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79、舞姬

    樓笙看到,立刻皺眉,道:“公主,裡面是奴家換衣服的地方,不方便給外人看。”

    李朝歌置若罔聞,她用劍鞘挑起琉璃珠簾,五光?色的琉璃珠碰撞,發出清脆的叮噹聲。樓笙神情焦急起來,露出明顯的不悅之色,幸而李朝歌沒有再繼續往裡走,她停在珠簾前,看著裡面的擺設,片刻後問:“樓笙姑娘屋裡有這麼多西域器皿,我還以為姑娘不懂漢人文化呢。樓笙姑娘也懂書畫?”

    珠簾後的小隔間裡放著許多女兒家的私人物品,香閨之風濃郁,牆上卻掛著一副女子簪花圖,看起來有些突兀。

    樓笙用團扇遮著臉,聲音低低的,說:“奴家並不懂,這是一位恩客送給奴家的,奴家覺得好看,便掛上了。”

    李朝歌放下珠簾,笑了笑,轉身問:“你們剛才不是說,樓笙剛到中原,並未接客嗎?既然沒接客,那哪來的恩客?”

    樓笙和老鴇一起沉默了。老鴇尷尬笑著,扭上來揮著手帕道:“公主您不知道,樓笙雖然沒有□□,但是先前賣藝不賣身,也見過幾個客人。要不然,奴家如何知道樓笙跳舞極好呢?樓笙知書達理,溫柔小意,吹拉彈唱俱佳,尤其擅舞。三日後樓笙首次登臺表演,到時候還請公主捧場。”

    丫鬟們上前,用團扇遮住樓笙的面容身形。樓笙在團扇後屈膝,輕輕給李朝歌行了個禮,說:“謝公主捧場。”

    樓笙臉龐被擋住,影影綽綽看不清楚。李朝歌心想樓笙一個西域舞姬,排場做的比世家小姐都足。有些守舊的世家不願意被外人看去了女兒的容貌身形,便會用帷幔、幕籬遮擋。除了最開始李朝歌破門而入,樓笙沒反應過來外,之後樓笙一直用團扇遮擋著面容,還真挺有神秘西域美人的範兒。

    李朝歌掃過樓笙纖穠的腰身,鮮豔的西域長裙,注意到她在腰上掛著一個葡萄花鳥香薰球和金銀線錦囊。李朝歌問:“你腰上是什麼?”

    樓笙一雙柔荑解下香薰球和錦囊,打開展示給李朝歌看:“回公主,裡面是香料和首飾。”

    李朝歌隔著團扇看了一眼,香薰球裡是正在燃燒的香料,做工?分精巧,除此之外和世面上流行的香薰球並無差別。錦囊中是一顆瑩潤的珠子,看起來價值不菲。

    李朝歌問:“這是什麼?”

    “恩客送給奴的。”樓笙垂著眼睛,說,“之前的客人喜奴舞蹈,便打賞給奴一顆夜明珠。奴家沒找到其他珍珠相配,便收在錦囊裡,隨身佩戴。”

    樓笙始終細聲細氣,有問必答,相比之下李朝歌倒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了。李朝歌看了一圈,沒問出什麼可疑之處,她最後看了樓笙一眼,轉身道:“走。”

    李朝歌率先出門,官兵跟在她身後離開,氣勢威武攝人。老鴇長鬆一口氣,趕緊追出去送客,臨走時還不忘關門,隔絕外界窺探的視線:“公主慢走,

    有緣下次再來……”

    老鴇嘴裡這樣說,其實心裡一點都不盼著李朝歌再來。大唐的公主是最惹不得的存在,被公主鬧上門,要麼是來找駙馬,要麼是來砸場子,總之絕不是好事。老鴇千恩萬謝把李朝歌送出大門,她親眼看到李朝歌帶著扈從進了另一家樂坊,才長長鬆了口氣。

    謝天謝地,總算把這個祖宗送走了。老鴇轉身,見三層樓上有許多姑娘倚著欄杆看熱鬧,怒道:“看什麼看,還不回去準備接客?再偷懶我扒了你們的皮!”

    姑娘們摔帕子,跺跺腳走了。老鴇把姑娘們罵走後,忙不迭跑回樓笙住所。一進樓笙的屋子,老鴇頓時換了個臉色,討好問:“樓笙,你沒事吧?”

