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釀百香果 作品
第 46 節 疼惜
1
「姐姐，別亂動。」紀衍從身後圈住我，將我整個人籠在懷中，他的下巴擱在我的頸窩，輕輕地摩挲，聲音沉迷陶醉。
我原本因為忙著做飯，動來動去的身體不由一僵。然後試探地用胳膊向後輕輕推了推他。
本以為他會適可而止地放開，卻不想他環在我腰際的手又緊了緊。
「你影響我做飯了。」我用最最平靜的語氣提醒他。
他的耳朵與我的廝磨在一起，聽到我的話，略微地遠離開。
我的心竟有剎那的失落，但是我習慣了隱藏自己的感情，很冷靜地要從他的懷裡逃出來。
卻不想，他並沒有立馬放開我，而是用溫熱的唇代替耳朵，繼續在我耳邊廝磨。
「姐姐為什麼總是對我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我好傷心……」
他說完話，徹底放開我，也恰好沒有感覺到我控制不住的顫動。
「我是你姐姐。」我忽視他麋鹿般霧濛濛的眼睛，動作熟練地切著菜。
他見我還是像往常一樣冷如冰山，眼裡立馬染上受傷的神色:「別拿姐弟關係說話，我們算哪門子姐弟？！」
他惱怒地關上廚房的門，去了客廳。
我的心終於能短暫地平靜下來。
2
我跟紀衍是姐弟，只不過，他的親生父母，卻是我的養父母。
我剛出生不久，就被婚後一直沒有自己孩子的養父母抱回了家，他們待我如親生女兒。
只不過，在我一歲的時候，養母竟然懷孕了，後來就生下了紀衍。
我比紀衍大了兩歲。
養父母從來不避諱我是他們領養回來的孩子。
像他們這種頗有些資產的家庭，親生的跟不是親生的，分得還是很清的，畢竟將來涉及資產分配，他們不想給親生兒子製造麻煩。
說起來，養父母還是很好的，他們沒有把我送回孤兒院，也沒有在金錢方面虧待我，我自小穿的用的，連上的貴族學校，跟紀衍都是一樣的。
從一個被窮苦家庭拋棄的女兒，到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所以，我這個人，做得最好的事情就是有自知之明，從來不與紀衍爭搶，懂得在必要的場合適當地缺席或者降低存在感。
這一點深得養父母的欣賞。
最近，養父母開始給紀衍安排商業聯姻，可是對於認識各家千金，紀衍似乎興致缺缺。
而我覺得紀衍最近似乎對我比以前更加依賴。
所以我提出自己搬出來住，養母欣然同意:「我讓劉秘書給你租個像樣的房子，自己一個人在外照顧好自己。」
「謝謝媽，我這幾年工作，有一點存款，租個房子還是可以負擔的，我也該靠自己生活了。」
養父露出讚賞的眼神:「小溪打小就沒讓我跟你媽操過心。你放心，我們一直拿你當親生女兒，等你結婚，我跟你媽一定給你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謝謝爸媽。」我乖巧地應答。
養母將目光轉向紀衍:「紀衍，你什麼時候能像你姐一樣聽話？不要在外邊胡鬧了，趕緊回來接手你爸的生意。」
紀衍聽了，不悅地反駁:「有一個聽話的不就行了嗎？」
他將餐椅往後一踢，回了臥室。
養父跟養母對於他的小脾氣見怪不怪，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3
我將兩碗西紅柿雞蛋打滷麵端上桌子。
紀衍瞅了一眼:「你怎麼吃這麼少？」
「我不餓。」我挑著一根面往嘴裡放。
「那我也不餓！」紀衍將碗往外一推，像個大爺一樣靠在椅背上。
他最知道怎麼拿捏我的七寸，我無奈地笑笑，將他碗裡堆成小山的麵條往自己碗裡夾了些。
「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愛耍脾氣？」
紀衍得逞地將他的面拉回面前。
吃了一會兒，紀衍還是問出了他心裡的疑問，這幾天他肯定憋壞了:「為什麼非要搬出來，住在這麼小的房子裡？」
「我想體驗一下自己生活，這些年被爸媽保護得太好了。」
「我給你買個大房子吧？」
我笑笑:「不用，我很喜歡這裡。」
我租的房子一室一廳一廚一衛，雖然空間並不寬裕，但是足夠我一個人住。
哦，這個房子還有個陽臺，我在窗臺上養了喜歡的多肉，安了一個吊籃藤椅。
這裡離我上班的學校很近，走十分鐘就能到。週末不上課的時候，我可以躺在藤椅裡看書睡覺，安安靜靜的，好不愜意。
