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29、惡徒

    周劭聽聞, 絲毫不為所動:“什麼選擇?”



    李朝歌撣了下袖緣上的灰塵,雙手負在背後,說道:“人生在世短短數十載, 生不由己, 死不由己, 唯有怎麼活掌握在自己手裡。聽聞周大當家天生神力, 僅憑一雙赤手空拳便能打死猛虎, 當年也是道上威名赫赫的人物。我在朝堂,而大當家在野, 雖然立場迥異,但我私心裡依然敬大當家是個人物。只可惜如今大當家鋃鐺入獄,階下為囚, 若是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了, 總覺得窩囊。”



    周劭冷笑一聲,嗤道:“你想說什麼直說吧, 對我使激將法沒用的。”



    “大當家爽快。”李朝歌回身,目光穿過欄柵和黑暗,直直落在周劭身上,“我和周大當家做個交易如何?我放你出去,你為我辦事。只要你聽我的號令, 日後將功折罪, 免除死刑,甚至恢復自由身, 亦非難事。”



    說了這麼久, 終於說到正題了。周劭不屑地笑了一聲,問:“朝廷富有天下,能人輩出, 還缺我這一個打手不成?”



    “軍中勇士自然不缺,但是像周大當家這樣力能拔山,拳能碎石的人,卻少有。”李朝歌側臉一半隱沒在黑暗中,一半映照在燈光下,目光漆黑平靜,直直看著周劭說道,“我要去的地方有妖物作祟,兇險非常,普通人去了只能送命。尋常士兵無法勝任,但是你可以。”



    周劭明白了,反問道:“也就說是,這個地方很兇險,去了會死?”



    “沒錯。”



    “那我不去會怎麼樣?”



    “罪無可恕,秋後問斬。”



    周劭嗤了一聲,說:“去是死,不去也是死。一樣是死,我為何要聽你的安排?你們這些政客各個披著人面,長著鬼心,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周劭曾經混匪道,和江湖人一樣,對官府天生有惡感,根本不肯接受李朝歌的招攬。李朝歌輕輕嘆了口氣,她本來想好好說話,可惜他們總是不聽,一定要她祭出真格來。李朝歌低頭,輕輕拉平袖口上的褶子,忽的道:“你不怕死,那你的妻子呢?”



    周劭頓住,他猛地回頭,眼神中一瞬間迸發出殺氣:“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沒做



    什麼。輕薄她的是晉州刺史的兒子,又不是我,我能對她做什麼呢?”李朝歌放下手,不緊不慢地踱到柵欄面前,直視著周劭的眼睛,“你以為將她送回孃家,她就真的安全了嗎?你為她金盆洗手,為她掩埋自己的過去,又為了她再度殺人,鋃鐺入獄。你在世時她都被地痞流氓糾纏,你若是死了,她真的逃得過嗎?你是殺了晉州刺史的兒子,可是一方父母官不是說著玩的,刺史若想報仇,有的是辦法為難她。”



    周劭一動不動盯著李朝歌,李朝歌也坦然回視。周劭突然發難,掄起一拳朝李朝歌衝來。他力氣太大,都把固定鐵鏈的牆壁拽倒,灰塵混著碎石一起迸濺。李朝歌站在木柵欄外,從始至終身形沒動過一下,唯獨在周劭拳頭襲來的時候,她握著劍橫在身前,穩穩接住周劭這一拳。



    拳頭撞在劍鞘上,發出一聲悶響。周劭挺著直拳不動,李朝歌握著劍鞘,也沒有移位。外面獄卒聽到動靜,嚇了一跳,慌里慌張跑過來:“怎麼了,那個狂徒又發瘋了嗎?安定公主,您怎麼樣了?”



    李朝歌眼睛注視著周劭,頭都沒回,淡淡說:“我在裡面。這裡無事,你們出去吧。”



    外面的腳步聲逐漸密集,眾人徘徊在門口,似乎拿不準該不該進去。李朝歌和周劭對視,他們兩人看似是靜止的,然而周劭拳頭上的青筋一直高高隆起,李朝歌小臂上的線條也始終緊繃著。



    獄卒們商量片刻,最終害怕被聖上天后追責的恐懼壓過了對地牢的懼怕,他們抱在一起,提著燈,哆哆嗦嗦走下來:“安定公主,您在哪裡?”



    地牢裡逐漸亮起燈光,腳步聲離這裡近了。在獄卒們轉過拐角前,周劭收了拳頭,李朝歌也放下劍。



    獄卒們抱著團走入直道,他們終於看到了李朝歌,也看到了牢獄中一地狼藉。



    地牢的牆壁被拽塌一個口子,牢中滿是灰塵和碎石,那個最為人忌憚的惡徒喘著粗氣站在塵埃中,隨著他的動作,鐵鏈嘩啦啦直響。而那位苗條、美麗,看起來嬌滴滴的公主,卻好整以暇站在不遠處。除了衣服蕩上些許塵土,其他地方沒有任何不妥。



    這副景象太過反常,都把獄卒們看懵



    了。他們震驚半晌,不可置信道:“公主,這是怎麼了?”



    “沒事,只是你們大牢的地基不夠牢固,隨隨便便一扯就壞了。大理寺獄名聲在外,可惜看起來,質量不太好。”



    這是建在地下,終年不見天日,號稱神仙進來了也無法活著出去的死牢,安定公主居然說質量不好?獄卒們一時沒接上話,訥訥道:“是卑職疏忽了,公主沒被石頭砸到吧?幸好公主無事,卑職這就讓人來修大牢,絕不讓他們有機會逃跑。”



    “不必了。”李朝歌微微抬了下手,淡然道,“他的牢房不用修了,之後,他歸我管。”



    獄卒們愣怔半晌,齊齊發問:“什麼?”



    “開鎖,我要將他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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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時三點,宵禁的鼓聲準時響起,執金吾敲著鑼,在街上高聲呵道:“宵禁,即刻回家,關閉坊門,任何人不得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