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釀百香果 作品
第 50 節 聽見你
辛辛苦苦追到了高冷男神，可他對我一直不冷不熱的，我以為是性格使然。
直到和他青梅竹馬的「妹妹」過來，他大半夜地去接機，把人帶回了我們的小家，給她鋪床、煮麵，無微不至，我這時候才知道，原來他也有溫柔的一面啊。
原來他不是高冷，他只是沒那麼喜歡我啊。
1.
凌晨一點，程厲的小青梅林佳然，在衛生間洗完澡，半開著門，伸出腦袋叫程厲:「厲哥哥，可以幫我拿一條毛巾嗎？」
門是亞克力板的，雖然不至於透明，但她光裸的身體曲線，卻還是清楚地映在了門上，玲瓏有致，惹人遐思，是我一個女生都太好意思正眼看的程度。
我不知道她是沒注意到，還是故意這樣給程厲看。
程厲掃了一眼，點頭回了聲好，然後從櫃子裡拿出一條新毛巾，毫不避諱地走到衛生間門口。
「你還是這樣，老忘記拿東西。」聽起來像是在抱怨，可他眼裡的溫柔，卻是我從沒見過的。
「反正有你在嘛。」
「那我要是不管你呢？」
「那……我就跟阿姨告狀，看她揍不揍你！」林佳然嬌俏地笑了一下，關上了門。
這就是所謂的妹妹嗎？他們之間連一點點避嫌都不需要嗎？我不理解。
我在樓上目睹了這一切，心頭像壓了塊巨石一樣，又堵又沉。
我花了半年的時間才追到他，幻想過無數甜蜜相處的畫面，結果在一起之後，他對我卻還是很冷淡，像這樣親暱相處的畫面從來也沒有過。
早在追他的時候，閨蜜就勸我，女孩子不要太主動，容易讓人家覺得廉價，不珍惜。
我不信，我是真的很喜歡他，很想要和他在一起。
更何況，人心都是肉長的，日久天長，他就算是塊冰，也能被我捂化吧。
可現在看來，我做得再多，都不如人家小妹妹撒撒嬌。
我忍住滿腹辛酸，下樓走到程厲旁邊。
他聽見我的腳步聲，轉過頭，看見我的時候，帶著一絲厭煩問我:「你怎麼還沒睡？」
臉變得好快啊，他對我好像從來都是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
只因為我先喜歡他，所以我在他面前就天生矮了一截，所以我活該俯首稱臣。
可是，我也會難過，會心理失衡啊。
我看著程厲，深呼吸，勉強笑著問他:「她什麼時候走啊？一直住在這兒，也不太方便吧。」
「有什麼不方便的？」
「畢竟她是個女孩子，天天住這兒，你一個男生……」
他很不高興，蹙起了眉頭，說:「你有病吧？她是我妹啊！」
我又氣又好笑:「又不是親妹妹！」
「不是親妹怎麼了，我拿她當親妹啊，你幹嗎這麼敏感？」
我啞然。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態度有點差，他緩和了一下，降低了聲調:「她一個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你讓她住哪兒去？何況我媽交代了要好好照顧她，我總不能不管吧？這是人情世故，你懂事點行不行？」
他說得義正詞嚴，好像這件事本身就沒有什麼問題一樣。
我不喜歡和人爭論，有問題總是喜歡先反思自己，所以，雖然明明覺得他的論調不太對，卻一時無從反駁，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我自己太不懂事、太小心眼。
我被他盯著，腦子卡殼得厲害，冷靜了一下，還是不願意放棄底線:「我沒說不管她，那儘快幫她找房子行嗎？畢竟我們家確實太小了。」
程厲大概也不想和我爭吵，妥協道:「明天就去給她找，好吧？都這麼晚了你趕緊去睡覺吧。」
說話間，林佳然洗完了澡，擦著頭髮開門，看見我，愣了一下，問我:「安南姐，你怎麼沒睡呀？厲哥哥他煮了面，要不要一起吃？」
這裡是我家，她卻表現得比我更像女主人。
我心裡難受得翻江倒海，想要嗆她兩句，但剛剛程厲已經退了一步，我也不能弄得太難看。於是儘量維持著體面，搖搖頭說:「你們吃吧，我睡了。」
我所租的是一間小公寓，樓下是廚房、衛生間，樓上是兩間臥室，房間裝的只是簡易木門，隔音特別差，樓上樓下也沒有隔斷，所以他們在下面走路的聲音我都能清楚地聽見。