紀衍不再與我爭辯，吃完飯，他去了陽臺，坐到吊籃藤椅裡，一米八的大個頭，卻並不顯得違和，興許人長得帥了，做什麼都很和諧吧！
此時的紀衍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天使，被囚禁在幽美的牢籠中，無助卻誘惑……這是什麼比喻？我及時終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我將碗筷收拾好洗刷完，端著杯咖啡去了陽臺。
「喝了這杯咖啡，趕緊回家吧，爸媽肯定擔心了。」
「我今晚住在這。」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根本沒有跟我商議的意思。
「不行，爸媽會擔心的。」
「我跟他們說我這幾天進劇組，回不了家。」
「你不該騙他們。」
「我不像你那麼乖，我喜歡撒謊！」
4
「我這裡沒有換洗的衣服，你還是回去吧！」我尋找著藉口趕他走。
「我帶了，我進劇組的裝備比你想的還要全。」
他拉開行李箱的拉鍊，徑自走向浴室。
等他頭髮半乾，衣領微敞，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我正低頭往沙發上鋪被褥。
「你在幹什麼？」他不解地問。
「鋪床啊！要不我今晚睡哪？」
「你睡床。」
「算了吧，這沙發太小，你睡不了。」
他已經走到我身後，清淡的沐浴露的香氣籠罩住我。
我轉身抬頭，差點撞上他的胸膛。
我抬頭，正好望到他凸起的喉結，上面還沾著幾個小水珠，好想給他抹下來。
這小子下頜線流暢有型，非常上鏡，近看更是魅惑眾生。
他微眯了眼，聲音低低的:「一起睡。」
我忍不住呵呵笑了:「這麼大的人了，說什麼呢？」
「我們以前經常一起睡。」他不服氣地說。
「好弟弟，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們現在都長大了，不能在一起睡了。」
「我不管！那我睡沙發。」他氣呼呼地躺到我的雙人沙發上，將頭枕在沙發一側的扶手上，兩條長腿毫無保留地晃在另一側。
唉，這沙發連我一米六五的人睡都顯得小，何況是他。
「起來吧，一起睡。」我無奈地嘆氣。
紀衍好像早就料到我捨不得他受委屈，聽到我的話，立馬一個彈跳站到地板上。
他拉著我的手:「那走吧。」
「我還沒洗漱，你早點睡。」
5
我洗了三遍頭髮，打了三遍沐浴露，心想，這麼長時間了，紀衍總該睡著了吧！
換上睡衣，磨磨蹭蹭地走進臥室。
倚在床頭，正低頭看劇本的紀衍抬起頭。
他微微一笑，像整個春天開滿了花。
他輕輕勾手:「過來。」
他竟然還沒睡，我只好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坐到床邊。
紀衍把劇本放到床頭櫃上，坐直身子。
兩個人的距離迅速拉近。
「怎麼不吹頭髮？」
「我以為你睡了，怕把你吵醒。」
「這麼希望我睡著？」他有些委屈地說。
我沒有回他。
「等我。」說完，紀衍長腿一邁，跨到床下，幾步走了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裡拿著吹風機。
我伸手想要去接，他固執地說:「我給你吹。」
肩膀被紀衍按住，我便不再掙扎，任由他給我吹頭髮，小時候我經常給他吹。
他坐在我後面，兩條腿把我圈在中間，撩起我一縷一縷的頭髮，吹得很仔細，手指穿過我的頭髮，時不時輕觸到我的頭皮上，惹得我一陣酥麻。
末了，他關了吹風機，卻一手攏起我的頭髮，一手放到我的耳後脖間，指腹輕輕摩挲起來。
我慌忙站起來:「紀衍，你做什麼？」
只見紀衍粲然一笑，笑得純良無害，他眨著單純的眼睛問:「姐姐，癢不癢？」
原來他只是跟我開玩笑，是我想多了。
我不自在地撓撓頭髮:「別鬧了，早點睡，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紀衍很自覺地將身體往裡挪了挪，我硬著頭皮鑽進被子，背對著他躺下，將身體儘量往床邊靠。
許久，當我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卻聽到他奶聲奶氣的聲音:「姐姐，你睡著了嗎？」
我裝作睡著沒有回他。
黑暗中，他將身體靠過來，一隻手從我的腰下穿過去，一隻手搭在我的身上。
我拿開上面那隻手:「別鬧。」
