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節 嬌鎖

    誒?

    路宴離我越來越近,我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沒注意到散開的鞋帶,左腳絆了一下直直朝身後倒去。

    但我沒有落到地上。我看著一手捉住我手,一手摟住我腰的路宴。

    這是機緣巧合嗎!為什麼又抱住了我!這是什麼神奇按鈕嗎!一鎖門就抱我!

    那顆位於胸腔下的心臟跳得厲害,我都懷疑它想從裡面直接跳出來。

    「是離周宇傑遠一點,不是離我。」路宴湊近我,靠在我耳邊輕聲道。聲音輕飄飄地落進我的耳朵裡,一同落進去的還有他溫熱的氣息。

    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揉著我的手腕,揉得我有些害怕。

    「路,路老師?」我在他的懷裡,聲音已經小得有些聽不見了。

    顯然路宴聽到了,他揉我手腕的力度又大了一些,低頭看著我。他的眼睛裡一點光都沒有,黑得能把人吸進去。

    「聽到了嗎?」他問我。

    我一時呆住了,沒想著要躲開的他目光。

    「嗯?」路宴捏了捏我腰間的軟肉。

    我一個顫慄,連忙道:「聽,聽到了。」

    路宴繼續一下又一下揉著我的手腕,力道或輕或重,他聲音裡有引誘的味道:「聽到什麼了?」

    我哭了,為什麼路宴會突然這樣!

    「離周宇傑遠一點。」我乖乖道。

    路宴眯了眯眼睛,對我的回答很滿意。隨後又捏了捏我手腕上的肉,才鬆開了放在我腰間的手。

    就在我滿腦子想著要怎麼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時候,路宴敲了敲桌子:「還不過來?」

    又是這句。

    路宴從他的抽屜裡拿了一本書出來,上面「管理會計」幾個大字落到我的眼裡。

    「我想你肯定沒帶。」他風輕雲淡地靠在桌子邊。

    我看著路宴把管理會計放在桌子上,然後慢條斯理地扣上他的袖口。

    「怎麼?要我過來?」路宴扣袖口的手一頓,問我。

    大可不必!我立即走過去坐下,從包裡拿出準備好的《管理會計》拍在了桌子上:「我……我有……」

    路宴揚了揚眉,將他的書收回了抽屜。

    「《數理統計》也給我吧。」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數理統計》還在我的枕頭底下!為了讓它平整一點,我想壓著它睡會好一點。

    我翻開手中書,壓低聲音:「我……我……沒帶。」

    13

    從教學樓出來的時候,天依舊是很晚了。

    路宴走在前面,我看著地上我們交錯在一起的影子,心裡像是爬上了什麼密密麻麻的東西。我們剛走進一條小道,他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單調的鈴聲在安靜的夜裡劃出一條口子。

    路宴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凝視了屏幕十秒鐘。當那鈴聲快讓我手腳都麻掉的時候,他才按下了接聽鍵。

    四下安靜得能聽到耳邊的風聲,路宴的接聽鍵一按,我就聽到了電話裡女人的啜泣聲。

    我聽裡面的人哭著喊了一聲:「宴宴。」

    這個聲音我熟悉,是那晚在小樹林裡的聲音。

    那爬在我心上密密麻麻的東西一下子全散了,我這個人最有的就是自知之明,這樣的隱私路宴一定不想讓別人聽見。

    本來我自己也是可以回宿舍的。這樣想著,我就快走了幾步準備越過路宴自己回宿舍。

    當我剛走到路宴身邊的時候,手就被他捉住了,我一側頭就看見了他藏在眼鏡下的眼睛黑得像是要把我吸進去。

    「不要再打來了。」路宴的聲音壓得很低,與那天在小樹林的聲音一模一樣。

    我看見他很快地掛了電話,隨後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進了懷裡。

    這次跟前兩次不一樣,這次才算是真正的擁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路宴穿的衣服太少了,他的懷裡有點涼,我一雙手僵在了他的身後。

    「就一會兒。」路宴把頭埋進了我的頸窩裡。

    啊啊啊啊!我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啊!怎麼辦?怎麼辦?

    本來想推開他的一雙手,到最後只是落在他的後背上輕輕拍了拍。

    「老……老師……」我有些不知所措。

    路宴環住我的手收了收,將我更緊地禁錮在懷裡。

    「唐漾。」他抬起頭,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聲音有些啞,「怎麼辦,你自己找上門的。」

    啊?什麼東西?為什麼最近路宴這麼奇怪!

    我沒有問他是什麼意思,因為小道里走進來了人。

    路宴還算是很有人性地在人來之前放開了我,而我全程低著頭根本不知道從我們身邊路過的人是什麼人。

    我回宿舍的時候,馮玥正準備爬上床去。

    見我回來了,她又跑了下來,坐在了我的身邊對我笑道:「路老師真負責,每天都輔導你到這麼晚。」

    還不等我說話,馮玥又道:「今天周宇傑來找我了。」

    嗯?

    我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周宇傑是誰。

    「他找我問你的微信。」馮玥朝我擠眉弄眼。

    我一愣:「他真的要用微信問作業?」

    馮玥聽後笑了起來,我實在不懂她在笑什麼。

    最後她在我的目光下擦了擦眼角的淚,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漾漾啊,要你微信怎麼能是問作業呢?」

    那幹嗎?

