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32、羅剎

    李朝歌突然拔劍,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裴府下人頓時大喊大叫,霍景州也臉色鐵青,上前攔住李朝歌:“安定公主, 這是東都相府, 不是山野莽林, 請公主不要輕舉妄動!”



    門房躲在人群裡, 陰陽怪氣道:“是啊, 我們裴府世代簪纓,詩書傳家, 連皇帝都稱我們相公一聲國老,豈容你們這些粗人在裴府門前舞刀弄槍?”



    裴紀安微微抬手,止住家奴的話, 抬眼對李朝歌說:“安定公主, 我知你來意。但是如今天色已晚,公主還是未嫁之身, 裴家不方便讓公主進門。還請公主理智一些,勿要胡鬧。”



    “胡鬧?”李朝歌都氣笑了,她眼神犀利如刀,所過之處,無人敢對視, “我奉命捉拿妖怪, 如今妖氣隱沒在裴府,我不惜辛苦跑到裴府來救人, 你們倒一個個和我歪扯顏面?裴家顏面再重要, 還比得過人命嗎?都給我閃開,要是有人受害,你們誰擔待的起?”



    李朝歌說著就要硬闖, 裴紀安皺眉,頗為無奈地上前,想要攔住李朝歌:“你不要胡攪蠻纏!”



    裴紀安習慣性去拉李朝歌的胳膊,在即將接觸到李朝歌的衣袖時,李朝歌反手挽了個劍花,劍鋒打著旋,直衝裴紀安的手腕而來。裴紀安吃了一驚,下意識鬆手,劍刃擦著裴紀安的衣袖而過,削下來一截青色的衣袖。



    裴府的人嚇了一跳,紛紛大喊:“大郎君!”



    裴紀安伸手,示意他們沒事。他看向李朝歌,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暗,裴紀安的臉龐隱沒在黑暗裡,白的毫無血色:“這就是你的目的?”



    “我說過,我不喜歡別人隨便碰我。”李朝歌眼神比劍還要冷,她在劍中傾注了真氣,握在劍柄在掌中轉了個旋,用力擲入地面。三尺劍鋒如同墜了千鈞之力一般,直直插入臺階,上好基石鋪就的門臺被一劍刺穿,如蜘蛛網般裂出道道裂紋。



    圍在四周的人不由後退一步,眼神驚疑不定。這到底是什麼劍,竟然能刺穿石頭?李朝歌輕輕鬆鬆拔出劍,錚地一聲指向前方:“閃開。”



    眾人哪還敢攔著她,紛紛退散。李朝歌



    面前很快清出一條路來,李朝歌握著劍,一個眼神都不給多餘的人分,快步走向西苑。



    其餘士兵不敢多言,趕緊跟在李朝歌身後離開,一時間門口只能聽到迅疾雜亂的腳步聲。裴紀安站在臺階旁,靜靜看著眾多士兵從他面前經過,眼神動都不動一下。裴府的下人以為大郎君被粗人嚇到了,慌忙過來詢問:“大郎君,您沒事吧?”



    裴紀安沒說話,他抬眼,隔著臺階和人群,遙遙看向最前方的那個女子。



    她說,她不喜歡別人碰她。



    李朝歌這個毛病裴紀安前世就知道,不知道是從小習武養出來的習慣,或是鎮妖司出生入死練成的警惕,總之李朝歌很不喜歡和外人有身體接觸。若是被不熟的人碰了下手,她能難受一整天,排斥程度其實已經有些病態了。裴紀安知道,但是他不在意,他恨不得對李朝歌退避三舍,怎麼會在意李朝歌的心理隱疾呢?



    裴紀安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會變成“外人”之一。



    ·



    綠綺提著一盞燈,送顧裴氏出門。兩人走在曲折幽靜的迴廊上,誰都沒有說話,唯有風聲吹過樹梢,發出嗚咽一般的聲音。



    綠綺藉著燈光,小心地覷顧裴氏的表情。她打了會腹稿,斟酌著開口道:“夫人,郎君不善言辭,其實內心極為單純孝順。若是郎君今天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奴婢在此替郎君請罪,望夫人看在一家骨肉的份上,不要和郎君置氣。”



    顧裴氏輕輕扯了下嘴角,顧明恪單純孝順,不善言辭?她看未必。看顧明恪今日的表現,他分明有主意的很,他就是不將她這個母親放在眼裡罷了。



    顧裴氏冷冷道:“郎君和外界交流的少,不懂人情往來,你們也不懂嗎?他一直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從不違逆長輩,但自從去了躺行宮,他突然鉚足心思要參加科舉,怎麼勸都不聽。老實交代,是不是你們在郎君耳邊攛掇的?”



    “奴婢不敢!”綠綺嚇了一跳,手裡的燈籠晃了一下,險些摔倒。綠綺連忙穩住燈燭,對顧裴氏請罪道:“奴婢是顧家的家生子,一生仰仗主家的恩



    德,怎麼敢做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呢?夫人,這裡面,興許有什麼誤會。”



    顧裴氏也知道以下人的膽子,萬萬不敢鼓動顧明恪。顧明恪雖然體弱,但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子,眼看一天天長大了,難免有了少年人的心思。他忽然一反常態,甚至不惜忤逆母親,多半,是動了情。



    顧裴氏不由抿了下唇,還沒有見面,她對那位安定公主的印象已經跌至谷底。粗俗無禮,不通禮儀,倒是學了一身勾引男人的本事。



    顧裴氏端著臉,居高臨下問:“他在行宮,都做了些什麼,見了些什麼人?郎君沒有單獨和安定公主會面?”



    綠綺擰著眉,十分為難。這是郎君的私事,當下人第一點,就是不能和外人洩露主子的行蹤。顧裴氏直接詢問郎君的私人行程,矛頭還直指安定公主,綠綺如何敢說?但面前又是郎君的母親,顧家的主母,容不得綠綺反抗。綠綺左右為難,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對面突然轉過來一團黑影。對方低著頭縮著肩,走路姿勢說不出的奇怪,落地一點聲音都沒有。綠綺狠狠嚇了一跳,她連忙提起燈,見對方穿著裴府侍女的服飾,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綠綺反應過來後,氣不打一處來,立著眉呵斥道:“站住。天黑了不允許單獨出門,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那個侍女垂著頭,低低道:“奴婢是表公子身邊的人,現在要去伺候表公子。”



    丫鬟的聲音又尖又細,乍一聽很奇怪,可是翻過頭再仔細想,又找不出哪裡不對。綠綺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她皺著眉,打量著侍女道:“我便是表公子身邊的大丫鬟,怎麼沒見過你?”



    綠衣侍女聽了,細細軟軟說道:“奴婢剛來,是外院掃地的,姐姐自然沒見過。”



    綠綺攏著眉頭,將信將疑。真的嗎?西苑一共只有這麼大,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竟還有她沒打過照面的丫頭?可是現在綠綺忙著去送顧裴氏,沒工夫追究這個丫鬟,於是端著大丫鬟的架子呵斥道:“既然在西苑伺候那就好好守規矩,天黑了不要亂走。這幾天東都裡有妖怪,雖然妖怪出沒在南



    城,但保不住它流竄到北邊。以防萬一,這幾天都不要走夜路了,趕快回去吧。”



    綠衣侍女矮身,行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萬福禮:“是。”



    綠綺覺得有些怪異,但是沒有多想,越過對方就繼續往前走。顧裴氏已經不耐煩了,綠綺可不敢讓夫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