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106、私奔

    最終, 顧明恪還是被李朝歌拉到鎮妖司。

    期間,李朝歌為了抄近路,本來打算跳牆, 被顧明恪堅決拒絕。沒辦法,李朝歌只能陪顧明恪兜一大圈, 然後回到距剛才直線距離一丈的地方。

    李朝歌輕車熟路拉開庫房門,對身後人說:“就在這裡了。”

    李朝歌率先走入屋內, 顧明恪慢慢跟上。他看了眼旁邊一個橢圓乾硬形狀極其似餅的東西, 靜了下,問:“這是餅?”

    李朝歌回頭,瞧見他身邊的東西, 坦然地點頭:“對啊。”

    顧明恪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表述此刻的想法。李朝歌找證據……還真是掘地三尺,滴水不漏。

    連一張餅都不放過。

    李朝歌興許是察覺到顧明恪的想法,她站在木架間, 環臂說道:“你可不要誤會, 我帶這張餅回來並不是無的放矢。我懷疑,毒下在這張餅裡。”

    顧明恪碰了碰旁邊一個茶壺, 更絕的是裡面還有水。顧明恪點點頭,抬眸, 平靜地看著她:“那這個茶壺呢?除了食物, 你還懷疑水裡有毒?”

    李朝歌理直氣壯地回道:“也不是不可能。”

    顧明恪無話可說。他目光掃過李朝歌千里迢迢搬回來的雞零狗碎,最後說:“你猜的沒錯, 這些東西上面都有死氣。”

    李朝歌眼睛瞪大, 可是顧明恪緊接著就說道:“但都不是源頭。他們上面沾染的死氣甚至還沒你身上重。”

    李朝歌心情忽上忽下,最終她遷怒於顧明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有話一次說完!”

    顧明恪輕輕拂袖,心想這個人真是不講道理, 自己破不了案,就來吼他。李朝歌一邊給顧明恪展示她覺得可疑的證物,一邊敘述龜背村的情形:“……汾州刺史說有士兵起夜,親眼看到屍體突然坐起來,並且繞著村子走路。後來我們夜探龜背村,確實看到走動的村民。我懷疑這些人中了什麼毒,一個接一個死去,他們的屍體被抬到外面後,不知道觸發了什麼,夜半時分甦醒,這些人深夜繞著村子轉圈,一到白天就回到自己家中。所以白天時外面才看不到人

    影,可是各個屋舍卻還維持著平常的樣子,因為這些屋子本來就有人住,只不過居住者變成死人罷了。我懷疑,他們的作息也改變了,變成夜晚行動,白日睡覺。換言之,龜背村仍然存在,只是變成了一個冥村。”

    顧明恪輕輕點頭,問:“後來你是怎麼處理的?”

    “將屍變的村民殺掉,然後埋入土中。有些屍體變化的厲害,皮膚刀槍不入,普通刀劍奈何不了他們,必須用真氣才能殺死。但是其他的普通屍體,周劭幾人配合就能殺掉。”說完,李朝歌自己都頓了一下,攤手道,“他們已經死了,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殺死。”

    “你的處理是對的。”顧明恪說,“煉屍最要緊的就是屍體完整,一旦身體殘缺,死氣洩露,召喚術就完全失效了。你們將屍體破壞後,那些人就沒法被用作屍兵了,讓他們入土為安,一來告慰亡靈,二來,也能防止屍毒擴散,引發瘟疫。”

    李朝歌敏銳地注意到一個生詞:“屍兵?”

    “是的。”顧明恪向來清明的眼睛裡像是漫上來一層黑霧,他注視著一個地方,看起來似是懷念又似是排斥,“客死他鄉,不渡亡靈。以鈴為引,喚君歸來。那是上古引靈術。”

    李朝歌緊緊盯著顧明恪的側臉,而顧明恪雙眸虛虛斂著,大概走神了。這是李朝歌認識顧明恪以來,第一次見他露出這麼明確的情緒波動。

    李朝歌看了一會,突然問:“上古的秘術,你怎麼知道?”

    顧明恪垂了下眼眸,轉瞬恢復如常:“你如果多讀些書,你也會知道。”

    他的表情從容不迫,聲音清冷如玉,看起來和往常一樣。但是李朝歌確定,她剛剛沒有看錯。

    李朝歌點點頭,覺得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李朝歌問:“好,既然你看的書多,那麻煩顧少卿解惑,上古引靈術是什麼東西?”

    顧明恪微微嘆氣:“上古巫祝強盛,教派繁多,可以牽引亡靈的法術統稱為引靈術。仔細論來,裡面有很多流派。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是哪一種?”

    李朝歌被難住了,她四處看了看,覺得顧明恪高度最合適,就在

    他的身邊比劃道:“假設你是那些村民……”

    李朝歌一抬眸,正好望入顧明恪靜湖一樣的眼睛。他專注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接下來的話。李朝歌嘴裡卡殼,要說的話一下子忘了。

    對著這麼一張臉,李朝歌實在不忍心用他來比方那些醜八怪。李朝歌看到不遠處有桌子,乾脆點亮燈,用筆給他畫道:“他們大概是這樣的,臉色鐵青,脖子上有花紋……”

    顧明恪緩慢坐到李朝歌身邊,看著她拿筆勾勒。李朝歌費力地畫了一會,自覺已經把所有細節都畫出來了,回頭問顧明恪:“你看懂了嗎?”

    顧明恪看著紙上抽象扭曲、直擊靈魂的小人,頓了下,說:“我沒看懂。但是我理解你要說什麼了。”

    李朝歌低頭看自己畫的小人,確實不太美觀,但不重要,傳神就可。李朝歌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放到燈芯上燒掉,問:“這種屍體是哪一種秘術?”

    “準確說,是巫術。”顧明恪拿起筆,攬著袖子輕輕蘸墨,在同樣的位置畫出一個屍體,“這種巫術發源於岐山,後面傳入夔國。夔襄王生前一直研究岐山引靈術,那時戰亂連綿,民不聊生,他總覺得只要能化死人為己用,就可以擁有一支忠誠勇敢、奮勇殺敵、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亡靈軍隊。”

    燈火輕輕跳動,照亮了顧明恪半邊臉龐,他五官精緻優美,輪廓卻十分英挺,這樣位於光影交界,側臉好看的出奇。李朝歌的聲音不覺放低,問:“後來他成功了嗎?”

    顧明恪幾乎脫口而出:“沒有。”隨後,他頓了頓,輕描淡寫道:“據我所知沒有。”

    至於後面他們有沒有繼續研究,顧明恪就不知道了。

    李朝歌暗暗挑眉,意味深長地盯著顧明恪的側臉,想從中看出些端倪。顧明恪也任由她看著,手中動作不停,很快,一具精準又不失美觀的鐵屍就出現在他筆下。

    “是這樣嗎?”

    李朝歌低頭,只瞟了一眼,就點頭道:“是它。”

    顧明恪將畫折起來,放到油燈上,圖紙很快化為灰燼。顧明恪將筆放回原位,說:“岐

    山引靈術不僅需要巫藥輔助,更需要陣法聚魂。你在龜背村裡看到陣法了嗎?”

    陣法?李朝歌擰眉,她仔細想了想,沉重地搖頭。顧明恪又問:“你剛才說他們繞著一個地方轉。是什麼地方?”

    李朝歌飛快地畫了張龜背村地形圖,在中間一個地方重重勾了圈:“我去的時候,只看到他們繞著這條路走。我懷疑,中心是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