    管他幹嗎呢,反正跟我也不熟。我低頭開始收拾我的書包:「你可不要把我微信給別人啊。」

    微信裡多了一個路宴,就讓我每天沒什麼勇氣點開微信了,生怕有什麼我不想看到的消息。

    馮玥拍了拍我的桌子,她幽怨的聲音傳來:「怎麼給?我都沒有你的微信呢!」

    啊,好像是哦。

    我偷偷吐了一下舌頭,我微信裡的人少得可憐。

    現在加上路宴就三個人。

    「漾漾,你微信多少?我加你。」馮玥掏出手機。

    我看著我的手機:「不,不用了吧?我,不怎麼用微信。」

    就在此時,我的手機亮了起來。

    二十一歲大劫:明天《風險投資》。

    我僵硬地側頭,看見了馮玥落在我手機屏幕上的目光。

    好了,慘了。如果現在腳底下有個洞,我一定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路宴真的總是能卡點讓我尷尬!嗚嗚嗚嗚,我上輩子到底對他做了什麼,才能這樣。

    14

    下課後,路宴沒有出現在門口。

    我看著書包裡的那本《風險投資》,心裡非常糾結。如果路宴沒有來叫我,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可是他昨天發微信跟我說了。難道還要我主動去找他嗎?

    我一邊心裡流淚,一邊到了路宴的辦公室門口。辦公室的門依舊沒有關上,我從縫隙中看到了裡面一個穿著紅色高跟鞋的女人。

    「晏晏。」女人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是昨天電話裡的聲音。是那天小樹林的聲音。

    路宴的情殺對象來找他了,而我又好死不死地出現在了現場。

    相比那天在小樹林裡,此時我的心裡除了無與倫比的尷尬,還帶了一些莫名的酸意。

    那個在我眼裡有些冷的老師,是別人嘴裡親切的晏晏。

    「滾出去。」路宴的低吼,聲音低得像是在忍著什麼。

    女人的高跟鞋走了兩步,噠噠的兩步像是踩在了我的心上。

    我知道偷聽別人的對話是不對的,但是路宴讓我過來的,也算不上故意偷聽吧?

    我把耳機收起來放回了口袋。

    「路宴,你不要忘了你是誰生的!」女人的聲音尖了起來。

    我聽見椅子挪動的聲音,隨後是路宴低低的聲音:「我寧願我從沒出生,我的出生讓我感到噁心。」

    他的話剛落下,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傳了出來。

    我捏著口袋裡的耳機,聽得心驚膽跳。

    就在我猶豫要不要走的時候,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了。我驚得抬起了頭,一時和門後面的路宴四目相對。

    他的眸子黑得要命,顯得他整張臉都多了份戾氣。在看到我的時候,他的眸子裡有光閃了閃。我錯過他的身體,看到了後面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我連忙低下了頭:「老,老師……我,我不是……」我要哭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聽的。

    路宴沒有回我,他回頭對他身後的女人道:「滾,不然後果自負。」

    這聲音冷得讓我忍不住抖了一下。然後我就聽到了高跟鞋噠噠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那女人在我身邊停了幾秒,她的目光也在我身上停了幾秒,然後才又噠噠地走了。

    而路宴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手把我拉進了辦公室。

    門被他啪地關上了。

    我嚇得抬頭看他,見他將眼鏡取了下來扔到了桌子上,解袖口的手有些急。

    他的一雙眼睛沒了眼鏡更是黑得只能看到裡面的我,我突然有些慌了。

    「路,路老師。」

    路宴一步逼近我,我順勢後退貼在了門上。他再上前了一步,伸出右手越過我的腰,在我身後的鎖上一按。

    啪嗒。

    鎖上了。

    路宴眯了眯眼睛,他右手擒住我在身前的雙手,將我的雙手舉過頭頂定在門上。

    「聽到了什麼?」他的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氣息全吐在了我的脖子上。

    嗚嗚嗚,怎麼又來了!

    「我,我,我什麼也沒聽到。」我哭了。

    路宴怎麼越來越奇怪了。他擒住我的手用了用力,讓我的手死死定在門上。

    「就算聽到了也沒關係。」路宴的聲音在耳邊,突然變得無限溫柔,「把你鎖起來,你也跑不掉。」

    我渾身一顫。

    這是什麼意思?我真的什麼也沒有聽到啊!

    路宴從我的肩膀抬起頭來,他用左手抬起了我的下巴,迫使我看著他。他的右邊臉還帶著輕微的手掌印,可見剛剛那巴掌打得有多狠。

    我心裡一癢,想伸手去摸一下,剛一動才想起來自己的手還被他擒著。因為我短暫的動作,他的眸子又暗了暗。

    「唐漾,我把你鎖起來好不好?」路宴擒住我的手又緊了緊,他呢喃的語氣溫柔得不像話。

    我的手好痛!

    但是看著路宴的神情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我也認真地考慮了一下。

    他是說把我鎖起來,不是我把殺了。

    鎖起來就是關起來,關起來就是不用出門,不用出門就是不用交際。

    我看著他,認真地點了點頭:「好。」

    15

    在我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的時候,路宴眼中的光聚在了一起。

    他輕輕地鬆開了我的手,面上有些無措。

    我的手一時間得到了自由,慢慢從頭頂放了下來,我看到手腕處紅得嚇人。

    路宴沒有像之前那樣扣上自己的袖釦,他輕輕拉著我到了桌子旁,輕輕帶了一下我的腰,我就坐在了他的桌子上。

    「是不是很疼?」路宴的指腹輕輕掠過我的手腕,他低著頭,我只能看到他柔順的頭髮,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我縮了縮手,隨後搖了搖頭,想到他可能看不到我搖頭,才輕輕道:「不,不疼。」

    真的好疼!疼得我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可是路宴現在看著很不對勁。

    他的指腹一遍一遍地掠過我的手腕,他掠過的地方又疼又癢。

    我下意識要收回手,但剛動了一下便被路宴抓住了。

    啊!好疼!