紀衍卻不依不饒，將我的手攥進手裡。
我有些惱怒，轉身想要斥責他。
剛轉過身卻被他摁在懷裡，貼到他的胸前。
「姐姐，你剛才睡覺背對著我……」他的聲音裡混著委屈的鼻音。
他箍得我太緊，我不舒服地扭動著。
「姐姐，彆扭了，再扭我就有反應了。」
我憤憤地想要轉身背對他，卻在突然間身體騰空。
「紀衍你幹什麼？」
「姐姐睡裡邊。」紀衍溫溫柔柔地說著，已經把我放在了床的內側。
我還想說什麼，他揉了揉我的發頂，將我擁進懷裡:「睡覺！」
6
上半夜因為緊張我睡得並不安穩，直到下半夜才睡著。
早上醒來的時候，紀衍已經離開了，他的行李箱也拿走了。看來他真的是進劇組了。
我揉了揉眼角，昨晚的一切就像一場夢，不知道是我魔怔了還是他魔怔了。
我喝了杯牛奶，就出門上班了。
從我租的公寓到學校只有十分鐘的步行路程，如今初夏時節，到處鬱鬱蔥蔥，好不養眼。
我並不急著趕路，一邊走一邊看。
路邊有一串被人折下又拋棄的槐花，我彎腰撿起來，放在鼻尖輕嗅，好香，嘴角忍不住帶笑。
這時一道尖銳的剎車聲刺入耳膜，我轉頭望去，原來是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差點撞到一對要過馬路的母女。
女孩嚇得臉都白了。
在大家都以為車主要下來道歉的時候，法拉利車窗降下來，有個戴著墨鏡的女子探出頭來，她露出不屑的表情，非但沒有道歉，竟然出口傷人:「走路不長眼啊！把我的車碰壞你們賠得起嗎？一臉窮酸相！」
說罷，女子一甩尾，法拉利揚塵而去。
好囂張的女人！
差點被撞的女孩原本就被嚇一跳，此時委屈地哭起來，女孩媽媽心疼地安慰她。
路邊的人紛紛議論起來:「這裡是學校，那個女的明明超速了！」
「是啊，你看人家母女倆從人行道過馬路，是她差點撞到人，說話還這麼惡毒！」
「唉，金錢面前，有理說不清啊！」
…
我走上前，輕輕拉住女孩的手:「歡歡，不哭了，剛才那個阿姨向我們示範了壞人是什麼樣子的，我們以後可千萬不要長成她那個樣子哦！」
「紀老師。」女孩媽媽跟我打招呼。
歡歡哭得更兇了。
「我領歡歡進學校吧！」我對家長說。
然後我拉起歡歡的手，把手裡的槐花送給她，一邊走一邊逗她，等到了校門口，歡歡已經破涕為笑了。
我回頭向歡歡媽媽比了個「ok」的手勢，她臉上的擔憂終於散去。
7
我是一名小學語文老師，我喜歡孩子，喜歡這份工作。
養父養母對我的工作也很滿意，雖然收入不高，但是很體面，不會給紀家抹黑。
週五下午，學校收發室幫我簽收了一個很重的快遞。
看到之後，我有點頭疼。
這是我前段時間在網上買的一箱書，因為當時面臨搬家問題，收件地址就寫的學校。
可是書太多了，我一個人根本拿不了。
正在我愁眉不展的時候，開車路過的項老師將車停了下來。
「紀老師，需要幫忙嗎？」
「項老師，不用了，謝謝。」我習慣性拒絕別人的幫助，能自己做的事情從來不用別人幫忙。
可是項老師好像沒聽懂我的拒絕，他從車上下來。
「這麼一箱書，是要搬回家嗎？」
「是啊，明明分成好幾單買的，估計商家為了省郵費，全都裝在一個箱子了。」
「我幫你搬回去吧！」項老師伸手搬起箱子。
「不用的項老師，我拆成幾份，幾次就拿回去了。」
「那麼費事幹什麼？你住哪？」
說完他已經搬著箱子放在了後備箱裡。
我只好隨他坐進車裡。
到了小區，項老師又堅持幫我把書搬上去。
我一邊說著感謝，一邊在前邊帶路。
8
電梯剛停靠在我所在的樓層，就看到有個黑色的身影正倚靠在我家門口。
即使他戴著口罩，壓低帽簷，我還是一眼認了出來，心裡很是歡喜。
「什麼時候到的？」
紀衍原本酷酷地倚靠在牆邊，聽到我的聲音，抬起頭來，眼角帶笑。
可是看到我身後的項老師時，他的眼神明顯冷冽了幾分。
「他是誰？」他不悅地問。
「哦，這是項老師，幫我把快遞搬回來。項老師，這是我弟弟。」我禮貌地介紹著。
可是紀衍看了眼項老師以後，傲嬌地轉過頭，鼻孔朝天，不再看人。
項老師笑了笑:「原來是弟弟啊！」
紀衍又把頭轉回來:「誰是你弟弟？」
他強行從項老師手裡把快遞接過來:「我來，項老師請回吧！」
我輕輕拍了下他的胳膊:「項老師幫我扛著箱子，辛苦了一路，我們應該請人家進屋喝口水。」
紀衍轉過頭不看我，也不說話。
項老師大度地說:「不差這一次，有機會再喝，那紀老師，我先走了。」
我抱歉地向他笑笑:「小弟不懂事，讓您見笑了。」
「小朋友嘛，有點脾氣是應該的！」
「誰是小朋友！」紀衍不滿地反駁。
9