    樓笙正在復原屋裡被弄亂的擺設,淡淡道:“我沒事。”

    老鴇鬆了口氣,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最終壓低了嗓子,提醒道:“三日後登臺獻藝,你確定準備好了吧?我把名聲給你炒的這麼大,你若是丟臉,那我可要和你好好說道說道了。”

    “我知道。”樓笙不耐煩地甩了下手帕,皺眉道,“我要練舞了,你們出去吧,不要來打擾我。”

    老鴇這些年捧紅過多少花魁,哪受得了青樓女子和她拿喬?但是老鴇想到樓笙的舞,還是忍了,笑著說:“好,媽媽不打擾你。你有什麼需要和媽媽說,媽媽這就走,不打擾你練舞。”

    另一邊,李朝歌從鳳來樓出來後,白千鶴湊到李朝歌身邊,悄悄說:“原來是她。我還以為真來了位西域大美人呢,結果竟是熟人。”

    李朝歌挑眉,頓時警醒起來:“你說什麼?”

    白千鶴看起來很遺憾,嘆道:“我之前認識一個胡姬,聽她說過北里胡姬這個圈子。剛才鳳來樓那位叫樓笙的胡姬,我見過她,但她估計不記得我。”

    李朝歌表情鄭重起來,問:“這是怎麼回事?”

    白千鶴說道:“我之前就提過,鳳來樓競爭很激烈,名妓之間明爭暗鬥。剛才那位樓笙原本叫安君,她的母親是胡姬,當年有豔名,和一個漢人畫師生下了她。因為她

    母親的緣故,安君被人防的厲害,長大後一直被上面的花魁壓著,沒有什麼露臉機會。所以這些年來,安君雖然長相不錯,卻混的不甚如意,高不成低不就。要不是公主你發現了那張畫,我也想不起來是她。”

    李朝歌聽出些不對勁來,問:“那幅畫怎麼了?”

    “安君的母親是粟特人,能歌善舞,但是安君卻像了她的父親,擅長畫畫,在歌舞上天賦平平。在花樓這種地方,寫詩作畫雖然也是能耐,卻太慢了,比不過那些能歌善舞的。所以安君一直不怎麼出名,沒想到這次她給自己換了個名頭,扮成西域舞姬,改名樓笙,竟一舉成名了。”

    李朝歌先前就覺得那幅畫和樓笙屋裡的擺設格格不入,樓笙的屋子雖然充滿了西域風情,但太堆砌了,各個國家的東西擺在一起,毫無風格,看得出來她也不太懂西域文化,只知道挑著最貴的顯擺。在一個充滿西域元素的房間裡出現一副簪花圖,很有些割裂。

    果然,樓笙並不是真正西域來的女子,她只是包裝人設罷了。李朝歌無語,說:“既然她根本不是西域來的舞姬,那她聯合老鴇撒謊,就不怕被戳穿嗎?”

    “嗨。”白千鶴不以為意,“風月場這種地方真真假假,只要一響貪歡,誰在乎真假呢?她之前不上不下,包裝成西域美人後頓時惹眼許多,再造勢幾波,只要有六分的美貌就可以吹成?分。花名打出去後,後面的客人便源源不斷,誰還在乎之前的事情?老鴇只要能掙錢就行,她才不管撒不撒謊。其實不止是樓笙,青樓裡許多花魁都有一兩個標籤在身,只要能紅起來,誰關心花魁的真實性格是什麼樣子?”

    李朝歌點頭,倒也是。青樓這些地方為了掙錢,炒作手段層出不窮,毫無底線。李朝歌想到什麼,頓了下,問:“既然她以前就是伎人……那她還拍賣初夜?”

    李朝歌說起初夜這兩個字,頗有些難以啟齒。白千鶴眨眨眼,一副你太年輕了表情,曖昧道:“青樓能人輩出,人家有辦法的。

    ”

    李朝歌一噎,一下子沒接上話。她安靜了一會,幽幽問:“她可以夥同老鴇瞞天過海,但既然是假的,就總有破綻。她就不怕以前的客人或熟人把她認出來嗎?”

    白千鶴道:“青樓這種地方真真假假,能來這裡玩的,壓根不在意睡在自己身邊的是小紅還是小綠,樓笙無論起什麼花名都沒差別。何況,說不定恩客還?分自豪呢。”

    李朝歌就知道不該對逛青樓的男人抱有期待,她冷笑一聲,不想再問了。白千鶴坦坦蕩蕩地走在花樓街上,問:“指揮使,我們接下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