    我一點都不敢動了,路宴應該也感受到了,連忙放鬆了手,只是輕輕圈住我的手。

    「不要跑好不好?」路宴的聲音帶了類似哀求的情緒,像是一個軟拳直接錘到我的心上。

    我看著他的頭頂有點不知所措:「老師……」

    路宴抬起頭來,窗外的陽光從玻璃上透進來,灑在他的臉上。那麼溫暖的陽光,卻像溫暖不了他。

    他的眼角有些紅,跟平時的他判若兩人,而我的心也軟得一塌糊塗。

    就在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的時候,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震動了兩下,三下。

    在這件安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突兀。

    我尷尬地露出了一個笑容,輕輕從他的手中抽出了我的手,再從口袋裡掏出了罪魁禍首。

    是短信,一個陌生的號碼,連發了三條短信。

    「唐漾你好,我是周宇傑。」

    「下課的時候我叫了你,但是你好像沒有聽見,所以我找導員要了你的電話號碼,希望沒有打擾到你,我就想問一下那天我要你回覆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第三條我還沒來得及看,手機就被路宴抽走了。

    他的眸子暗了暗,手指在屏幕上輕輕劃了幾下。

    我要伸手去拿手機時,他空著的一隻手一下捉住了我的手,然後他把手機關機扔到了另一個桌子上。

    剛剛還在路宴臉上的乖順一瞬間就消散不見了。

    我心肝一顫,看著那熟悉的表情,要哭了。

    是不是又要來一次?我的手腕還沒好呢!

    「不是說要離周宇傑遠一點嗎?」路宴逼上前來。

    我看著他撐在我左右兩邊的手,知道他不會再弄痛我,一時就放心了許多。

    路宴湊到我的耳邊,聲音有些喑啞難辨:「怎麼辦,漾漾不聽我的話。」

    氣息輕輕吐在我的耳垂上,像是一股電流直接從耳垂到了身體的每個部位,我只覺得一陣酥麻。

    路宴抬手輕輕揉了揉我的耳垂,我整個人直接僵住了。

    「還是要鎖起來,才能聽話。」他的聲音從我的側面傳來,有些誘哄的味道。

    我終於可以肯定了,他就是我看的那些小說裡的病嬌屬性。

    出現在我的幻想裡的場景,終於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這次換我有些興奮了,我側頭看著他,咬了咬唇後鼓足勇氣問他:「真的可以鎖起來嗎?」

    路宴一愣。

    我腦子一動,覺得好像可以有一個天大的便宜等著我。

    我輕輕拉了拉路宴沒扣上的袖子,認真問他:「被老師鎖起來的話,是不是可以……可以不上課也能畢業?」

    路宴眨了眨眼睛。

    我繼續問:「是不是可以……可以一直待在屋子裡,有吃有喝?」

    路宴退了一步,他慢慢地扣上了袖釦。

    我從桌子上跳下去,正要開口,就看到路宴拿過眼鏡給自己戴上。

    「《風險投資》拿出來。」

    ……

    16

    在大三以前,我的軌跡是教室—食堂—宿舍。

    大三以後,我的軌跡是教室—路宴辦公室—食堂—宿舍。

    雖然是多了一個點,多了路宴這個人,但因為只要進了路宴的辦公室就是待一天,可以什麼事什麼人都不管,讓我省了很多的麻煩。這讓我越來越願意到路宴的辦公室去了。

    路宴有一個好習慣,每次我在他的辦公室裡,他只要出去都會把辦公室的門從外面鎖上。他的這個習慣讓我覺得特別安心,願意安心待在辦公室。

    掉下一週的課早就補完了,但是路宴還要繼續給我補課,或者讓我到他的辦公室做作業。

    我非常樂意,這樣很快就半學期過去了。

    期中測試成績下來了,意料之中,我每個科目都專業第一。

    我拿著自己的成績單,來到了路宴的辦公室,想告訴他這個好消息順便誇誇他,卻發現他不在辦公室。

    他跟往常一樣給我留了門,我自己推門進去,再把門掩上。

    這一系列動作熟練得讓我反應過來,我好像已經習慣了和路宴的相處了。

    我從來沒有主動去做過什麼事情,可是近段時間來,都是我自己主動來路宴的辦公室。

    難道是我變了?社恐好了?

    我一邊質疑自己,一邊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這時候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我以為是路宴回來了,剛笑著一抬頭就看到了那天出現在這個辦公室的女人。

    我連忙低下頭來,手上的動作都慌了起來。

    路宴的辦公室從來沒有人可以隨便進來的,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兩個多月就算只有我在辦公室也的確沒人來敲過門。

    我忘了這個女人。

    除了我,唯一進過這間辦公室的女人。

    女人並沒有因為我在就退出去,而是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宴宴的學生?」她走到我的桌子前,刺鼻的香水味撲面而來。

    我只覺得尷尬得恨不得鑽進桌子底下去。

    果然不是我的社恐好了,我只是習慣了路宴。

    女人噠噠兩步走到了路宴的位置上坐下,她語氣輕挑:「宴宴呢?」

    我盯著我桌上的書本,不說話。不僅不想說話,還想直接地盾。

    尷尬出天際,應該說的就是我現在吧。

    那個女人敲了敲桌子,有些不耐煩:「去給我倒杯水。」

    憑什麼!