終於把項老師送走，紀衍就差把「我不開心」這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你吃飯了嗎？」
他坐在沙發上不說話。
「這是剛出劇組嗎？怎麼不回家跑我這來了？」
他依舊不說話。
我還要繼續說的時候，紀衍終於開口:「姐姐，我等了你一下午，你卻領著個男人回來！」
「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給你送鑰匙？」
「姐姐，你能不能聽懂重點？重點是你領了個男人回來。」
我撲哧笑了:「鬧什麼脾氣呢？不是說了嗎？人家項老師幫我把快遞拿回來，你還把人趕走了。」
「那個男人，一看就對你不懷好意，姐姐，你以後離他遠點。」
「說什麼呢？人家項老師人品很正的，年紀輕輕就當了我們年級組長，平時對我很照顧的。」
我又要拿手打紀衍的時候，他一把攥住我的手，稍一用力，把我帶進他的懷裡。
此時，我坐在他的腿上，因為害怕，雙手圈住他的脖子。
「紀衍，放我下來。」
「我不。」紀衍漂亮的眼睛染上了一層水霧，他將臉靠在我身上。
「聽話，放我下來。」
「那姐姐答應我，以後都不要搭理那個男人。」
「這怎麼可能？我們是工作關係。」
「那你，不準讓他進門。」紀衍毛茸茸的腦袋在我的胳膊上拱了拱。
他一撒嬌，我毫無招架能力:「好好好，我不讓他進來，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嗎？」
紀衍不情不願地放開我。
原本我想讓紀衍吃了飯就回家，沒想到養母給他打電話，說今晚家裡有重要客人，讓紀衍務必回家。
當紀衍說他跟我在一起時，養母說:「小溪，你也好多天沒回來了，今晚一起回來吃飯吧！」
「好的媽。」
10
回家的車上，紀衍不滿地嘟囔:「媽說什麼你都聽，我說什麼你都不放在心上。」
「媽是長輩，你是小孩，能一樣嗎？」
紀衍忽然將嘴貼到我的耳邊:「姐姐，你知道的，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看著我尷尬侷促的樣子，紀衍笑得張揚明媚。
其實養母說家裡有重要客人的時候，我就猜到可能是哪個合作伙伴的千金來訪了。
可是我沒想到，今晚坐在紀家客廳裡的女人，竟是那天開法拉利的囂張女人。
不過今晚，她乖乖巧巧地坐在沙發上，面帶微笑聽著養母嘮紀衍小時候的事情。
舉手投足，都是大家小姐的模樣，哪有那天罵人時候的潑辣樣子？
她看到紀衍進門，立馬欣喜地站起身，面若桃花，脈脈含情:「紀衍，我在電視上經常看到你。」
紀衍好像沒看到她一樣，徑直往樓上的臥室走:「我去洗澡，吃飯的時候叫我。」
「沒教養的傢伙。」養父生氣地說。
這是養父母的重要客人，我只能微笑迎接。
「媽，這位是？」
「這位啊，是孟氏集團的千金，孟冉，今晚代她父親來給你爸送她家鄉的特產。」顯然養母今晚很開心，她應該是對孟冉很滿意。
「小冉，這是紀衍的姐姐紀小溪。」
孟冉一副鄰家妹妹的乖巧可愛樣子，甜甜地叫我:「姐姐好。」
「你好，快坐吧，我去廚房看看飯做得怎麼樣了。」
這便是我讓養父母滿意的地方，知道適時地離開，不影響他們談正事。
11
整晚，我看著孟冉與養母之間的親切互動，看著孟冉做作的樣子，心中直犯惡心。
好不容易捱到把飯吃完，我實在坐不住了:「媽，我下週有個考核，今晚就要回去準備，就先回去了。」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在家住一晚吧！」養母挽留道。
「等我考核完，回家好好放鬆。」我笑著回答。
「那好吧，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嗯，不用擔心我。」我笑著向一家人擺手。
可是還沒等我走出去，紀衍已經站起來:「我送你。」
說完，也不管養父母責備的眼神，信自往外走。
養母笑著跟孟冉解釋:「他們姐弟倆打小感情就好得很。」
她又轉頭對紀衍說:「送完你姐趕緊回來。」
紀衍喉嚨裡哼了哼，當作回應。
走到院子裡，我責備地數落他:「你怎麼這麼任性，人家孟冉明明就是奔著你來的，你卻扔下人家不管不顧，像什麼樣子？你最近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我又不喜歡她，可不想浪費感情看她。」