我努力睡覺，可是他們低低的談話聲還是像長了翅膀一樣鑽進我耳朵裡。
「厲哥哥，你做飯也太好吃了吧！好厲害哦，我要幹三碗！」
程厲輕笑:「吃得了那麼多嗎？」
「吃得了！你做的飯我要全部吃光，嘿嘿。」
「吃那麼多，小心變豬頭啊。」
「我巴不得呢，每天都有在努力吃飯，就是不長肉，我都煩死了，好羨慕安南姐呀，我好喜歡她肉肉的小肚子哦。」
「算了吧，她那個肚子……」
程厲居然還跟著笑。
我蹭的坐了起來，人身攻擊是不是？
打開門，樓下的林佳然卻笑盈盈地望著我。
「誒？安南姐，你要下來吃東西嗎？」
巴掌不打笑臉人，我雖然生氣，可這一巴掌怎麼也打不下去。
我皺皺眉，儘量平靜地說道:「麻煩你們小點聲，我要睡了。」
林佳然連忙捂住嘴，眨巴著大眼睛點頭。
程厲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低著頭沒看我，但表情有幾分不悅。
我知道，我又不懂事，又給他添堵了。
我回到房間，揣著一肚子氣，用被子捂住腦袋睡下了。
2.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林佳然睡在樓上的房間，程厲睡在樓下沙發上。
看起來一切正常。
我下樓的時候，程厲還在睡覺，今天週日，他不用上班。
但我沒有周日，我還要去學校。
以前我每天早上起來都會做好早餐，給程厲留著，可是今天，我直接出了門。
人都說習慣是很難改變的，也許他吃慣了我的早餐，突然有一天吃不到了，會有一點失落呢？
我抱著這樣的小心思，一個人坐地鐵去了學校。
因為昨晚睡得不太好，暈暈乎乎的，走路都有點打瞌睡，到實驗樓電梯口時，才發現自己忘了帶門禁卡。
實驗室可在九樓，爬上去半條命都沒了。
正發愁著，一隻手忽然伸過來，刷了九樓的電梯。
我回頭，差點和來人撞上。
「小心。」
他退了半步，護住懷裡的魚缸，不讓水灑出來。
這個人是隔壁實驗室的師兄，叫季明辰，以前是程厲的同學。
一米八幾的個子，乾淨帥氣，平常總是泡在實驗室裡，白大褂不離身，有種禁慾又撩人的氣質，是我最喜歡的那種類型，如果沒有程歷，我可能會對他很心動。
而且他才博一，就已經發表了好幾篇非常厲害的論文了，前途不可限量，我的師兄師姐們都拿他當偶像。
因為我們實驗室和自習室挨著，經常互相借東西，所以接觸的機會比較多，每次遇到他，我都會有一種錯覺，就好像我們早就認識，可是又不知道這錯覺從哪裡來。
「師兄。」我打了個招呼，走進電梯，找了個角落站著。
他抱著魚缸，站在離我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
電梯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氣氛有點尷尬，我盯著樓層指示燈發呆。
電梯啟動後，季明辰忽然開口說話了:「今天這麼早？」
我有點訝異，在我的印象裡，他是一個思考者，挺少主動跟人搭話的。
愣了一下，我點點頭:「嗯，要努力學習了。」
說完又反應過來，他幹嗎這麼問呢？以前我確實天天遲到，都被他看見了嗎？
想到這我感覺有點丟人，我低下頭，不再說話。
電梯到了，我鬆了口氣，去了自習室。
「喲，安南，今天要發奮圖強啊？」
師姐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看見季明辰，立馬閉嘴低頭，等我走到座位上，才興奮地小聲問:「我去，你跟季師兄一起上來的啊？」
我抬頭看了一眼，季明辰的自習室就在我們對面，中間只隔著過道和兩面玻璃，互相看得一清二楚，這會兒他正在放魚缸，大概是注意到了我們，抬眼看了過來。
師姐連忙把腦袋埋了下去:「我靠師兄看我了！」
隔得遠，我也說不清他在看誰，但是為了哄師姐高興，點頭道:「嗯嗯，師兄被你的目光燙到了。」
師姐偷笑了一下，隨後一臉喪氣地說:「啊～～就差一丟丟就跟他同電梯了誒。」