    肯定是因為我今天出門的時候沒有看黃曆。明天!明天我一定看了黃曆再出門,我一雙手在桌子下握成了拳頭。

    我站起來走到飲水機旁不情不願地接了一杯水。

    我明明看到她那雙塗了紅色指甲油的手接住了杯子,為什麼那杯水還灑在了路宴的桌子上。

    水灑在路宴電腦上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傻了。

    嗚嗚嗚,怎麼辦!我連忙抽過紙巾開始擦電腦上的水。

    「你們在幹什麼?」路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的後背一僵。

    我什麼都沒幹啊!

    女人站起來迎了過去:「宴宴。」

    我停頓了一秒,繼續擦電腦上的水跡。會不會鍵盤上也有水?

    剛打開合上的電腦,就聽見女人有些柔和的聲音:「宴宴,再幫媽媽一回。」

    啊,這……這跟我想的不一樣啊!

    「你休想。」路宴的聲音裡帶著隱隱的怒意。

    女人開始哭起來:「如果你不幫我,我就死給你看。」

    嗚嗚嗚,為什麼每次這麼尷尬的時候我都在場啊!

    我低著頭開始擦滲到電腦鍵盤上的水跡,路宴低笑了一聲。

    「怎麼?上次沒弄死我,你不滿意?」路宴帶著冷笑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

    我的後背一僵。

    讓我後背一僵的除了他的這句話,還有不小心讓我打開的電腦屏幕。

    屏幕裡打開了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論壇,還有右上角那個我再熟悉不過的頭像。

    我手指顫抖,點開了對話框。

    最後一句是昨晚,我的頭像發出的對話。

    啊啊啊啊!

    小丑竟是我自己!

    17

    按理來說,我現在應該跟路宴掰扯掰扯他是 q 這件事,但是我看著站在門口的他,突然有些不忍心。

    「宴宴,你怎麼能這樣說呢!我可是你媽媽!」站在他對面的女人一副很受傷的模樣。

    路宴面上掛著讓人害怕的笑,他的眼睛在眼鏡下黯淡無光。窗外那麼大的太陽,都照不進他的眼睛。

    「媽媽?」路宴取下眼鏡,將眼鏡疊起來,「你配嗎?」

    「不如說,我是你獲取錢財的籌碼?」路宴的聲音和他的目光一樣,冷得嚇人。

    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接下來那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落到了路宴乾淨的臉上。

    隨著「啪」的一聲,路宴的臉微微側了一下,他白皙的臉迅速紅了起來。

    這一巴掌像是打在了我的心上,密密麻麻的疼痛從心底傳來。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走到路宴身邊,伸出手輕輕包住他在身側握成拳的手。

    那手也是冰冰涼的。

    「阿姨,您先回去吧。」我低著頭,拉著路宴往一旁動了動,留出出門的路。

    那個女人踩著高跟鞋走了兩步,走到我們面前。

    她從包裡拿出一個卡片,扔到了地上:「路宴,當年那件事情,你並沒有受到傷害,何必揪著不放?就算你恨我,你也留著我的血。除非我死了,不然你別想擺脫我。」

    她說完就走了,我連忙把門關上。

    我回身抱住路宴,他的身體冰涼。

    「沒事了,沒事了。」我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現在這個情況,實在讓我有些不知所措。這不是我一個小小社恐人員能解決的事情。

    路宴趴在我的肩上,他把手中的眼鏡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慢慢解開自己的袖口。

    來了來了,又要來了。

    我看著窗外另一棟樓裡好像站了一個人。

    啊!窗簾沒有拉!

    我想推開路宴去拉一下窗簾,但是路宴圈住了我的腰,把我緊緊納在他的懷裡。

    「漾漾,我很髒的。」路宴趴在我的肩上,聲音淡淡的。

    我心裡一疼:「老師。」

    路宴環住我腰的手一緊,像是要我把和他融為一體。

    「最開始我覺得你那麼幹淨,不應該是我的。」路宴蹭了蹭我的肩膀,「後來一遍又一遍,我忍不住。」

    「如果你要跑的話,我就只能把你鎖起來。」路宴的氣息輕輕吐在我的脖子上,聲音變得有些喑啞,「把你鎖起來,只屬於我一個人。」

    「好。」我輕輕答道。

    這話就像個神奇按鈕,每次我只要答好,路宴就能恢復正常。

    但是這次路宴沒有動靜,他依舊趴在我的肩上。

    「漾漾,我不正常。」

    我鼻子一酸,我知道他不正常。

    放在他後背上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笑了起來:「老師,我也不正常。」

    路宴放開我的腰,他抬起頭來和我平視:「周宇傑去當兵,是我操作的。因為他想靠近你。」

    我一愣,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周宇傑是誰。

    難怪後來就沒見他找過我了。

    「當兵也挺好的,我不喜歡別人靠近我。」我看著路宴的眼睛,我很少會直視別人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眼睛都這麼漂亮。

    我眨了眨眼睛,問他:「他的紙條上真的是問我作業嗎?」

    路宴的目光閃了閃。

    「嗯。」路宴點了點頭。

    突然我腦子裡有什麼東西閃過,我目光掃了掃路宴,再掃了掃他桌上的電腦。

    腦子裡過了一遍我跟 q 的聊天記錄。

    啊啊啊啊!我的天吶!

