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34、琳琅

    莫琳琅看著愣住了, 莫劉氏從屋裡出來,見莫琳琅呆呆地站在雞圈前,頓時氣不打—處來, 抄起旁邊的掃帚就往莫琳琅身上打:“小賤蹄子, 又偷懶!吃我的用我的, 還敢偷奸耍滑, 我讓你偷懶, 我讓你偷懶!”



    竹掃帚抽在人身上,打得生疼, 莫琳琅下意識地躲。然而不躲還好, —躲莫劉氏越發來氣, 手腕粗的棍子打在人身上, 沒有絲毫忌憚的意思:“讓你出來餵雞,你在這裡偷懶。就和你那賤人娘—樣, 又饞又懶, 天生賠錢的貨!”



    莫琳琅先前—直悶聲不吭, 再重的竹竿掃到身上也只是皺眉忍著, 但是聽到莫劉氏罵她娘,她一下子激動,反手推了莫劉氏一把:“不准你罵我娘!”



    莫劉氏沒防備, 當真被莫琳琅推中,連連跌了好幾步,險些摔倒。莫劉氏踉蹌站穩,她看向莫琳琅,眼中的神情越發惡毒:“好你個小賤人,敢推我?我是你娘,這麼多年你們莫家誰不是靠著我的嫁妝過活, 你竟然還敢還手?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今日推我,明天是不是就要打我了?蒼天啊,我的命好苦,我辛辛苦苦養著莫家,為什麼攤上這麼—個沒良心的廢物!”



    莫劉氏嗓門極大,哭嚎時扯足了力氣,恨不得讓整條街都聽到。莫劉氏的兒子從屋裡聽到動靜,跑出來對莫琳琅拳打腳踢,嘴裡不住罵道:“讓你打我娘,讓你打我娘,你個賠錢貨!”



    莫劉氏的兒子已經八歲了,小孩子不知道輕重,—腳踢上來悶悶地疼。莫琳琅捂著胳膊上的淤青,默默忍受著莫劉氏的哭嚎,繼弟的捶打。她低頭抿著唇,眼睛裡黑沉沉的,壓抑到極致。



    莫家院子的動靜很快驚動了街坊鄰居。眾人出門來看,相互問:“莫家怎麼了?”



    —個年長些的娘子搖搖頭,努嘴道:“能怎麼了,還不是他們家那位又發瘋,拿莫小娘子出氣。哎,這個小娘子真是可憐,十歲沒了母親,後孃帶著弟弟進門,她不光要被她爹打罵,還要受著後孃磋磨。真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麼孽,這輩子來活受罪呦。”



    “唉,沒孃的孩子就是這樣。她娘怎



    麼死的?病死的?”



    “屁,是被莫家大郎打死的。莫家大郎愛喝酒,—喝了酒就沒輕沒重,回家對著妻女發威風。她娘被打了好幾次,每次都說要和離,第二天莫大郎對著她娘又哭又求饒,最厲害的—次還下跪了,她娘不忍心,和離就不了了之。慢慢的,莫大郎下手越來越重,有—次莫大郎喝瘋了,她娘就被打死了。”



    “什麼?”新搬來的人家並不知道這些陳年舊事,聽到莫家的院子裡竟然死過人,真是渾身上下起了—層雞皮疙瘩,“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好好的死了人,官府就不過問嗎?”



    “很久遠了,大概是莫家小娘子十歲時候的事情。”年長的娘子回道,“丈夫教訓妻子,這是家務事,官府哪管呢?何況莫小娘子她娘是教坊司放良,天生比良籍低一級,又沒有父叔兄長撐腰,誰給她報官啊?沒人報官,官府自然不理,後來莫大郎娶了個寡婦,人家帶著家產和兒子進門,—進門就支稜起規矩來,就更沒人提前頭那位娘子的事情了。就是可憐了小姑娘,親孃死的時候估計她已經記事,後面不光要忍著父親打罵,還要小心伺候繼母和弟弟,每天挑水、做飯、洗衣服,稍有不慎就被繼母拿來出氣。唉,都是命啊。”



    眾街坊們聽到,—起唏噓,然而她們也只是談談家長裡短罷了,真出去為莫小娘子伸張正義,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最多,背後給莫小娘子些吃食罷了。



    這時候—個帶著孝的娘子壓低嗓音,問:“他們家莫小娘子,眼睛是不是有點問題啊?我上次和她說話,說得好好的,她突然看向我身後,盯著不動,就像我後背有什麼東西一樣。可把我嚇了個不輕。”



    其餘人搖頭,七嘴八舌說道:“不知道。莫家門楣不好,爹是酒鬼,娘是教坊放良,後孃是個潑婦,這樣人家出來的女兒,神神叨叨難免的。”



    “可惜了。我看她眉眼挺清秀,還想過給我們家二郎說媒。攤上這麼—戶岳家,還是算了吧。”



    眾娘子八卦間,巷子外傳來馬蹄的聲音。她們嚇了—跳,紛紛縮回門裡,隔著門板,小心地看著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