「我們活在世上，難道做事全憑喜歡嗎？」
「嗯，我就是全憑喜歡，我喜歡姐姐，只喜歡跟姐姐在一起。」
12
紀衍拉開副駕駛車門，我氣呼呼地坐進去。
剛想繫上安全帶，紀衍已經拿起安全帶，他彎下身，慢條斯理地幫我扣。
他起身的時候，嘴唇不經意地擦過我的鼻翼。
空氣一下子凝滯。
我坐著一動不敢動。
「姐姐，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故作鎮定地說:「說什麼？說了你就聽我的嗎？」
他用食指颳了下我的鼻子，笑著直起身。
我此刻一定像個侷促的傻子。
紀衍車技很好，在當演員之前，他的夢想是做一名賽車手。
我看著車外後退的霓虹，感受著初夏夜晚的清涼空氣，壓抑了一晚的心情終於好起來。
「姐姐……」
「嗯？」我看向目視前方的紀衍。
他看了我一眼:「你知道，我最聽你的話了。」
……
「姐姐知道。」
是吶！
紀衍最聽我的話了，養父母說不動他的時候，便讓我去，紀衍每次都能乖乖聽我的話。
這也是我在紀家的價值之一吧。
可是隨著紀衍逐漸長大，逐漸有了自己的想法，我逐漸有一種失控的感覺，可能有一天他也不聽我的話了，那時候養父母就不要我了吧！
13
「姐姐？」
「嗯？」
「到了。」紀衍的眉眼近在眼前，他正幫我解著安全帶。
「這麼快。」剛才我想事情想出神了。
「你回去路上慢點。」我剛叮囑完，就見紀衍已經下車。
「我不想回去，那些女的，我一個都不喜歡。」
「你都沒去接觸，怎麼知道不喜歡？可能接觸一下就能發現對方的好了。」
紀衍已經走到我跟前，他微俯身，眼神晦暗:「怎麼這麼懂？姐姐是不是揹著我接觸男人了？」
「胡說什麼呢！我雖然沒有接觸過，可是大家不都這麼說嗎？」我嘴硬道。
紀衍兀自笑了:「明明什麼經驗都沒有，還一天天地把自己偽裝成小大人。」
我剛想說些什麼，他長臂一伸，將我攬在身下:「走吧！」
我拿下他的胳膊，一臉嚴肅地說:「紀衍，別讓我難做。」
紀衍有片刻的愣怔，而後是失望，而後有些煩躁:「紀小溪，我喜歡你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在自欺欺人，想要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尤其是你，我爸我媽對你就那麼重要嗎？」
我沒想到今晚的紀衍說話這麼直接，一字一眼回答他:「重要，沒有他們，我會餓死。紀衍，親生的跟收養的不一樣，你體會不了我的處境。」
「我現在已經小有名氣了，我可以給你很多錢，我讓你衣食無憂好不好？」紀衍激動地抓住我的雙臂。
「不一樣的，紀衍，他們把我養大，跟你現在給我很多錢，不一樣的，我一輩子欠他們的。」
「那我做什麼都是徒勞的嗎？」
「對。」
14
心裡明白卻不說破，明明大家都做得很好，可是紀衍卻說破了。
既然說破了，表面的平靜也就維持不住了。
晚上我剛躺下，就見項老師發來一條微信。
「紀老師，下午見到你弟弟，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他，今晚看電視終於想起來了，你弟弟是不是最近很火的明星，叫紀衍？」
看來紀衍說自己「小有名氣」是謙虛了，連項老師這種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理科老師都知道他了，可見紀衍在演員跟明星這條路上走得很好。
我不止一次在班裡女學生的桌子上看到印著紀衍的貼紙。
陽光俊朗的外表，純情又無辜的眼眸，當然還有充滿男性荷爾蒙的身材，無不長在女孩的心上。
我斟酌了一會兒，微信回覆項老師:「他的確是紀衍，但是項老師能不能幫我保密呢？如果被知道我是紀衍的姐姐，可能會有一些麻煩……」
過了一會兒項老師回覆我:「當然沒問題。不過，作為報答，紀老師是不是應該請我吃頓飯？」
畢竟今天項老師還幫我扛了快遞，現在又讓人家幫我保密，請客吃飯也不過分。
「當然可以，地點項老師隨便挑。」
臨睡前，我還是忍不住給紀衍發了條微信:「我親愛的弟弟，你現在好像很火啊！」
15
直到早上醒來，紀衍依舊沒有回覆我，可見這小子又跟我鬧情緒了，這些年，我也已經見怪不怪了。
今天是週六的早上，難得的清閒，之前跟養母說最近有考核，只不過是把過段時間的事情提前說了一下。
原來，我也很會撒謊嘛！忍不住笑笑。