    我整個人都僵了。

    我活了二十幾年,從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尷尬過!

    我緩緩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老師……你什麼時候發現,yang 是我的?」

    可能路宴沒想到我轉移話題這麼快,他愣了一下。

    他一邊給自己扣上袖釦,一邊笑著看我:「一開始。」

    什麼一開始?哪個一開始?那就是所有我對 q 說的話,他都知道是我說的?

    嗚嗚嗚!為什麼會這樣!

    18

    我走在路宴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我咬了咬牙:「老師……我說我不是 yang,你信嗎?」

    路宴停了下來,他回頭看著我。

    好的,不信。

    我以後再也不搞什麼網友了!

    「情殺?」路宴朝我走來,「斯文敗類?」

    我看著不遠處敞開的宿舍大門,說了句「老師再見」,就衝了過去。

    因為這個事,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然後就成功地生病了。

    馮玥把手機遞到我面前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看著屏幕上的照片,整個人都麻了。

    那是在我們學校的論壇上,照片上有著醒目的標題:校內最年輕的教授和得意學生之間不得不說的一二事。

    照片上路宴環著我的腰,腦袋擱在我的肩上。

    我想起來當時我看到對面的樓裡剛好有一個人,拍照的應該就是那個人了。

    「就這一個背影,他們怎麼知道是路老師?」我僵硬地把手機還給馮玥。

    馮玥湊過來:「你還不知道?這個辦公室是特殊的,專門給路老師的!其他老師哪裡能一人一個辦公室。」

    我不知道啊,難怪從來都不會有人到辦公室裡來。

    馮玥震驚地看著我:「不是吧,漾漾。你跟路老師的緋聞都傳得滿學校都是了,你還不知道路老師的身份?」

    路宴的身份不是金融市場學的教授嗎?還能有什麼身份?

    我腦子裡還都是剛剛的那張照片,隨口問道:「什麼身份?」

    「你知道路興科技嗎?」馮玥神秘兮兮地問我。

    我點了點頭,這個我倒是知道的,路興科技是現在國內數一數二的科技產業。我在玩的那個論壇,就經常會用路興科技的案例來分析。

    「聽說前幾年路興科技給咱們學校捐了好幾棟樓,你知道工學院吧?那邊的新樓都是他們捐的。」

    我上大學後,除了馮玥,從來沒有跟別人聊過天,這些東西我也沒刻意去查過,當然都是不知道的。

    「路老師才 28 歲,為什麼可以直接到我們學校任教?一個人擁有一間辦公室,除了上金融市場學的課什麼都不用管,就是因為他是路興科技董事長家的少爺。」

    這是什麼逆天的設定!

    我腦子裡浮現出路宴的一舉一動,再想到他捱過的兩巴掌,實在是想不出他會有這樣的身份。

    馮玥撲了上來,摟住我的胳膊,朝我眨了眨眼睛:「漾漾,你真是悶聲發大財啊!我們學校雖然禁止師生戀,但是如果對象是路宴,那肯定就不一樣了。你發達了可不要忘了我啊!」

    我乾笑了兩聲,小心地把胳膊從她的是手裡抽了出來。

    別說我跟路宴現在啥也不是,就算我們是了,想想我後面會經歷什麼,我都想直接從地球上消失了。

    嗚嗚嗚,為什麼今年這麼坎坷?

    這時候我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我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按了接聽鍵。

    「下樓。」路宴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了出來。

    ???

    為什麼路宴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想到連周宇傑都能有我的電話號碼,有我微信的路宴有電話號碼好像也不是很難理解了。

    我看了一眼外面漆黑一片的天色,捏著手機:「老師,很晚……」

    話還沒說完就被路宴打斷了:「帶上帽子。」

    沒等我說話電話就掛斷了。

    「路老師?」馮玥看著我的手機。

    我沒回她,把手機放回了兜裡,從床上起來,在櫃子裡拿了頂鴨舌帽戴在頭上。

    在馮玥的目光中走到了門口,我手握在鎖上,抿了抿嘴唇才回過頭跟馮玥說:「別跟別人說。」

    馮玥愣愣地點了點頭,我才開了門出去。

    時間很晚了,宿舍門口只有路宴站在一顆不顯眼的樹下。

    他也帶了一頂帽子,帽簷壓得很低,如果不細看誰也看不出來他是誰。

    我走到他面前,想到他可能也看到那張照片,低著頭小聲地叫了一聲:「老師。」

    路宴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不知道他在這兒等了多久,手指都是冰涼的。

    「跟我走。」路宴拉著我,聲音輕輕地散在空中。

    我看著我們交纏在一起的手,想到論壇的那個帖子,臉迅速燒了起來。

    除了父母,從來沒有一個人觸碰我而不被我反感。

    原來喜歡一個人,這麼容易。

    當我知道自己不同於別人的時候,從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

    19

    當路宴帶我到了一處公寓樓下,我才覺得事情好像不怎麼簡單。

    等我跟他進了屋,才想起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好像不是特別好。雖然現在已經二十一世紀了,我也是個成年人了,但是我做人一向是有原則的。

    除非路宴當即跟我表白。

    嗚嗚嗚,唐漾你在想什麼東西!