我心裡有事，沒跟她一起八卦，安安靜靜地打開電腦，然後在那兒發呆。說是發呆，其實是在等程厲發消息給我。
結果一整天他一句話也沒問過我。
我忽然覺得，我是如此幼稚、滑稽，我小小的反抗對他根本沒有意義。
划水了一天，晚上我決定做點實驗。剛坐下，手機忽然彈出一條微信消息，我連忙打開。
結果是一個新群聊，只有我、林佳然和程厲三個人的群聊。
不是程厲找我，我有點錯愕，誰拉的群？想幹什麼？
猶豫了一會兒，我才解鎖查看。
林佳然的消息跳了出來:「住在你們家怪不好意思的，早上起來就想幫著做點什麼，剛好看見有幾件髒衣服，就順手洗啦。」
隨後傳來一張照片，拍的是我們家的洗手池，裡面放著浸泡在水裡的衣物，畫面中心，極其顯眼的是程厲的內褲。
林佳然居然給程厲洗內褲！
那一瞬間，我的腦袋炸開了。
如果昨晚的一切可以用無心來解釋，那麼今天這事任何理由都解釋不通了。
我不知道哥哥和鄰家妹妹該是怎樣的相處模式，但我知道，正常人不會給別人洗內褲。
這不是無心之舉，林佳然是故意的，她在挑釁我。
而圖片下方，是程歷的回覆:辛苦啦。
他甘之如飴，他完全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我的手因為憤怒而顫抖著，幾乎握不住手機。
我想要質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然而因為過於憤怒，一直打錯字，什麼也沒能發出去。
啪的一聲，手機掉在了地上。
我沒再撿。
他們兩個應該都在家吧？所以程厲是看著她幫忙洗內褲的吧？
正常男生，一個有女朋友的男生，怎麼可能讓別人幫忙洗內褲啊，他是真的看不出來林佳然的意圖，還是已經習以為常，還是根本就不在乎我怎麼想？
心中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我不敢相信，怎麼也想不明白，我那麼那麼喜歡的人、那麼細膩溫柔的人會變成這樣。
3.
大四那年，我失戀了，在外面喝了酒，回學校的時候走的小道，路燈壞了一大片。
我暈暈乎乎的，總感覺背後有人，於是跑進了一個角落，打電話給學校保衛室。
電話那頭是年輕的聲音，聽見我的啜泣，耐心安撫我。
那個時候，這聲音就像救世的神一樣，撫平了我所有的恐懼。
「告訴我你的位置，我來找你。」
「別害怕，這裡是學校，不會有壞人的。」
他來找我的路上，我好了很多，醉意上頭，央求他給我唱首歌。
他哭笑不得，但還真的唱了，是當時非常紅的電視劇的主題曲，叫《想見你》
他唱到一半，突然有手電打在我臉上，兩個保衛處的叔叔吼道:「喂？誰在哪兒？」
我得救了，被送回了宿舍，隨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醒來後，我才知道，因為號碼相似，我打的並不是保衛處的電話，而是研究生辦公室。
我找了過去，他們告訴我，昨晚研究生辦公室確實有人在值班，那個人叫程厲。
於是我又去找了程厲，問起這事的時候，他表情很淡，默認了。
與想象中不同，他跟電話裡簡直不是同一個人，似乎要高冷一點。但我倒覺得有一種反差萌，平時不苟言笑的高冷學長，其實有一顆細膩溫柔心，簡直不要太撩人。
於是我對他發起了猛烈的攻勢，送花、送早餐、送名牌鞋表……做了一切我能想到的事。
這是我第一次追男生，閨蜜勸我不要這麼主動，會讓人家覺得廉價，但我沒聽。因為對象是程厲，所以值得。
終於在我讀研究生，他工作的這一年，我們在一起了。
為了他的工作，我把房子租在離他公司只有十分鐘路程的地方，他工資緊張，我就從沒問他要過房租。因為他是程厲，連沒有回報的付出都讓我覺得幸福。
可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又或者，他本來就是這樣，只是因為我對他有濾鏡，所以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人品。
但這一次，我對他的濾鏡真的碎了。
4.
