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141、喬遷

    尤其顧明恪發現李朝歌專門挑

    著有圖的地方看,這種書裡的插圖總不可能是風景畫。他瞧著李朝歌越翻越起勁的架勢,忍不住道:“這種書,可以公然在街上售賣嗎?”

    攤主正推銷的起勁兒,他聽到顧明恪的話,不由瞅了顧明恪一眼。攤主心裡抱怨,這個郎君看著風度翩翩,說話怎麼這樣敗人興致。不看還好,這一看,攤主發現顧明恪身上的衣服有點眼熟。

    這似乎……是大理寺的官服。

    攤主一個機靈清醒了,平民百姓可能分不清中書、門下,可能不知道尚書、侍郎,但一定知道大理寺。三法司最高機構,管京城內外各種刑民案件,他這是扯著老虎尾巴喊救命——找死啊。

    攤主嚇得站直了,他頓時生意也不做了,拉起攤子就跑。李朝歌被撞了一下,手裡的書掉落在攤子上,隨著攤主一起跑遠了。

    李朝歌遺憾地拍了拍手:“我還沒看完呢。”

    “少看這些東西。”顧明恪一本正經道,“都是凡人臆想,遇到鬼早早勸對方投胎才是正事。陰陽殊途,人鬼在一起只會害人害己。”

    “我知道。”李朝歌瞪回去,“我又沒嫁給鬼,你罵我做什麼?”

    顧明恪被噎住,無話可說。這時候書坊主出來了,說找到了書,但有好幾版,不知道顧明恪要哪一本。顧明恪進去隨書坊主挑書,李朝歌懶得走,就站在外面等他。

    南市門口傳來喧譁聲,似乎非常熱鬧。街上百姓紛紛伸脖子看,李朝歌隨便掃了一眼,發現好像是哪家家眷出行,就習以為常地收回眼睛。

    李朝歌見慣了各種排場,兩旁的百姓卻不同。一夥人匯聚在一起,嘰嘰喳喳道:“外面又是誰?”

    “好像是張家的人出行,排場好大,把一條街都清空了。”

    “張家?”說話的是一個有些胖的婦人,她啐了一口,罵道,“不得好死的人家。也不看看自己家是什麼德行,裝什麼裝。”

    “趙嫂子,他們佔了你們家的祖宅,錢給你們了嗎?”

    “哪有。我們家住了三代人的房子,他們說佔就佔了。我婆婆去京兆府鳴冤,衙門一聽是張家,說都不讓說,直接把我們轟走了。”

    “聽

    說張家又要蓋新宅子,這回,他們看中了洛濱坊的地,現在正強逼著洛濱坊的人簽字畫押呢。”

    “他們家哪來這麼多錢?”

    “能是哪兒來的,還不是從我們老百姓身上搜刮來的!”趙嫂子罵道,“我姑子家在城外有一百畝良田,全家就指著這個吃飯呢,結果張家看中了那裡掙錢,硬搶了過來。張家說得好聽,說是奉了女皇的旨意,要在京郊建莊子,以迎接御駕,如果我姑子家不給,那就是不敬天顏、意圖謀反。去年謀反案查成什麼樣子,我們老百姓哪敢牽扯到這些罪名裡,只能含恨轉賣了。上好的水田,你們猜他們給多少錢?”

    “多少?”

    “一畝才五貫錢!”

    “什麼?”眾人紛紛大驚,一畝旱田差不多都有五十貫,張家只給五貫,這搶有什麼區別?

    “不光是我姑子家,他們鄰里的農田都被張家搶走了。一個老婆婆不服氣,去里正家伸冤,被張家的狗腿子推倒,當場摔斷了腿,沒過幾天就死了。就這樣村官屁都不敢放,還替張家過來做說客,給了他們三百貫錢,讓他們遠遠搬走。”

    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趙嫂說起張家來氣得咬牙,完全不在意這是外面,張口就敢罵女皇的新寵。

    這群人聚在另一邊說,李朝歌耳力好,全部聽到了。她心裡暗暗嘆氣,二張兄弟得寵,無論去哪兒都呼風喚雨,頤指氣使。張家其他人跟著雞犬升天,這段時間以來大肆斂財,兼併土地,搜刮民脂,甚至敢收外地官員的孝敬錢。眾人只能看到二張風光,卻不知二張腳下,有多少百姓不堪其苦。

    顧明恪從書坊裡面出來,見李朝歌有些出神地站著,問:“怎麼了?”

    李朝歌搖頭,道:“沒什麼。你拿好了?”

    “嗯。”顧明恪道,“走吧,回府。”

    李朝歌顧明恪從南市出門,正好外面的隊伍擦肩而過。張彥之騎在馬上,餘光隱約掃到一個背影。他一怔,立刻驚喜地回頭。

    前方正是他魂牽夢縈、念念不忘的女子,但是很快,她身邊就跟上另一個男子。

    他們手裡拿著東西,一邊走一邊說話。

    兩人沒有帶侍從,就如一對尋常夫妻,散衙後來市集買東西,買到了就一起回家。

    平淡,普通,一點都不浪漫,卻極其真實。

    周圍人見張彥之回頭,紛紛圍上來討好:“五郎,您看中了什麼,小的這就給您買過來。”

    張彥之盯了那個背影良久,緩慢搖頭:“沒什麼,是我看錯了。”

    二張兄弟的堂兄喬遷,大肆慶祝,後來因為張彥之、張燕昌親臨,許多人聞風趕來,燈火達旦,鬧了整整一夜。這本來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東都裡有人失意就有人風光,每年都有新的寵臣一擲千金,二張兄弟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李朝歌壓根沒有放在心上,她回府後看了會書,然後就洗洗睡了。

    但是第二天,李朝歌去衙門時,卻得知昨日張府宴會上鬧了些小小的不愉快。

    本來夜裡好好的,賓主盡歡,所有人都玩得很開心。但是大清早,解除宵禁的鼓聲剛剛敲響,張家奴僕開門時,發現自己家大門被人潑了漆,寫了大字。

    “一日絲,能作幾日絡?”

    這句話乍一看沒問題,但仔細看,就發現此話非常陰損。絲音類似死,絡音類似樂,連起來讀,那就是你總有一天要死,現在還能作幾天樂?

    張彥之的堂兄修宅子時,為了顏面,侵佔了半坊之地,打通了外面坊牆,將自家正門大搖大擺地開在大街上。張府大門上被寫了字,來來往往的行人都看了個清楚,不少人在背地裡偷笑。張家氣得不輕,站在門口罵了一上午,呵斥偷偷寫字的人出來道歉。

    自然是沒有人出來的。張家知道氣也沒用,他們罵夠了後,就將門上的字擦去,重新刷了漆。結果,第二天一早,他們家大門又被寫字了。

    還是原來那句話,一日絲能作幾日絡,位置、內容絲毫不變。張家堂兄氣得跳腳,他立刻讓人擦淨,晚上派了家丁嚴密盯梢,看看是誰敢他作對。但是第三日、第四日……一直持續了六七天,不管張家堂兄夜裡如何防範,白日如何威脅,擦乾淨的大門第二日一早準會被人塗字。盯梢的家丁從一個增加到十個,始終沒人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