    我拍了拍自己胡思亂想的腦袋,就聽見身後的路宴關上了門,順便上了鎖。

    嗯,他這個動作已經是常規操作了。

    「老,老師?」我緊張得舌頭都伸不直了。

    腦袋裡過了一遍那些病嬌小說裡的情節,覺得下面要發生的事情好像不是我能承受的範圍。

    路宴從後面走了過來,他的手從我的胳膊下穿過。

    要抱我?不會一進房間就直接進入主題吧!我要怎麼拒絕?天吶天吶!我為什麼問都不問就跟路宴出來啊!

    啪嗒。

    整個屋子瞬間亮了起來,我僵硬地低眼看著位於我腰邊被路宴手指抵住的電源開關。

    ……

    「我給你請好假了,等過了風頭再回去吧。」路宴從我的身後繞到了前面去。

    我呆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

    的確是很大的風頭,那個帖子是剛發不久的,就已經上了論壇熱門,可想而知,明天學校裡會傳成什麼樣。而我,可能就會死在各路投過來的五顏六色的目光裡。

    一想到這兒,我就忍不住渾身一抖。

    路宴真是個神仙!如果他今天不帶我出來,明天我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喵~」我剛往裡邁了兩步就聽到了一聲貓叫。

    嗯?

    路宴也聽到了,他打開一扇門,馬上從裡面躥出來一隻棕色虎斑紋的短毛貓。

    作為社恐人員,可真是太喜歡小動物了。

    真是沒想到路宴這裡居然會養貓,明明好像他也經常住在學校的樣子。

    我剛走近一點,才發現貓咪的腿上套了一個細細的鐵鏈子,那鐵鏈子的另一端拴在那個房間裡的另一端。

    路宴溫柔地給貓咪順著毛,絲毫看不出那根鐵鏈子是他為貓咪套上的。

    「為什麼要給貓咪套上鍊子。」我走過去也蹲下來。

    路宴看了我一眼,又低著頭給乖順的貓咪順毛,他的聲音也壓低了:「拴上了,就跑不掉了。」

    這話聽上去,讓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在我抬手想去摸摸貓咪的小腦袋的時候,手還沒摸到就被路宴捉住了。他的手緊緊圈住了我的手腕,細細打量了一下我的手腕。

    然後我聽到他略有些喑啞的聲音:「漾漾,你也拴起來好不好?」

    這……

    我看了看他好好扣著的袖釦,怎麼現在犯病都不用解袖釦了?

    路宴抬起頭來看我,眼神認真而堅定。

    我用空著的手蓋上了他的手,認真道:「老師,可以不栓嗎?你把門鎖上,我不會跑的。」

    我巴不得,反正假也請了,我能在這個房子裡待到天荒地老。

    但是很顯然,路宴不是一個會聽我話的人,至少發病的路宴不是。

    我躺在床上看著套在手上的鏈子,多少有點無語。

    鏈子的另一端被套在路宴的手上。

    「老師……我們,睡一張床,不太好吧……」還套著鏈子,作為一個學習過的成年人,實在是有些不好的想法在腦子。

    路宴側過身來,鏈子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了響聲。

    響聲讓四下安靜的屋子更有些奇怪了。

    「為什麼不好?」

    我嘆了口氣:「睡吧。」

    但我睡不著,從我記事起就沒跟別人睡過一張床,更沒跟別人拴在一起睡過一張床。

    路宴睡得也不怎麼樣,我透過夜燈看到了他額間細密的汗。我本來想替他擦一擦,可是我一動鏈子都能發出響聲,就作罷了。

    「別過來!」路宴低吼了出來。

    我嚇了一跳,連忙側頭去看他。他微微搖頭,一臉的掙扎。

    「別過來!別過來!」他的吼聲中漸漸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哭腔。

    應該是做了噩夢,那輕微不易察覺的哭腔直直扎進我的心裡。我顧不得鏈子,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輕輕叫他:「老師,老師。」

    叫了兩聲後,路宴的表情才平靜了下來。緊緊皺在一起的眉,也逐漸鬆開來。

    過了一會,我以為他已經平復下來,正要放開手。

    他的手反握住我的手,鐵鏈因為撞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唐漾,別不要我。」他的聲音小心翼翼。

    我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心口一疼,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蓋著的被子。

    「好。」

    20

    我被路宴鎖了起來。

    我看了看手上那根被布纏過的鐵圈,再看了看連接鐵圈落到地上的鏈子,嘆了口氣。

    貓咪蹭到了我的腳邊,細細的鏈子在安靜的屋子裡發出清脆的聲音。

    「喵~」貓咪的腦袋蹭了蹭我的腳踝。

    我蹲下摸了摸它的腦袋:「你是不是也覺得老師多此一舉了?」

    「喵~」貓咪眯著眼乖巧地蹭了蹭我的手掌。

    嗚嗚嗚,這誰受得了啊!我整個人都化了呀!為什麼路宴那樣的人,會養出這麼可愛的小貓咪!

