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165、大結局

    女皇沉沉問:“這是你指使的嗎?既然六郎謀反,那朕便不再追究,現在,你回東宮去吧。”

    李懷面露猶豫,真的開始考慮女皇的話。宰相暗暗罵了一聲,他們已經舉兵闖到聖前,若是退出去,哪還有身家性命在?宰相再次行禮,強硬地對女皇說道:“聖上,當初高宗將太子託付於您,如今太子年紀已長,膝下有兒有女,卻一直在東宮當儲君。天下臣民思念李家久矣,請女皇歸政於太子。”

    宰相說完,女皇並沒有反應。他斗膽微微抬起眼睛,發現女皇看著窗戶的方向,連李懷也驚愕地瞪著

    那裡。

    宰相壯著膽子轉過視線,看到窗邊帷幔四垂。外面一陣寒風吹過,掀起了紗幔,也露出了後面的人影。

    李懷驚駭至極,脫口而出:“李朝歌!”

    說出這個名字後,女皇眼睛似乎溼潤了片刻,嗓子中緩緩低語:“你果真回來了。”

    又一陣冷氣襲來,帷幔像風帆一樣鼓鼓飛起。等風平息後,士兵握著刀,壯著膽子掀開帷幔,發現後面空無一人。

    唯有寒氣瀰漫在窗前,彷彿剛才那個人影,只是眾人錯覺。

    廣寧公主府,李常樂焦灼地在地上走動,不停朝外面張望。屋外忽然響起腳步聲,李常樂一驚,手裡的佛珠掉到地上,一瞬間彷彿連血液都涼了:“外面怎麼樣了?”

    來人擦乾額頭的細汗,說:“回稟公主,太子成了。”

    李常樂身上的血液這才開始流動,她長出一口氣,跌坐在坐塌上,頓時覺得渾身發軟。她緩了一會,問:“女皇呢?”

    “女皇被圍困集仙殿,已經同意寫制書,傳位於太子殿下。”

    盼望了太久,等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李常樂幾乎不敢相信。她愣了許久,自己喃喃:“這就成了?真的不是我做夢嗎?”

    報信的人表情猶豫,似乎還有其他事。李常樂見狀,厲聲斥道:“還有什麼事,一同報來。若是敢隱瞞,本宮絕不會輕饒你!”

    報信人戰戰兢兢,冷汗淋漓地跪在地上:“回稟廣寧公主,太子及前線官兵,似乎在集仙殿看到了……盛元公主殿下。”

    李常樂霍得瞪大眼睛:“誰?”

    李朝歌從集仙殿離開後,沒有停留,直接往自己的公主府走去。她對這座皇城再無牽掛,之所以回來,只是和曾經的故人道個別罷了。或許是眾人知道李朝歌沒死,或許是女皇對李朝歌有愧,不管是什麼原因,盛元公主府依然留著。

    李朝歌進門,主人離去十年,府邸裡空空蕩蕩,毫無人氣,但擺設一如往昔,依然保留著她離開時的模樣。

    沒有人敢侵佔李朝歌的舊府,故而,這裡也成了最後一片淨土。

    李朝歌避開人群,靜靜漫步在公主府中。府中侍女大部分還是當年她在時的那些,但她們變老了很多,曾經連男女之事都聽不懂的少女眼角爬上細紋。她們圍坐在門檻前,低聲閒話。

    即便府邸已無主人,她們依然按著曾經的規矩,夜夜在主院守夜。侍女們的世界只有這麼大,聊來聊去,話題還是離不開舊主。

    “公主和駙馬離開,已有十年了吧。”侍女撥弄著炭盆,長長嘆道,“不知不覺,都十年了。”

    “海棠姐姐,今日宮城似乎有動靜……”

    “有沒有動靜,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被稱為海棠的侍女悠悠說道,“我們只是替主子守著家罷了,若哪日公主駙馬回來,總不至於無處落腳。無論外面的人是誰,總不敢對這座宅子動手。”

    另一個侍女一想也是,便不再關心外面的政變。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回去,海棠絮絮道:“當年公主和駙馬真是神仙眷侶,我活了這麼多年,見過這麼多達官貴人,再沒一對夫妻能像他們那樣,風姿玉骨,默契天成。”

    “可惜天妒佳偶,公主和駙馬早早就去了。”

    海棠搖頭,動作幅度雖小,但語氣頗為堅決:“我總覺得,公主和駙馬沒死,而是去天上做神仙了。”

    “但城裡人都說公主和駙馬在那場戰亂中死了。仗雖然勝了,人卻沒有回來。”

    海棠依然搖頭:“你是後面來的,沒見過公主和駙馬,會這樣想也難怪。你若是見過他們,絕不會相信,那樣美麗強大的兩個人,會死在區區戰亂中。”

    另一個侍女無意瞥見後面的影子,嚇了一跳:“有人?”

    海棠應聲回頭,此時風吹散烏雲,月光投注在地上,屏風後朦朦朧朧映出一道剪影。海棠怔了下,趕緊揉眼睛,而屏風後的影子已經消失了。

    侍女嚇得不輕:“剛才那是誰?”

    海棠喃喃:“公主……”

    “海棠姐姐,你說誰?”

