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273、新君

    王皇后是在天快亮的時候發現章熙不對勁兒的, 伸手一摸,當時就尖叫了出來。王濟堂等人衝到床前,王皇后才穩下神來。王濟堂問出了什麼事, 王皇后顫抖著聲音說:“陛下駕崩了。”

    寢宮內外一片驚惶的哭聲。

    王皇后此時才想起來要控制局勢,王濟堂也跟著慌了一下神, 冷靜下來想:皇后真是不如當年的皇太後啊, 先帝駕崩的時候,皇太後的決斷何其英明?他勸皇后:“娘娘,現在猶豫不得,趕緊派人告訴東宮和政事堂吧!”

    雖然此時是過年假期不上朝,政事堂也很早就開始輪班值宿了,這個時辰,應該正是丞相們在交接班的時候。昨天值夜的是延安郡王,今早來替他的得是江平章了。說話間,他扶王皇后下了床,低聲提醒:“娘娘, 別犯糊塗, 想想當年宮中舊事!”

    王皇后哆嗦了一下,又打了個噴嚏,說:“好。”

    王濟堂於是點了幾個人,除了東宮、政事堂, 又去通知了鍾源。王皇后道:“秦王呢?”

    王濟堂小心道:“太子殿下才是喪主, 還是等他放話吧。”

    王皇后不說話了, 直愣愣地回望床上, 王濟堂心道:床上別再狼狽了吧?

    於是上前想整理一下床鋪,抖抖被子給章熙蓋好,將他垂在外面的手往被子底下塞了一塞, 入手摸著就不像是活人,他也打了個哆嗦。這倒也不怪王皇后尖叫了,誰醒了摸了一把屍首也……

    王濟堂甩掉了大不敬的想法,專心在一邊等候章嶟的到來。

    章嶟最先到,到就撲到床前哭得肝腸寸斷,延安郡王和江平章暫時還不能到後宮,在外面催問,延安郡王道:“老江,別跺腳了,快!來人!去定襄府!”他這一句話倒提醒了江平章,對的,他們進不了後宮,公孫佳是可以的。

    公孫佳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後宮的禁衛女兵是她的人,王濟堂派人通知東宮的時候已被她的人偵知了。路上遇到報信的人,兩下一碰消息,公孫佳馬上派人去了鍾府通知鍾源,接著下令,把禁中、京師的防務都給安排好。

    待她回到宮中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預案,礙於政事堂不是一言堂,她沒有在路上就直接下令,而是到了宮中先約見了自家小姨父以及江平章,對他們說:“要把霍、趙二位都請來,樞密也要快些宣。我去後面見太子和皇后,且要稟告皇太後。前面暫且不要宣太多的事,等霍、趙、鍾到了之後,有個章程再提。”

    三人匆匆定下,公孫佳就坐著肩輿跑到了中宮。王皇后已經罩上了素服,章嶟還在哭、王濟堂還在勸。

    公孫佳道:“現在是哭的時候嗎?”

    章嶟沒聽到,還在哭,王濟堂不得不將他晃回神,章嶟看到公孫佳,好像看到了塊浮木,哽咽著說:“阿爹走了!嗚嗚……”

    公孫佳心裡難過,目光落到了章熙的臉上,眼圈兒也紅了,說:“您這麼哭,他會走得不安心的,只有您將他的身後事辦好了,才能告慰先帝。”

    章嶟問道:“怎麼做?”他問得很自然,因為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上一回的國喪也不是他管的,他就是聽個通知,接著就是章熙拒絕封后的事兒鬧開了,根本沒什麼精力管這個。

    公孫佳道:“要稟告太後,先將陛下移到前殿去……”

    本朝也不是頭一回辦國喪了,間隔也不算長,一應的禮儀都是齊備的也不用現查,即使政事堂裡已經徹底換了一批新人也不用擔心國喪辦不好。公孫佳脫口就是一串前期安排,那是一點毛病也沒有的。先是調兵保證皇位繼承的順利,接著才是發喪。什麼宗室親貴重臣,這個時候才能知道皇帝的死訊。

    章嶟一一準奏,公孫佳就請示,接下來的一應禮儀讓誰操辦?公孫佳推薦了趙司翰去主持。“詩禮大族,家學淵源。”這是公孫佳的理由,上一次的國喪就是趙司翰他爹趙司徒操辦的。

    章嶟一想也對,有趙司翰來主持,禮儀上的事就不用擔心了,一切都循著舊制,再沒半點紕漏。當下先把章嶟在靈前扶上帝位,將他的身份坐實,再以他的名義發佈命令。

    趙司翰操辦葬禮,其他的國事暫時由政事堂代理,涉及軍國事務再加一個樞密。

    喪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然而,無論是得了這麼個極光彩差使的趙司翰,還是肚裡別有打算的其他人,他們的情緒都不高。不但政事堂,連同樞密院、六部九卿、宗室、勳貴都肉眼可見的萎頓了下去。彷彿走的不是章熙,而是他們的靈魂。摩拳擦掌的都很少,因為接下來就是官場上的老一套了,章嶟想也沒有什麼新意。就覺得挺無聊的。

    皇太後、諸王、公主、王妃們都在靈前,皇太後與王皇后都在,趙司翰就請示他們後宮的安排——得移宮。

    說到移宮,就不免說到紀貴妃,她仍然被軟禁在宮中,但是當初她住的也不是什麼偏僻地方,正經的後宮宮室,章熙死了,她肯定得給章嶟的後宮騰地方。這又涉及到另一個問題:皇家集體長輩份兒。

    皇太後變成了太皇太後、王皇后也變成了皇太後,靖安大長公主這輩份又高了一級,要改封為榮國大長公主,其他的公主按級漲。那麼,問題來了,紀貴妃,她怎麼算?

    提到紀貴妃的時候,章嶟恍惚了一下:“紀氏?”

    趙司翰道:“是。她的兒子,還在囚所,是否放出來奔喪?”

    章嶟垂下眼瞼,沒說話。趙司翰雖然之前與章嶟相處並不親密,但是想了一下政事堂以及章嶟身邊的人,哪個都不像是個能跟章嶟正經講點禮法道德的人,不得不硬著頭皮給章嶟講了一通大道理。

    反正就是,國事當然重要。不過天子家國一體,天子的家事也是國事,請您慎重考慮一下,這事兒不能不管。請把您的家人、後宮妥善安排好,這樣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章嶟問道:“怎麼算妥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