    我終於過上了我夢寐以求的生活,門從外面鎖起來了,屋子裡有路宴準備好的食材,還有一隻貓咪陪著我。

    除了手上那條有些礙事的鏈子,一切都讓我十分滿意。

    鐵鏈的長度被計算得剛剛好,除了不能觸碰到門口,屋子裡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能到達。

    我抱著小貓咪開始逛起了路宴的房子。

    房子不大,是個三居室。

    一個昨天我們睡覺的房間,一個關了小貓咪的房間,還有一個關著門的房間。

    這個房間應該是間書房。

    我輕輕轉了一下門把手,房間就吱呀一聲開了,迎面撲來一股灰塵的味道。

    貓咪突然從我的懷裡跳了下去,它拖著鐵鏈走進了一片黑暗的房間。

    我連忙摸了摸牆上的電源開關,隨著啪的一聲整個房間亮了起來。

    的確是一間書房。

    一間奇怪的書房。

    貓咪在一個櫃子下停了下來,它伸出爪子刨了刨最底下那個抽屜,然後回過頭來看我,並低低地叫了一聲:「喵~」

    我走過去,輕輕拉出了抽屜。

    「喵!」貓咪奇怪地叫了一聲,一下子就跳進了抽屜裡。

    抽屜裡有一張皮毛,花色跟貓咪的花色相近。

    貓咪一邊哀叫一邊蹭著那張皮毛,這番場景讓我心裡難受極了。

    就算它不會說話,我也知道了那張皮毛跟它脫不了關係了,至於跟它有什麼關係,應該只有路宴知道了。

    我輕輕安撫著貓咪,試圖想把它從抽屜裡抱出來,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還碰掉了一旁書架上的好幾本書,最後只能由它去了。

    我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幾本書,就看到了地上那本攤開了的相冊。

    打開那一頁當中的照片是一個小男生,面容精緻,只是嘴角的烏青讓人無法忽視。

    我拿起了相冊,開始一頁一頁地翻閱。

    從第一頁一個小男孩笑著面對鏡頭開始,小男孩越長越大,鏡頭裡的笑容越來越勉強,那雙好看眸子裡的光越來越淡。

    小男孩長到了初中,面容越來越精緻,是屬於男孩和女孩之間的那種精緻。我指腹輕輕劃過照片上的那張臉,與如今的路宴有七八分相似。

    不知道為什麼,初中時期的路宴總是臉上身上帶著烏青,照片裡那雙還沒有戴上眼鏡的眸子像是淬了毒一樣陰冷。

    我翻過一頁,路宴的照片在初中階段戛然而止。

    接下來就是一隻小貓,花色跟抽屜裡的那張皮毛一模一樣,模樣比現在的這隻更討喜更靈動。

    再翻過一頁,一張血淋淋的照片衝進我的視線裡,是那隻貓咪躺在血泊中的模樣。

    我嚇了一跳,趕緊翻過,出現的就是如今這隻貓咪的照片了。這隻貓咪在鏡頭前不再調皮,腿上也多了一條鏈子。

    當我以為相冊到此結束的時候,我看到了最後一頁我的照片。

    「你在幹什麼?」路宴清冷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我驚得手一抖,相冊從我手上滑到了地上,落到地上的時候發出了沉悶的一聲響。

    我抬頭看著門口的路宴,他袖口敞開,連領口都被他解開了。

    他手裡握著連著我的鐵鏈,他的眼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取下來的,一雙眼睛裡全是顯而易見的陰鬱。

    我還沒從相冊給我帶來的衝擊中緩過來,看到他時,我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

    路宴的手輕輕一拉,我不得不順著鐵鏈向他走過去。

    在快要到門口的時候,路宴的力大了些,猛地一拉,我就落進了他的懷裡。

    「漾漾,你不聽話。」路宴陰鬱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響起。

    而這時我突然想起他那幾張臉上、身上都是烏青的照片,心裡一疼,連忙伸手圈住他的腰。

    「老師,我聽話。」

    21

    相冊對於路宴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

    他抱著我的手越來越緊,呼吸也越來越重。他的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目光就落在掉在地上的那本相冊上。

    「漾漾,你不該碰它的。」路宴的語氣陰鬱。

    果然是他很重要的東西,我乖乖由他抱著:「對……對不起。」

    「你也覺得我很髒是嗎?」路宴從我肩膀上抬起頭來,他的目光依舊透過我落在那本相冊上,裡面都是我看不清的情緒。

    我輕輕抬起手,鐵鏈隨著我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路宴的目光閃了閃最後落在了我的臉上。

    我將手掌覆在他的眼睛上,能感受到他長長的睫毛刷過我的手掌。

    「老師,別看了。」我輕聲安撫他。

    連貓咪都感受到了路宴的情緒不對,它從抽屜裡跳了出來,跑到路宴的腳下輕輕用腦袋蹭他的腿:「喵~」

    最後我逼著路宴一步一步往後退,想讓他離這個房間遠一點。

    但是我沒注意到他身後的我和貓咪交纏鐵鏈,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路宴已經往後倒去,原本想拉住他的我也跟著一起倒了下去。

    就在快要落到地上時,路宴將我抱在他背後的手拽到了他的身前。

    路宴就那樣躺在了鐵鏈之上,我也穩穩落在了他身上。

    他沒有說話,我看著他額角隱隱暴起的青筋知道他一定是摔痛了。

    我連忙爬了起來,抓著路宴的手想讓他藉著我的力起來。但是他沒有起來,他躺在地上看著我,一雙眼睛清明瞭許多。

    「老師,地上涼。」我拉了拉他的手。

    他的手一用力,原本跪坐在他身邊的我又趴到了他的身上,他輕輕哼了一聲。

    當我看向他的時候,他的面上已經恢復了平常:「唐漾,你害怕嗎?跟我一起。」

    怎麼會害怕呢?我害怕跟別人在一起。

    我搖搖頭:「不怕。」

    路宴的臉上突然綻開一個笑來,他的眼睛一下子都亮了。

    他的手放在我的後腦勺上,把我抱在懷裡,笑著問我:「唐漾,陪我一輩子可以嗎?」

    我內心一顫。

    「老……老師,你這算表白嗎?」我聲音有些發顫。

    路宴在我後腦勺的手輕輕揉了揉,嘆道:「算吧。」

    這是什麼神仙福利。我二十一歲的大劫,成了我二十一歲的桃花。

    開心的情緒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我為了看路宴的後背有沒有被鐵鏈弄傷,執意要他扒開衣服看一下他的後背。

