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80、青樓

    日子一天天過去, 除夕逐漸逼近,東都裡過年的氣氛也高漲起來。日暮,朔風陣陣, 空氣裡傳來炊煙的味道,又到了快散衙的時候。

    馬上就要放假了,皇城其他部門已經沒什麼事情可幹, 全部開始划水混日子,好些宰相直接就不來了。在一片祥和的等放假氛圍中, 鎮妖司忙得格格不入。

    李朝歌查了兩天, 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鳳來樓那個西域舞姬最可疑。

    按照白千鶴打聽來的消息,樓笙,或者說安君,她是胡姬和漢人的孩子,那麼無緣無故的, 她為什麼想要包裝成西域舞姬呢?

    是誰給了她靈感?

    李朝歌將白千鶴叫過來,問:“上次我們去鳳來樓,那裡的老鴇說, 樓笙三日後登臺首秀?”

    白千鶴點點頭:“沒錯, 就是今天晚上。”

    白千鶴說完,見李朝歌若有所思的樣子,問:“指揮使,你想做什麼?”

    李朝歌沉吟,輕輕搖頭:“沒什麼。沒你的事情了,你把消息和地圖整理好,就可以下衙了。”

    白千鶴瞧了李朝歌一會,似乎明白了什麼。白千鶴什麼都沒說, 聳聳肩走了。

    很快,皇城熱鬧起來,各大機構散衙,官員們三五成群往外走去。隨之,城中各酒樓、食肆以及青樓,也迎來一天中生意最紅火的時候。

    鳳來樓老鴇在前門歡歡喜喜地迎客,今日鳳來樓無疑是北里的明星,整條街就屬這裡最火爆。前門車水馬龍,在無人關注的後門,一個侍女低著頭,快步往樓裡走去。

    李朝歌在鳳來樓中找了身侍女服侍,一路躲著人群,朝樓笙的住所逼近。鎮妖司之間搜查過鳳來樓,鳳來樓老鴇及奴僕認得他們,所以李朝歌這次沒有帶其他人,隻身一人來鳳來樓探路。

    她一個人輕巧,偷溜進來不容易被人發現。李朝歌倒要看看,鳳來樓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她走到一半,對面突然走來一隊婢女。李朝歌默不作聲躲到牆角,低頭掩住面容。為首的丫鬟看到她,懷疑地打量她一眼,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李朝歌壓低了聲音,說:“鄭媽媽讓我給姑娘傳話。”

    “都什麼時候了,還傳什麼話?”丫鬟粗暴地把一個盤子塞到李朝歌手裡,說,“今日是樓笙姑娘的大日子,哪兒還有其他姑娘的事?別管其他人了,快去給客人送酒,要是耽誤了樓笙姑娘獻舞,看媽媽不打斷你的腿!”

    李朝歌垂著頭,一言不發,握著端盤跟在隊伍最後。丫鬟雖然覺得這個侍女看起來怪怪的,但是今日鳳來樓實在太多客人了,很快有其他人叫丫鬟,丫鬟應了一聲,就把方才那茬忘了。

    李朝歌跟著送酒侍女走向鳳來樓核心,因為有隊伍掩飾,一路上沒人對李朝歌的身份產生懷疑。走到岔路口時,李朝歌左右看了看,無聲無息地閃到柱子後,從隊伍中脫離。

    她將酒壺放在一個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快步往樓笙的住所走去。李朝歌躲開幾簇人群,推門,輕巧地從後門閃入屋內。

    上次來樓笙這裡搜查的時候,李朝歌就看好了地形。李朝歌落地無聲,屋裡靜悄悄的,四周垂著帷幔,似乎樓笙並不在。

    李朝歌不知不覺握緊匕首,悄悄往屋裡走去。房間裡確實沒人,李朝歌路過琉璃簾時,又被裡面的畫吸引了注意力。

    李朝歌不由掀開珠簾,慢慢走到畫邊,仔細盯著這幅畫。這幅畫的筆觸十分細膩,一個雍容典雅的女子站在花叢邊,手裡拈著一枝花,頭上簪著豐滿華麗的牡丹。她身穿石榴長裙,外面搭著輕薄的大袖衫,臂彎間挽著鵝黃色的披帛。李朝歌目光掃過畫卷,最後落在畫中女子右手腕的紅線上。

    李朝歌上次就覺得這根紅線很奇怪。她雖然自己不會畫,但是身為公主,見過不少文人墨客,對畫作的基本鑑賞能力還是有的。畫中女子看衣著打扮是個貴婦,可是她手上的紅線卻很奇怪,若是貴婦,為什麼不帶臂環、玉鐲之類的首飾,而要戴紅線呢?

    紅線連成一個手環後,似乎並沒有斷絕,尾端若隱若現,好像有一條線順到衣服裡面去了。李朝歌仔細盯著畫中女子的衣袖,忽然一陣風吹來,旁邊的帷幔如風

    帆一樣鼓起,李朝歌袖子裡的刀立刻出鞘,轉身攻向身後。

    一道寒光閃過,帷幔被割成兩截,慢悠悠落下。灰褐色的紗幔落下,背後人的容貌也顯現出來。李朝歌看到對方,微微吃驚:“怎麼是你?”

    顧明恪摺扇擋住李朝歌的匕首,正要說話,突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顧明恪二話不說,欺進一步攬住李朝歌肩膀,旋身躲到櫥櫃和牆壁之間的縫隙裡。

    櫥櫃外垂著一道長可及地的帷幔,顧明恪將帷幔全部拉住。李朝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塞到縫隙裡,顧明恪站在她身前,兩個人距離極近。這個距離有些突破李朝歌的安全距離了,她想要提醒顧明恪,她可以躲到房樑上。然而李朝歌才剛要說話,就被顧明恪抵住嘴唇。

    顧明恪的食指輕輕按在李朝歌的唇瓣上,用氣音說:“安靜。”

    他話音剛落,外面的門就被推開了。

    這樣一來,李朝歌就是想換地方都無法。她只能儘量貼在牆壁上,努力忽視嘴唇上的觸感。

    顧明恪手指修長,指尖卻涼涼的,不知道他天生體溫低還是外面太冷,總之,不太像是一個正常人的體溫。而且距離這麼近,李朝歌不可避免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料,而是清冷的寒香。

    有點像清晨開窗時湧入的山間清風,也有點像月夜雪地吹來的凜冽空氣,是一種至清至淨的味道。李朝歌突然想起仙人不食五穀,以靈氣而食,莫非,這就是靈氣的味道?

    李朝歌胡思亂想間,外面傳來駁雜的腳步聲,旋即門吱呀一聲被關上了。聽腳步聲有兩人,其中一個較重,另一個較輕。那個較重的腳步說話了,聽聲音正是老鴇:“你準備好了嗎?外面客人都來全了,我給你把場子鋪這麼大,你可不能讓我丟臉。”

    “我知道。”另一個聲音是樓笙,“我準備了很久,媽媽,你就儘管放心吧。”

    老鴇將信將疑:“真的?”

    “真的。”樓笙說,“我要準備上場了,媽媽,你去前面看舞臺吧。”

    老鴇的腳步聲往外走去,道:“我去了,你要快點啊。”

    樓笙應下。開門關門聲響起,屋子裡很快只剩下樓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