    海棠眼眶中忽然盈上淚:“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回來的。”

    旁邊的侍女將信將疑:“

    真的嗎?今夜外面風大,可能是樹影子吧。就算真的是盛元公主,如今已經十年過去了,她怎麼可能身形還如少女一般……”

    ……

    李朝歌從公主府主院出來,從屋簷上踩過,輕巧落到偏院裡。這裡是他們剛成婚時,顧明恪自己居住的院落。主院依然有人守著,但這座院子蕭條已久,早被人忘了。

    也幸虧這裡被人遺忘,李朝歌才能安安靜靜待一會。她推開門,靜靜打量著屋子。裡面還維持顧明恪離開時的樣子,連書案上的卷冊都沒有收起。看得出來主人走時只以為出一趟短門,回來會繼續看,所以連書卷都沒有收拾。

    誰知道,他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呢。

    李朝歌走入屋內,懷念地劃過每一樣東西。這裡處處都是顧明恪的氣息,李朝歌都能想象到,他是如何把這些東西放在這裡的。她漸漸走到桌案邊,手指拂過書卷,劃出長長的一道灰痕。

    李朝歌感受到手指上的灰,忽然感覺到不對。她會幹出將沒看完的書順手扔在桌子上的事,但顧明恪會嗎?

    李朝歌心臟快速地跳動起來,撲通撲通,聲音震得她全身一陣緊縮。他不會,他一定會整整齊齊地收起來,哪怕只是出去片刻。

    李朝歌記得,出征前一夜,顧明恪為了躲清靜,特意搬到這個院子。既然他明知自己要隨軍出征,歸期不定,為何會把卷軸堆在桌子上?

    彷彿,是故意留在這裡,等誰回來看一樣。

    李朝歌手指顫抖起來,她幾次鼓起勇氣,才終於拍乾淨卷軸上的土,看清下面的內容。這是一張輿圖,李朝歌想起來了,這是他親手畫的輿圖。有一段時間他突然對山川地理感興趣起來,翻閱了許多資料,最後還親手畫。李朝歌記得,她還曾在好幾個深夜,親手給顧明恪遞過筆墨格尺。

    他在暗示什麼,或者說,他想通過這張地圖,告訴她什麼?

    李朝歌想起蕭陵的話,仙人只要神魂不出問題,無論身體變成什麼樣子都沒事。而九九雷劫那天所有人都看到秦恪的魂魄化成

    流光,穿入雲霄,所以才認定他死了。等等,獻祭神魂……

    李朝歌眉毛微皺,腦中飛快地旋轉著。她想起更多事情,那天她刺秦惟時,本來可以擊中第二劍,但秦恪突然出來了。既然他能精準夾住李朝歌的劍刃,可見他控制身體並不吃力,那之前,他為什麼任由秦惟佔據他的身體?

    而且,三九雷劫後,君崇給秦惟診脈時,曾驚訝過他的身體恢復得很好,比君崇預料的還要好。既然秦恪的身體再接一道雷也完全無事,那他為什麼會昏迷?

    甚至更早之前,秦恪在接受刑罰時,當著眾人的面說秦惟什麼時候死,他什麼時候進刑天台。如果他真的不放心秦惟,他大可私下拜託蕭陵,為什麼一定要當著眾人的面提出來?而且領命者是和他有過節的儲熙,秦恪見了,卻什麼都沒說。

    就彷彿,他在故意給對方製造機會一樣。

    李朝歌慢慢瞪大眼睛,心臟快速跳動起來。她生出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

    如果從一開始,秦恪就是故意的呢?他進入刑天台前有意逼死秦惟,然後在三九雷劫僅剩一道的時候裝暈,主動給秦惟提供機會奪舍。三九雷劫沒有完成,秦惟的法力被壓制著,終究要再進刑場,然後,秦恪才奪回主導權。

    更改天規不只要闖過九九雷劫,還需要祭天,蕭陵都知道,秦恪沒道理不知。但誰說九九雷劫那天,秦恪的身體裡只有一個魂魄?

    那天在刑天台上散去的,到底是秦恪還是秦惟?

    李朝歌立刻將輿圖攤在桌案上,對著月光,仔細尋找地圖上的線索。如果事情真如李朝歌猜測,那秦恪神魂無礙,極有可能通過秘術重聚身體。這個地方要隱蔽,而且,還必須是他們兩人都知道的。

    有什麼地方是他們兩人知道而別人不知的呢?李朝歌飛快閃過幾個地名,眼神突然凝住。

    武神廟!

    武神廟是他們兩人單獨探索的,後面李朝歌差點被當了祭品,還是顧明恪孤身救她出來。之後李朝歌發現武神手裡握著潛淵劍

    ,她害怕被別人察覺,進而給自己和顧明恪惹上麻煩,就命人將祭壇炸了。

    秦惟的帝陵修在地下,那武神廟,會不會有配套的地下祭壇?

    李朝歌抱著這個想法再看地圖,果然,很快就找出線索。他在某些地方故意用了不同的比例尺,乍一看沒問題,但仔細算就能發現不對。李朝歌二話不說,捲起輿圖,提著潛淵劍就往外面跑。

    李朝歌在崇山峻嶺中走了很久,山路圈圈繞繞,要不是按照地圖,李朝歌絕對找不到這裡。她又穿了好幾個山林,終於找到一個密道。

    李朝歌進入密道,她原本預備著有機關,然而這個地方就像在等候什麼人一般,一路走來沒有任何機關、結界、禁制。李朝歌心裡嘖了一聲,秦恪這是什麼毛病,玉虛宮不設禁制,連復生這種要緊地方,也不設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