過了很久，忽然有人推門進來:「師妹，借你們的離……你怎麼了？」
我抬頭，是季明辰。
「沒事。」我抹了一把臉，背過身整理東西，不想讓他看見我的狼狽樣。
「師兄是要用離心機嗎？你用吧，登記一下就行。」我擦擦眼睛，扭頭對他笑了笑。
「嗯。」他猶豫著，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這才拿著東西去了隔壁房間。
十點左右，我收拾完東西準備要走，季明辰卻進了我們自習室，還拿著一個小魚缸。
「這個給你。」他把魚缸放在了我桌上，淺笑道，「實驗做不出來沒關係的，總結經驗，好好規劃，下次就不會出問題了，這兩條金魚送給你，不開心的時候盯著看一看，挺解壓的。」
果然是我的學渣形象太深入人心，他看到我哭，還以為是我實驗做不出來。
我鼻子酸酸的，差點哭出來，他為什麼這麼好啊。
沒有什麼關係的人都這麼好，襯得程厲更混蛋了。
我匆匆道謝，離開了實驗室。
已經晚上十點鐘了，季明辰跟了出來，問我:「用不用我送你一段？」
我搖頭謝絕，一個人往校門口走，這條路我和程厲一起走過，那時候我對他是滿心的喜歡。
這一次，在夏日的熱風裡，只有孤獨感、破碎感撕扯著心臟。
季明辰沒走，他騎著電瓶車，慢慢地跟著我，直到出了校門，才一把拽住我說:「我給你打了車，路上把語音開著，別掛。」
我愣了一下，破碎感好像被縫上了一點點，那種異樣的熟悉又冒了出來，他溫柔得讓人想哭。
只是，我不想讓他看不起，於是一直忍著沒有掉眼淚。
我上了車，接了季明辰的語音電話，聽他的話，沒掛，直到抵達目的地。
「早點休息，有什麼事就聯繫我。」季明辰說。
下車後，我掛了電話，怎麼聯繫啊，都沒說過幾次話的師兄而已，他給我打車已經讓我很感激了。
走到公寓門口，要開門時，我才忽然想到，他怎麼知道我住哪裡呢？是從別人那裡聽說的嗎？可是，又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
來不及細想，我聽見了房間裡的聲音:「她有什麼好呀？人傻錢多？」
我的心臟像是被重錘擊了一下，這就是他們眼裡，我的形象——人傻錢多。
我站了許久，掏出鑰匙，淡漠地開了門。
客廳裡兩個人迅速分開，鎮定的表面下，是不願讓我發現的驚慌。
林佳然清了下嗓子，扭過頭，一臉坦然地看著我笑:「安南姐，你回來啦？」
我沒理她，看向程厲，他正低頭看手機，假裝無事發生。
燈光不亮，他遮掩得也不錯，但我卻還是看見了他唇邊沒擦乾淨的口紅印。程歷從來沒有親過我啊。
我在這一刻心死如灰。
林佳然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反而更興奮了一點，望著我說道:「今天沒有找到合適的房子，明天又要去新公司上班，沒時間找了，所以就只能在你們這邊再住幾天啦，不白住的，我會幫忙幹活的！」
我掀了掀眼皮，問她:「幹什麼活？洗衣服是嗎？」
她眉梢一挑，回了我一個甜膩膩的笑:「對呀，最喜歡洗衣服了。」
直到和他青梅竹馬的「妹妹」過來，他大半夜地去接機，把人帶回了我們的小家，給她鋪床、煮麵，無微不至，我這時候才知道，原來他也有溫柔的一面啊。
原來他不是高冷，他只是沒那麼喜歡我啊。
1.