今天範詩詩邀我一起逛街，我跟她是大學同學，我大學畢業以後直接工作，她則一邊讀研一邊在本地電視臺實習。我們畢業以後都在這個城市工作，一直保持聯繫。
用她的話說，我們兩個是完美的閨蜜組合——都是妖豔 jian 貨，不過她的賤在皮膚，我的賤在骨髓——一般人都被我穩重優雅的外在迷惑了。
真是無稽之談。
我跟她約在了市內的咖啡廳，盛夏即將到來，範詩詩要進行大采購了。
今天空氣略有點溼冷，我穿上了長到腳踝的棉麻長裙，外搭一件淺棕色長開衫。
範詩詩遠遠地跟我打過招呼後，就用不屑的眼神看我:「紀老師，你是怕逛街的時候，別人認不出來你是老師嗎？」
我聳聳肩一笑。
再看向範詩詩，果然「賤在皮膚」。
她今天穿得很清涼，裡面一件性感的黑色文胸，外面是件鏤空的小衫，勉強與「沒穿衣服」做出了區分。
哦，下面是短得不能再短的短短褲。
我揶揄地笑笑:「果然，你跟老師還是有區別的。」
16
範詩詩已經給我點好了一杯熱奶茶，我喜歡加椰果的，甜絲絲的。
她捧出手機，用震顫的聲音跟我表達她的激動:
「小溪，你快拉住我，我這顆老阿姨的心啊，快要跳出來了！」
我看了看她堆在桌邊的豐滿，伸手碰了碰:「果然，快要跳出來了。」
她一巴掌拍掉我的手:「流氓！給你看我最近追的小弟弟啊！有人爆出了他出道之前的生圖，簡直比處理過的寫真還要勾人啊！我真想把他摁在地上……」
範詩詩打開相冊裡收藏的圖片:「快看！誘不誘惑？清不清純？這受傷無辜的雙眼，這又嫩又有型的身材，這緊湊的腰腹，這……」
我沒有繼續聽她講下去，因為照片裡的人我認識，是紀衍。
照片裡的紀衍把白色的 t 恤掀起來，咬在嘴裡，他的腰間受傷流血，包紮著紗布。
髮間一看就是打架還沒有消退的汗水，一雙眼睛現出沒有掩蓋下去的狠戾，但是因著他天生無辜的眉眼，倒顯得委屈，惹人愛憐。
這是三年前的照片了，那時我剛上大四，紀衍大二，我們在這座城市的不同大學。
評獎學金的時候，有個女同學使了些手段，把我擠下來，怕我報復，又讓男朋友來恐嚇我。
我在給紀衍的電話裡稍微提了一嘴，沒想到，當天晚上他就來我們學校，找那個女同學的男朋友「單挑」了。
腰上被劃出血以後，我又氣又恨，這小子卻淚眼巴巴地看著我說:「姐姐，我疼……」
真是讓人恨不起來。
「你的偶像很帥，把這張照片發給我吧。」我對範詩詩說。
17
今天一天的工作就是陪範詩詩掃蕩當下時髦的衣服，我喜歡看她激情四射活力無限的樣子。喜歡的衣服，不論多麼暴露、多麼另類，她都敢穿到大街上。
後來逛到一家內衣店，範詩詩在看到一套白色薄紗內衣的時候，眼睛立馬就亮了:「小溪，你看，好唯美的內衣啊！」
「嗯，越透越唯美。」我不禁點頭。
「我要！」她直接表達著自己的慾望。
「你也要！」她指著我說。
「幹嗎？情侶內衣啊？」
「閨蜜裝！」她糾正道。
誰會拒絕美好的事物呢？我沒有推辭。
「多大杯？」
「d。」
「妖豔 jian 貨！」範詩詩撇著嘴說。
換衣間裡，範詩詩看著我換下的內衣，嘖嘖感嘆:「紀老師，你果然賤在骨髓，外表一派道貌岸然，內心十分輕浮嘛！穿這麼薄的內衣！」
「我只是不想顯得太大，只能選薄款了。」
「妖豔變態！」
「謝謝誇獎。」
我跟範詩詩一起換好內衣，站在鏡前，不得不說，很好看，連我一個女人都覺得很好看。
「這還讓不讓其他女人活了啊？」範詩詩感嘆道。
我輕笑。
「小溪，咱們去拍閨蜜照吧！找那種專業拍私房照的攝影師。」
「我才不去，多尷尬！」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認識一個這方面的攝影師，等我打電話問問他。」
18
範詩詩這個人，說風就是雨，當下拿出手機給她認識的攝影師打電話約時間，根本不在意我的反對。
等她打完電話，立馬拉著我要往外走:「快快，kevin 說今天正好有個顧客臨時取消約定，咱們如果要去就快點！」
「不用穿衣服嗎？」我笑道。
「嗨，看我這急脾氣，只想著往那趕了。」
kevin 的工作室在一棟寫字樓上，kevin 其人長得彬彬有禮，斯斯文文的。
我拉著範詩詩小聲問:「讓男的給咱們拍，不會有危險嗎？」
「放心好了，我在他這裡拍過好幾次私房寫真，kevin 很有職業道德的，所有的底片全都給咱們，他自己不保留的。」
我猶猶豫豫地跟著範詩詩去換衣服、化妝，先拍今天剛買的那身內衣。
當我跟詩詩從換衣間走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原本正冷靜調著相機的 kevin，瞳孔微微一縮，但他很快又繼續擺弄相機了。
