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119、同意

    李侍中心裡沒有底。

    趙司徒定計的時候, 心裡其實也不太有底。如果有可能,趙司徒也想等更熟識了一些再提類似的事情才好。然而時間不等人,如果不在事情還沒發生的時候提前佈局, 事到臨頭就太晚了。

    如果有可能, 李侍中也不想將話說得這麼直接。但是根據他對公孫佳的瞭解,有事兒還是直接說出來。話一出口, 他就開始期待公孫佳的反應了。說實話,他一直都猜不透公孫佳的想法。但是,就像趙司徒說的,這個年輕的姑娘能夠掌握得住公孫家,那就值得一試。

    何況,這也是勢在必行之事。

    與紀炳輝對上, 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之前紀炳輝與大家相處還算愉快,誰能料到姓紀的就忽然發了顛呢?誠然, 鍾氏與紀氏一向不和, 是會站在大家一邊的。但是,這樣的所謂“默契”並不保險, 不能保證鍾氏在大家需要的時候進來聯手。

    盟友的關係任你天天眉天眼去幾十回, 也不敵一次正經的歃血為盟。有時候歃血已經不大管用了, 毀約給吃飯還容易, 聯姻就是更安全一些的保障。雖然也有姻親反目的,終歸比“默契”、“利益相關”要牢靠得多。

    李侍中不確定公孫佳這個年紀、閱歷, 會不會突然暴起,公孫佳的反應也會成為他們接焉評估公孫佳這個人的一個重要的參考。如果只是聯合鍾氏的話,根本不用求娶鍾秀娥,鍾家別的沒有, 人口特別的多,無論男女,適婚的總有那麼幾個。而趙、李等家族裡,婚齡的男女也不少,拖一個來也就夠了。

    看中了鍾秀娥,就是看中了她與公孫佳的關係,這是撕不開的!鍾家這兩年一直走背運,鍾源又傷殘了,公孫家現在就顯得尤為的重要。鍾家與公孫家是親戚,是他們兩家之間的關係,如果鍾家的另一個姻親再有事要拉公孫佳站隊,關係就遠了一層,未必能讓公孫佳動手。所以需要一個與鍾家、公孫佳都有關係的人才好,鍾秀娥正是這樣一個以一身串起兩家的人。本來丁晞也是個人選,但是他既姓丁,又與公孫府疏遠。趙、李、容

    都不大看得上這樣的年輕人,認為他“涼薄”。

    公孫佳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麼突然的事兒!哪怕是親爹死的時候都沒有這麼令人無語過,畢竟人人都會死一次爹,但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難嫁一次娘。寡婦改嫁對家提親,也沒幾個先問女兒的意見的。

    她先是覺得不可思議,繼而有些惱怒,最後才平靜了下來,這三種情緒在李侍中眼裡看得層次分明。公孫佳開口的時候,問出來的話卻讓李侍中也聽傻了。李侍中設想過不少可能的反應,生氣的、拒絕的、將他趕出門去都有可能,同意的、拿不定主意的、要與長輩商議的,這倒也是情理之中。

    公孫佳卻是發問:“是家母的意思嗎?”

    “啊?”李侍中冒出一個字音來,想了一下才憑著自己幾十年的人生閱歷,想明白公孫佳這是什麼意思。敢情她還以為是鍾秀娥先在外面有了私情,然後有了請託?李侍中反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公孫佳眉頭一皺,瞬間便知這不是鍾秀娥的意思了。也是發昏了,如果是鍾秀娥,她有多少親戚不能用來做說客,非得要個李侍中?

    她仍是答道:“若是家母的意思,我便為她把好關。若不是,侍中便不厚道了。這件事,我除非馬上反對,否則,哪怕保持沉默也算是默許了。然而……這樣大的事情,侍中不該讓我馬上就答,我還摸不著頭腦呢。”

    李侍中暗暗心驚:老趙真是眼毒!怪不得他做到了三公,我卻總差半步。她哪裡是摸不著頭腦?這怕是已經看清了,只是在想要如何處置而已。

    李侍中道:“老夫明白,聯姻確是大事,母女之情也關乎親情倫,哪裡那麼容易了?”

    公孫佳搖搖頭,說:“您不知道,我們家……唉,不說這個了。您見過我外公外婆了嗎?問過家母了嗎?”

    李侍中含蓄地說:“總要先問過縣主。”

    公孫佳垂下眼睛,說:“我知道了。此事無論允與不允,皆不該由我一言堂。”那是親孃,總得讓鍾秀娥知道一下。若趙司徒真動了聯姻的念頭,風言風語必

    是有的。

    李侍中則有些失望,他看出了公孫佳的拒絕——她都沒有問對方是誰,哪有聯姻不問對象的?李侍中想了一下,索性攤牌:“是趙司徒第六子,趙司翰。”

    公孫佳的眼睛瞪大了:“他?”輕輕點了一下頭,說,“我還是剛才的話,請您上覆司徒,此事非同小可。”

    李侍中道:“好。老夫還要再去一趟郡王府。”

    公孫佳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又點一點頭:“有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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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侍中出門登車,才慢慢地擦一擦額上的汗,小廝看了直笑:“上朝也難見您這般緊張。”

    李侍中連說:“你不懂!你不懂!”

    公孫府裡,公孫佳正在發脾氣,她發脾氣從來不如別人那麼暢快,別人能摔得動的東西她捧不起來,別人能踹得動的傢俱她一準傷到腳。扯壞了兩頁書之後,公孫佳陰著臉坐在那兒,一言不發。四下無人敢上前,也沒有人敢說話。以往遇到這樣的事,還可以搬個救兵,比如單良、比如鍾秀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