凌晨一點，程厲的小青梅林佳然，在衛生間洗完澡，半開著門，伸出腦袋叫程厲:「厲哥哥，可以幫我拿一條毛巾嗎？」
門是亞克力板的，雖然不至於透明，但她光裸的身體曲線，卻還是清楚地映在了門上，玲瓏有致，惹人遐思，是我一個女生都太好意思正眼看的程度。
我不知道她是沒注意到，還是故意這樣給程厲看。
程厲掃了一眼，點頭回了聲好，然後從櫃子裡拿出一條新毛巾，毫不避諱地走到衛生間門口。
「你還是這樣，老忘記拿東西。」聽起來像是在抱怨，可他眼裡的溫柔，卻是我從沒見過的。
「反正有你在嘛。」
「那我要是不管你呢？」
「那……我就跟阿姨告狀，看她揍不揍你！」林佳然嬌俏地笑了一下，關上了門。
這就是所謂的妹妹嗎？他們之間連一點點避嫌都不需要嗎？我不理解。
我在樓上目睹了這一切，心頭像壓了塊巨石一樣，又堵又沉。
我花了半年的時間才追到他，幻想過無數甜蜜相處的畫面，結果在一起之後，他對我卻還是很冷淡，像這樣親暱相處的畫面從來也沒有過。
早在追他的時候，閨蜜就勸我，女孩子不要太主動，容易讓人家覺得廉價，不珍惜。
我不信，我是真的很喜歡他，很想要和他在一起。
更何況，人心都是肉長的，日久天長，他就算是塊冰，也能被我捂化吧。
可現在看來，我做得再多，都不如人家小妹妹撒撒嬌。
我忍住滿腹辛酸，下樓走到程厲旁邊。
他聽見我的腳步聲，轉過頭，看見我的時候，帶著一絲厭煩問我:「你怎麼還沒睡？」
臉變得好快啊，他對我好像從來都是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
只因為我先喜歡他，所以我在他面前就天生矮了一截，所以我活該俯首稱臣。
可是，我也會難過，會心理失衡啊。
我看著程厲，深呼吸，勉強笑著問他:「她什麼時候走啊？一直住在這兒，也不太方便吧。」
「有什麼不方便的？」
「畢竟她是個女孩子，天天住這兒，你一個男生……」
他很不高興，蹙起了眉頭，說:「你有病吧？她是我妹啊！」
我又氣又好笑:「又不是親妹妹！」
「不是親妹怎麼了，我拿她當親妹啊，你幹嗎這麼敏感？」
我啞然。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態度有點差，他緩和了一下，降低了聲調:「她一個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你讓她住哪兒去？何況我媽交代了要好好照顧她，我總不能不管吧？這是人情世故，你懂事點行不行？」
他說得義正詞嚴，好像這件事本身就沒有什麼問題一樣。
我不喜歡和人爭論，有問題總是喜歡先反思自己，所以，雖然明明覺得他的論調不太對，卻一時無從反駁，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我自己太不懂事、太小心眼。
我被他盯著，腦子卡殼得厲害，冷靜了一下，還是不願意放棄底線:「我沒說不管她，那儘快幫她找房子行嗎？畢竟我們家確實太小了。」
程厲大概也不想和我爭吵，妥協道:「明天就去給她找，好吧？都這麼晚了你趕緊去睡覺吧。」
說話間，林佳然洗完了澡，擦著頭髮開門，看見我，愣了一下，問我:「安南姐，你怎麼沒睡呀？厲哥哥他煮了面，要不要一起吃？」
這裡是我家，她卻表現得比我更像女主人。
我心裡難受得翻江倒海，想要嗆她兩句，但剛剛程厲已經退了一步，我也不能弄得太難看。於是儘量維持著體面，搖搖頭說:「你們吃吧，我睡了。」
我所租的是一間小公寓，樓下是廚房、衛生間，樓上是兩間臥室，房間裝的只是簡易木門，隔音特別差，樓上樓下也沒有隔斷，所以他們在下面走路的聲音我都能清楚地聽見。
我努力睡覺，可是他們低低的談話聲還是像長了翅膀一樣鑽進我耳朵裡。
「厲哥哥，你做飯也太好吃了吧！好厲害哦，我要幹三碗！」
程厲輕笑:「吃得了那麼多嗎？」
「吃得了！你做的飯我要全部吃光，嘿嘿。」