詩詩拍過幾次，所以對流程很熟悉，也很會拿捏動作，我就不行了，總感覺拘謹又笨拙。
kevin 很有耐心，多次幫我調整:「美女，上半身再往前扭一下，哎，對！眼睛看我，誘惑一點，再柔情一點，媚眼如絲，對！右手，輕掩在胸前，不是真的蓋住哦，虛掩，等下我來幫你……」
kevin 走過來輕拿起我不會放置的手，輕輕搭放在胸上。
我可能又過度敏感了，因為我感到 kevin 的手離開我的手腕時，輕輕揉捏了一下。
我有些不自在，看了詩詩一眼，她拍拍我，讓我放鬆。
之後我們又拍了幾套衣服，有兩個人的合照，也有單人的，看了最後的成品，不得不說，kevin 確實很專業，把我們拍得很美很妖嬈。
結果的美好，將 kevin 多次觸碰帶來的不適淡化了許多。
選完片，kevin 對我說:「美女，加個微信吧，對後期精修有什麼要求可以隨時聯繫我。」
「好。」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19
自從上次紀衍送我回家，我已經十幾天沒看到他了，他經常一進劇組很長時間，我倒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這天快放學的時候，項老師給我發了條微信:「紀老師，你要兌現承諾了。」
我們就在一個辦公室，我疑惑地抬頭看他，他朝我笑著眨眼。
我又低頭看微信:「難道紀老師忘了欠我一頓飯嗎？」
「哦哦，沒忘記沒忘記，項老師想好吃什麼了嗎？」
「吃什麼早就想好了，只是不捨得用這次機會，怕用完就沒了……」
「哈哈，以後機會多的是！」
「你說的哦，不要反悔啊！」
呃，我只是客氣一句好伐……
下班後，項老師開車載我去了本市非常高檔的一家西餐廳，看來他要獅子大開口啊！
西餐廳環境非常優雅，配著輕柔的音樂，讓人很是舒服，我看到很多小情侶邊吃邊竊竊私語。
項老師非常紳士地為我拉開椅子，鋪上餐巾。
「紀老師想吃什麼，隨便點，今天我請客。」
「不不，說好的我請。」
「玩笑而已，怎麼可能讓女士請客？」
平日裡項老師對待工作一絲不苟，一本正經，沒想到私下裡很是幽默風趣，他談笑風生，我被他逗得合不攏嘴。
正當我們聊得嗨的時候，突然有人走到桌前。
「有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
「紀衍？」
很明顯，面前戴著口罩的紀衍並不開心，他對身後的男人說:「宋導，我還有點私事，改天再約您。」
說完，紀衍黑著一張臉，坐到我旁邊。
「好吃嗎？」他陰陽怪氣地問。
「還可以。」我如實回答。
「你明明不愛吃西餐，為什麼非要委屈自己，迎合別人？」他毫不留情地說。
「這？」對面的項老師明顯有些尷尬。
「我只是不主動吃，是可以吃的，今晚的西餐真的很不錯。」我慌忙解釋道。
「紀老師，你不愛吃西餐怎麼不告訴我呢？我們可以吃別的啊！」
「真的沒關係的，我沒那麼挑食。」
「項老師是吧？我跟我姐有點事要說，如果您吃飽可以先走了。」紀衍一點都不留情面。
「紀衍！」我生氣地吼他。
20
項老師尷尬地結完單先離開了，紀衍憤恨的眼睛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才柔和了一點。
「我餓了。」他撇著嘴說。
「你想吃什麼？我給你點。」
他拉過我的餐盤:「這些就夠了！」
「都涼了，吃了會生病。」
他扯下口罩，拿起我的餐具就開始吃。
「病死拉倒，反正你也不在乎我。」
「再胡說我就不理你了。」
紀衍這才不再說話，安安靜靜地吃東西。
我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幸虧這家餐廳光線比較暗，我們的位置又在一棵椰樹下，應該不會有人認出他。
紀衍吃完:「走吧！」
「你這裡有麵包屑。」我指著自己的臉比量道。
「你幫我。」紀衍討巧地將臉伸過來。
我只好無奈地伸出食指，幫他蹭掉嘴角的麵包屑，可是我剛要把手抽回來，卻被他一把抓住，輕輕按在唇上。
溫熱的一吻。
「紀小溪，我今晚很生氣。」他直直地看著我。
我想把手抽回來，可是他抓著不放，又將我的手按在他光滑的臉頰上:「你要安慰一下我。」
「紀衍，快放開我，這不好笑。」
「安慰一下我。」他執著地說。
唉……
