目光,第一件就是奏請——先帝過世有些時日了,是不是該修個實錄了?

    章熙即時准奏,下令籌備。修實錄不是個小工程,不但需要撰寫的人手,連相應的物資也都要準備好。這件事章熙交給了公孫佳。接著是霍雲蔚奏請,關於紀炳輝

    黨羽的判罰,與職位的替補問題。

    以章熙的性格,應該是首惡必辦、協從不究的。但是這一回,章熙另有一種安排——八品以上及機要,一個不留!

    紀炳輝實是朝上的一大黨,時至今日,他一朝倒臺雖不至於讓朝廷運轉不下去,突然都拿下來,也夠亂一陣子的。霍雲蔚沒有一刀切,立時就將所有人都拿下了,而是一部分一部分地搞,一邊搞,一邊填位子。

    今天是報的是又追究完了紀炳輝女婿、兒女親家的不法事,章熙倒是免了追究容太常,將容太常的兒子給降了三級。容太常的年紀,追究不追究的也都差不多了,倒是處置他的兒子這事兒更嚴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