「吃那麼多，小心變豬頭啊。」
「我巴不得呢，每天都有在努力吃飯，就是不長肉，我都煩死了，好羨慕安南姐呀，我好喜歡她肉肉的小肚子哦。」
「算了吧，她那個肚子……」
程厲居然還跟著笑。
我蹭的坐了起來，人身攻擊是不是？
打開門，樓下的林佳然卻笑盈盈地望著我。
「誒？安南姐，你要下來吃東西嗎？」
巴掌不打笑臉人，我雖然生氣，可這一巴掌怎麼也打不下去。
我皺皺眉，儘量平靜地說道:「麻煩你們小點聲，我要睡了。」
林佳然連忙捂住嘴，眨巴著大眼睛點頭。
程厲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低著頭沒看我，但表情有幾分不悅。
我知道，我又不懂事，又給他添堵了。
我回到房間，揣著一肚子氣，用被子捂住腦袋睡下了。
2.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林佳然睡在樓上的房間，程厲睡在樓下沙發上。
看起來一切正常。
我下樓的時候，程厲還在睡覺，今天週日，他不用上班。
但我沒有周日，我還要去學校。
以前我每天早上起來都會做好早餐，給程厲留著，可是今天，我直接出了門。
人都說習慣是很難改變的，也許他吃慣了我的早餐，突然有一天吃不到了，會有一點失落呢？
我抱著這樣的小心思，一個人坐地鐵去了學校。
因為昨晚睡得不太好，暈暈乎乎的，走路都有點打瞌睡，到實驗樓電梯口時，才發現自己忘了帶門禁卡。
實驗室可在九樓，爬上去半條命都沒了。
正發愁著，一隻手忽然伸過來，刷了九樓的電梯。
我回頭，差點和來人撞上。
「小心。」
他退了半步，護住懷裡的魚缸，不讓水灑出來。
這個人是隔壁實驗室的師兄，叫季明辰，以前是程厲的同學。
一米八幾的個子，乾淨帥氣，平常總是泡在實驗室裡，白大褂不離身，有種禁慾又撩人的氣質，是我最喜歡的那種類型，如果沒有程歷，我可能會對他很心動。
而且他才博一，就已經發表了好幾篇非常厲害的論文了，前途不可限量，我的師兄師姐們都拿他當偶像。
因為我們實驗室和自習室挨著，經常互相借東西，所以接觸的機會比較多，每次遇到他，我都會有一種錯覺，就好像我們早就認識，可是又不知道這錯覺從哪裡來。
「師兄。」我打了個招呼，走進電梯，找了個角落站著。
他抱著魚缸，站在離我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
電梯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氣氛有點尷尬，我盯著樓層指示燈發呆。
電梯啟動後，季明辰忽然開口說話了:「今天這麼早？」
我有點訝異，在我的印象裡，他是一個思考者，挺少主動跟人搭話的。
愣了一下，我點點頭:「嗯，要努力學習了。」
說完又反應過來，他幹嗎這麼問呢？以前我確實天天遲到，都被他看見了嗎？
想到這我感覺有點丟人，我低下頭，不再說話。
電梯到了，我鬆了口氣，去了自習室。
「喲，安南，今天要發奮圖強啊？」
師姐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看見季明辰，立馬閉嘴低頭，等我走到座位上，才興奮地小聲問:「我去，你跟季師兄一起上來的啊？」
我抬頭看了一眼，季明辰的自習室就在我們對面，中間只隔著過道和兩面玻璃，互相看得一清二楚，這會兒他正在放魚缸，大概是注意到了我們，抬眼看了過來。
師姐連忙把腦袋埋了下去:「我靠師兄看我了！」
隔得遠，我也說不清他在看誰，但是為了哄師姐高興，點頭道:「嗯嗯，師兄被你的目光燙到了。」
師姐偷笑了一下，隨後一臉喪氣地說:「啊～～就差一丟丟就跟他同電梯了誒。」
我心裡有事，沒跟她一起八卦，安安靜靜地打開電腦，然後在那兒發呆。說是發呆，其實是在等程厲發消息給我。
結果一整天他一句話也沒問過我。
