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01、繁華

    外人不知公孫佳的難處, 自家人卻知自家事,無論是單良還是彭犀也都在為這件事犯愁。

    單良是鐵桿兒的公孫黨,腦子裡已推演了百八十條如何保住妹妹的地位的辦法,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現在就給妹妹確定繼承人的身份, 比著公孫佳當年的情況, 先把“定襄侯”的身份給她坐實了!如果不行, 退而求其次,趕緊再給她養個童養媳是正經。看妹妹這身子骨,生育肯定不像公孫佳那樣艱難。

    彭犀卻不這樣想,他認為,關鍵還是“權”, 得妹妹自己立起來, 現在看起來她的情況還是不錯的, 那就得鍛鍊。“女公子不同於別家子弟,他們可以讀書、可以隱居、可以遊學求名, 他們等到三十歲、四十歲再挾名出仕也不遲, 甚至可以聯姻,借岳家之勢而起。女公子沒有這樣的機會。要趁早令女公子掌權。”

    這兩人的觀點都有道理, 公孫佳認為, 最好是雙管齊下,襲爵這個目前稍有難度,任職這個她倒是有一個現成的辦法——給塞進宮廷的衛隊裡。

    妹妹的年齡不大,還是應該好好讀書的時候,芝室裡的同學們也都與她情況彷彿,公孫佳在他這個年紀,鍾祥也是讓她讀書學習的。公孫佳思忖再三,寫了個條子, 先給她掛上了名,讓她負責其中一個小隊。妹妹主要任務還是讀書,但是要往宮廷裡輪班。

    鍾秀娥很心疼外孫女:“這樣是不是重了些?她還小呢,正在長個兒的時候。就掛個名,人不去,不行嗎?”

    公孫佳道:“她以後想要做個人,不被隨便什麼人作踐了,就得吃這個苦,該她乾的就得都幹了。我要是不想要個敗家子,就得狠下這個心!她扛住了,成人,扛不住,大家一起完蛋!”

    鍾秀娥嚇了一跳:“有這麼嚴重嗎?”

    公孫佳把手往皇宮的方向一指,鍾秀娥也嘆氣了:“是啊,那一個,不定真兒啊!小時候我看他還好,怎麼到現在,這不對勁兒啊!我說一句你別生氣啊,這不是他的脾氣。”

    公孫佳道:“我小時候也很安靜呢。”

    鍾秀娥怪異地看了女兒一眼:“你現在也很好啊!”鍾家人的通病,自己的孩子是千好萬好的,即便不好,那也只能自己說,是絕不允許別人說的。鍾秀娥看公孫佳,那就是很好很好的。

    一把年紀被親孃給表揚了,公孫佳心裡生出一股以前沒有感受過的美意,笑道:“嗯,我還會好下去呢!”

    鍾秀娥看她笑了,自己也就高興了,也就不跟女兒提什麼反對意見了,說:“那我得給妹妹好好補補了,昨天賀州老家給你外婆送了好些好東西!你等著!”

    公孫佳道:“好。”

    家裡有一個鐘秀娥,人人的日子過得就比以前舒服得多。公孫佳把妹妹的職務安排了之後就不再有什麼大動作了,朝裡朝外能勞動她的大事也不多,都是些習慣了的小事,她也不去主動生事。

    公孫佳這些年來不但攢下了不少部將,各級官員也有一把子親信,有巡邊時記下的,有坐鎮雍邑時選出來的,也有在京城栽培的。這些人初期是在北方任職,後來漸漸調動,也有離了北方範圍的。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老實低頭幹活,出了成績就按時按點地晉升。只要是認真做事的,都不用擔心前途,至少不用擔心退路。

    這顯得她分外的安靜。

    這樣的她給了一個感覺:這是賀州派的老路數了,殺人頭搶軍功,完事兒躺在功勞簿上吃喝享受。

    大家還都挺喜歡的。總比來一個爭權的強!御史們閒來無事彈劾一下“奢侈”或者“不守法規”,也都不是什麼大事。隨著鹽稅的推進,國庫日漸豐盈,京城權貴的生活也日漸的奢靡了起來。被彈劾奢侈算事兒?不被彈劾才要反省一下自家是不是太寒酸了!

    公孫佳有的是錢,比起動輒“侵佔民田”的人,她簡直堪稱楷模了,所以彈劾她只是捎帶的。如今的御史也換了一茬,他們閒得沒事眼睛往梁平等“新貴”身上盯,越是“新人”越容易犯錯也就越容易被當成業績來刷。御史彈劾一遍,章嶟再開恩維護一回,弄得熱鬧非凡。

    天地良心,賀州泥腿子們萬沒想到自己也有抱著胳膊指指點點說別人是“暴發戶不懂規矩”的一天。不過,只要不來折騰他們,那就隨便,熱鬧!

    ~~~~~~~~~~~~~~~~~~~~~~~~

    就在這樣的氛圍裡,大長公主的生日又到了。

    老太太過了九十大壽之後,每年兒孫們都要為她賀壽。老人做壽,整壽是大辦,到了她這個身份地位,又這個年紀了,過一年少一年,兒孫們為她高興,年年給她操辦。

    每逢這個時候,就是許多人求情的好時候。小事兒,老太太自己就給辦了,大點的事兒,這不家裡還看著好些能說得上話的人麼?無論是鍾源還是公孫佳,都與老太太很親近,她老人家一句話,比皇后的話都好使——皇后也不能衝外朝下旨,也得通過朝臣,朝臣買皇后賬的還不太多呢。這兄妹倆是自己就能寫條子的主兒。

    今年,大長公主的生日依舊是十分熱鬧。

    還沒到正式的日子,各路來送禮的隊伍就已經堵滿了整條街。鍾源還說不要太鋪張,但是在生日前一天就擺開了流水席,兒女們竟相給大長公主往京中的寺廟道觀里布施。

    到了正日子這一天,人們早早地就趕到了坊內,有些人甚至打定主意就在這兒熬一宿了。連帶的,附近做小買賣的人都跟著小賺了一筆。

    大長公主兒孫滿堂,迎客的、招待的、維持秩序的,井井有條。各路姻親都陸續趕來,公孫佳是外孫女兒,趙司翰至今在外人眼裡還是她女婿、延安郡王就更是真正的女婿,鍾源又是親孫子,江平章本人與大長公主不是親家,但他的一個孫女嫁入了鍾家,做了鍾泰的兒媳婦。政事堂差點擺出了一同請假、無人值守的加工,最後是江平章抽籤輸了留在了宮裡。

    府內張燈結綵,侍女、僕從們都換上了新衣,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鍾府氣勢之盛,比起當年胡老太妃做壽也差不多了。所差的就是一個皇帝親至。縱使老太妃做壽,也不是回回都有皇帝來的,算是扯平。

    再往內,老太太滿頭銀髮,扶著鳩杖,笑眯眯地看著滿堂兒孫,走著走著又嫌鳩杖礙事,塞給了丫環:“給我拿著。”回頭叫“阿羽呢?”又問“妹妹呢?是不是還在宮裡當值吶?!沒給孩子請假嗎?”

    公孫佳被嫂子們推了一把,無奈地道:“那不是在跟阿黎玩兒嗎?”

    大長公主這才想起來還有個寶貝大曾孫,招呼鍾黎:“阿黎啊,你們倆到我這兒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