    然後我就看到了眼前駭人的一幕。

    我的手指顫抖地劃過他後背上那一條條疤痕,那一條條疤痕像是突然長到了我的心上,疼得我有些窒息。

    再想到相冊裡那些照片,我眼眶不由得一酸:「老師……你這是……」

    路宴淡定地穿上衣服,好像那一條條疤痕並不是在他身上。

    路宴到最後也沒有告訴我那些疤痕是怎麼來的,但是他解開了我的鏈子。

    不知道是因為我跟他說我帶著鏈子睡不著,還是因為他今天倒在鏈子上的確有些疼,讓他意識到了鐵鏈子多少還是有點不方便的。

    我躺在床上還是失眠了。

    倒不是因為路宴握著我的手睡覺,導致我心跳一百二。

    在我還在想路宴這樣的身份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照片,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疤痕的時候,路宴握我手的手緊了緊,像是要抓緊什麼東西。

    我側過頭看他,一雙眼睛緊閉,眉頭皺得很緊。

    應該是又做噩夢了。

    我剛要伸手準備拍一拍他,他的手突然抓得很緊。

    「不要。」路宴拉著我的手,開始搖頭,「媽媽,不要,我害怕。」

    果然是又做了噩夢。

    我也回握他的手,在他耳邊輕輕哄道:「不要怕。」

    如果不是我跟他一起睡覺,可能誰也不知道那個站在課堂上談吐不凡的人,在夜裡會脆弱成這個樣子。

    路宴夜夜都會做噩夢,好在只要我哄他一下,他就能平靜下來。這就導致了我每天夜裡都睡得很晚,第二天也起來得很晚。如果不是每天路宴都佈置了作業,那我可能都要忘了自己還是一個學生的事實。

    那個奇怪的房間被鎖起來了,路宴也沒再犯過病。

    我開始和他,還有一隻貓過起了不用出門的神仙日子。

    路宴說只要我完成他佈置的作業,到時候完成了考試,大四再完成了論文,我就可以順利畢業了。

    這簡直是件天大的好事情。這一切跟我夢裡的未來不謀而合,可是夢都是會醒的。

    這天我正在給我媽打電話。

    「囡囡,上次給你的法子,管用嗎?」媽媽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我想起自己曾經做的蠢事,噗地笑起來:「媽媽,不管用!」

    我正要解釋她的算命根本不準,我二十一歲沒有劫數只有桃花的時候,那個密碼門滴的一聲響了。

    這個時候路宴應該正在上課,開門的絕對不可能是他。

    22

    我掛斷了媽媽還在講話的電話。

    從門口進來的人一身西裝,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如果不是看到他臉上不輕易被察覺的細紋,絕不能猜出他的年紀。

    但是我猜出來了,因為他那張與路宴六分相似的臉。

    是路宴的父親,路興。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個年輕的男人。

    我拿著手機的手一時間不知道往哪兒放,最後只能背在身後。在我緊張得快要腳指頭摳地的時候,路興坐在了我的對面。

    他對我的存在並沒有驚訝,說明他來這裡,就是為我而來。

    「唐漾?」路興坐在我的對面,淡淡開口了。

    我看著他那條看著就價格不菲的褲子的褲腿,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我也知道醜媳婦總得見公婆,但是我還沒畢業,而且沒有路宴在我身邊,我真的特別害怕。

    我把手機輕輕放在了背後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叔……叔叔,您,您喝什麼茶?」

    路宴這裡倒是有不少的茶,我前兩天還看到了。

    路興從身後的男人手中接過一個牛皮文件袋,放在了矮几上:「不用了,我等會兒還有個會,很快就走了。」

    那就好!下次來的時候可以挑路宴在的時候來。

    我的手在身後攪在了一起:「好。」

    現在我又陷入了第二輪尷尬中,我已經站了起來,但是路興不要茶了,也沒有叫我坐下來。

    那我現在就得站著……

    這個角度,真的很容易就瞟到路興的臉了啊!嗚嗚嗚嗚!

    路興把那個文件推到了我這邊,他說:「我不希望你跟路宴在一起。」

    我整個人都僵了。

    這個場景我不是沒有想過,畢竟我的家庭情況跟路宴的確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真實發生在我面前還是讓人有些受不住的。

    「倒不是覺得你不好。」路興抬頭看我,指了指我面前的牛皮文件袋,「你看了會明白。」

    我不想看。

    僵持了十秒鐘,我伸出了我的手。

    當我的手拿到那個文件袋時,我突然有一種預感,只要我打開了它,那我和路宴就不再可能了。

    我懷著這種預感,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文件袋。

    裡面有一疊的資料,其中最上面的就是一個男人入獄的照片。我不認識那個男人,但我認識他的鼻眼,還有照片他的名字。

    唐耀天。

    是我爸爸的名字。

    我知道我有一個爸爸,在我一歲時就跟外面的女人跑了,我對他的所有認知只有他的名字。還有從記事開始,周圍鄰居無處不在的又憎又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