我忽然覺得，我是如此幼稚、滑稽，我小小的反抗對他根本沒有意義。
划水了一天，晚上我決定做點實驗。剛坐下，手機忽然彈出一條微信消息，我連忙打開。
結果是一個新群聊，只有我、林佳然和程厲三個人的群聊。
不是程厲找我，我有點錯愕，誰拉的群？想幹什麼？
猶豫了一會兒，我才解鎖查看。
林佳然的消息跳了出來:「住在你們家怪不好意思的，早上起來就想幫著做點什麼，剛好看見有幾件髒衣服，就順手洗啦。」
隨後傳來一張照片，拍的是我們家的洗手池，裡面放著浸泡在水裡的衣物，畫面中心，極其顯眼的是程厲的內褲。
林佳然居然給程厲洗內褲！
那一瞬間，我的腦袋炸開了。
如果昨晚的一切可以用無心來解釋，那麼今天這事任何理由都解釋不通了。
我不知道哥哥和鄰家妹妹該是怎樣的相處模式，但我知道，正常人不會給別人洗內褲。
這不是無心之舉，林佳然是故意的，她在挑釁我。
而圖片下方，是程歷的回覆:辛苦啦。
他甘之如飴，他完全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我的手因為憤怒而顫抖著，幾乎握不住手機。
我想要質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然而因為過於憤怒，一直打錯字，什麼也沒能發出去。
啪的一聲，手機掉在了地上。
我沒再撿。
他們兩個應該都在家吧？所以程厲是看著她幫忙洗內褲的吧？
正常男生，一個有女朋友的男生，怎麼可能讓別人幫忙洗內褲啊，他是真的看不出來林佳然的意圖，還是已經習以為常，還是根本就不在乎我怎麼想？
心中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我不敢相信，怎麼也想不明白，我那麼那麼喜歡的人、那麼細膩溫柔的人會變成這樣。
3.
大四那年，我失戀了，在外面喝了酒，回學校的時候走的小道，路燈壞了一大片。
我暈暈乎乎的，總感覺背後有人，於是跑進了一個角落，打電話給學校保衛室。
電話那頭是年輕的聲音，聽見我的啜泣，耐心安撫我。
那個時候，這聲音就像救世的神一樣，撫平了我所有的恐懼。
「告訴我你的位置，我來找你。」
「別害怕，這裡是學校，不會有壞人的。」
他來找我的路上，我好了很多，醉意上頭，央求他給我唱首歌。
他哭笑不得，但還真的唱了，是當時非常紅的電視劇的主題曲，叫《想見你》
他唱到一半，突然有手電打在我臉上，兩個保衛處的叔叔吼道:「喂？誰在哪兒？」
我得救了，被送回了宿舍，隨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醒來後，我才知道，因為號碼相似，我打的並不是保衛處的電話，而是研究生辦公室。
我找了過去，他們告訴我，昨晚研究生辦公室確實有人在值班，那個人叫程厲。
於是我又去找了程厲，問起這事的時候，他表情很淡，默認了。
與想象中不同，他跟電話裡簡直不是同一個人，似乎要高冷一點。但我倒覺得有一種反差萌，平時不苟言笑的高冷學長，其實有一顆細膩溫柔心，簡直不要太撩人。
於是我對他發起了猛烈的攻勢，送花、送早餐、送名牌鞋表……做了一切我能想到的事。
這是我第一次追男生，閨蜜勸我不要這麼主動，會讓人家覺得廉價，但我沒聽。因為對象是程厲，所以值得。
終於在我讀研究生，他工作的這一年，我們在一起了。
為了他的工作，我把房子租在離他公司只有十分鐘路程的地方，他工資緊張，我就從沒問他要過房租。因為他是程厲，連沒有回報的付出都讓我覺得幸福。
可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又或者，他本來就是這樣，只是因為我對他有濾鏡，所以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人品。
但這一次，我對他的濾鏡真的碎了。
4.
過了很久，忽然有人推門進來:「師妹，借你們的離……你怎麼了？」
我抬頭，是季明辰。
「沒事。」我抹了一把臉，背過身整理東西，不想讓他看見我的狼狽樣。
「師兄是要用離心機嗎？你用吧，登記一下就行。」我擦擦眼睛，扭頭對他笑了笑。
「嗯。」他猶豫著，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這才拿著東西去了隔壁房間。
十點左右，我收拾完東西準備要走，季明辰卻進了我們自習室，還拿著一個小魚缸。
「這個給你。」他把魚缸放在了我桌上，淺笑道，「實驗做不出來沒關係的，總結經驗，好好規劃，下次就不會出問題了，這兩條金魚送給你，不開心的時候盯著看一看，挺解壓的。」
果然是我的學渣形象太深入人心，他看到我哭，還以為是我實驗做不出來。
我鼻子酸酸的，差點哭出來，他為什麼這麼好啊。
沒有什麼關係的人都這麼好，襯得程厲更混蛋了。
我匆匆道謝，離開了實驗室。
已經晚上十點鐘了，季明辰跟了出來，問我:「用不用我送你一段？」
我搖頭謝絕，一個人往校門口走，這條路我和程厲一起走過，那時候我對他是滿心的喜歡。
這一次，在夏日的熱風裡，只有孤獨感、破碎感撕扯著心臟。
季明辰沒走，他騎著電瓶車，慢慢地跟著我，直到出了校門，才一把拽住我說:「我給你打了車，路上把語音開著，別掛。」
我愣了一下，破碎感好像被縫上了一點點，那種異樣的熟悉又冒了出來，他溫柔得讓人想哭。
只是，我不想讓他看不起，於是一直忍著沒有掉眼淚。
我上了車，接了季明辰的語音電話，聽他的話，沒掛，直到抵達目的地。
「早點休息，有什麼事就聯繫我。」季明辰說。
下車後，我掛了電話，怎麼聯繫啊，都沒說過幾次話的師兄而已，他給我打車已經讓我很感激了。
走到公寓門口，要開門時，我才忽然想到，他怎麼知道我住哪裡呢？是從別人那裡聽說的嗎？可是，又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
來不及細想，我聽見了房間裡的聲音:「她有什麼好呀？人傻錢多？」
我的心臟像是被重錘擊了一下，這就是他們眼裡，我的形象——人傻錢多。
我站了許久，掏出鑰匙，淡漠地開了門。
客廳裡兩個人迅速分開，鎮定的表面下，是不願讓我發現的驚慌。
林佳然清了下嗓子，扭過頭，一臉坦然地看著我笑:「安南姐，你回來啦？」
我沒理她，看向程厲，他正低頭看手機，假裝無事發生。
燈光不亮，他遮掩得也不錯，但我卻還是看見了他唇邊沒擦乾淨的口紅印。程歷從來沒有親過我啊。
我在這一刻心死如灰。
林佳然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反而更興奮了一點，望著我說道:「今天沒有找到合適的房子，明天又要去新公司上班，沒時間找了，所以就只能在你們這邊再住幾天啦，不白住的，我會幫忙幹活的！」
我掀了掀眼皮，問她:「幹什麼活？洗衣服是嗎？」
她眉梢一挑，回了我一個甜膩膩的笑:「對呀，最喜歡洗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