我抬起另一隻手，揉了下他柔軟的頭髮，輕聲說:「弟弟乖。」
紀衍終於放下我的手，卻在下一秒將臉頰枕到我的肩上:「姐姐，我不想別的男人看你，你是我一個人的。」
誰不想要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將頭倚在他的頭上，卻說不出任何承諾。
21
這個週末早上，範詩詩給我發微信，讓我去 kevin 那裡取相冊跟精修底片，因為照片都比較私密，kevin 說郵寄不安全。
範詩詩最近忙著考試，只好我去了。
「姐姐，別亂動。」紀衍從身後圈住我，將我整個人籠在懷中，他的下巴擱在我的頸窩，輕輕地摩挲，聲音沉迷陶醉。
我原本因為忙著做飯，動來動去的身體不由一僵。然後試探地用胳膊向後輕輕推了推他。
本以為他會適可而止地放開，卻不想他環在我腰際的手又緊了緊。
「你影響我做飯了。」我用最最平靜的語氣提醒他。
他的耳朵與我的廝磨在一起，聽到我的話，略微地遠離開。
我的心竟有剎那的失落，但是我習慣了隱藏自己的感情，很冷靜地要從他的懷裡逃出來。
卻不想，他並沒有立馬放開我，而是用溫熱的唇代替耳朵，繼續在我耳邊廝磨。
「姐姐為什麼總是對我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我好傷心……」
他說完話，徹底放開我，也恰好沒有感覺到我控制不住的顫動。
「我是你姐姐。」我忽視他麋鹿般霧濛濛的眼睛，動作熟練地切著菜。
他見我還是像往常一樣冷如冰山，眼裡立馬染上受傷的神色:「別拿姐弟關係說話，我們算哪門子姐弟？！」
他惱怒地關上廚房的門，去了客廳。
我的心終於能短暫地平靜下來。
2
我跟紀衍是姐弟，只不過，他的親生父母，卻是我的養父母。
我剛出生不久，就被婚後一直沒有自己孩子的養父母抱回了家，他們待我如親生女兒。
只不過，在我一歲的時候，養母竟然懷孕了，後來就生下了紀衍。
我比紀衍大了兩歲。
養父母從來不避諱我是他們領養回來的孩子。
像他們這種頗有些資產的家庭，親生的跟不是親生的，分得還是很清的，畢竟將來涉及資產分配，他們不想給親生兒子製造麻煩。
說起來，養父母還是很好的，他們沒有把我送回孤兒院，也沒有在金錢方面虧待我，我自小穿的用的，連上的貴族學校，跟紀衍都是一樣的。
從一個被窮苦家庭拋棄的女兒，到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所以，我這個人，做得最好的事情就是有自知之明，從來不與紀衍爭搶，懂得在必要的場合適當地缺席或者降低存在感。
這一點深得養父母的欣賞。
最近，養父母開始給紀衍安排商業聯姻，可是對於認識各家千金，紀衍似乎興致缺缺。
而我覺得紀衍最近似乎對我比以前更加依賴。
所以我提出自己搬出來住，養母欣然同意:「我讓劉秘書給你租個像樣的房子，自己一個人在外照顧好自己。」
「謝謝媽，我這幾年工作，有一點存款，租個房子還是可以負擔的，我也該靠自己生活了。」
養父露出讚賞的眼神:「小溪打小就沒讓我跟你媽操過心。你放心，我們一直拿你當親生女兒，等你結婚，我跟你媽一定給你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謝謝爸媽。」我乖巧地應答。
養母將目光轉向紀衍:「紀衍，你什麼時候能像你姐一樣聽話？不要在外邊胡鬧了，趕緊回來接手你爸的生意。」
紀衍聽了，不悅地反駁:「有一個聽話的不就行了嗎？」
他將餐椅往後一踢，回了臥室。
養父跟養母對於他的小脾氣見怪不怪，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3
我將兩碗西紅柿雞蛋打滷麵端上桌子。
紀衍瞅了一眼:「你怎麼吃這麼少？」
「我不餓。」我挑著一根面往嘴裡放。
「那我也不餓！」紀衍將碗往外一推，像個大爺一樣靠在椅背上。
他最知道怎麼拿捏我的七寸，我無奈地笑笑，將他碗裡堆成小山的麵條往自己碗裡夾了些。
「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愛耍脾氣？」
紀衍得逞地將他的面拉回面前。
吃了一會兒，紀衍還是問出了他心裡的疑問，這幾天他肯定憋壞了:「為什麼非要搬出來，住在這麼小的房子裡？」
「我想體驗一下自己生活，這些年被爸媽保護得太好了。」
「我給你買個大房子吧？」
我笑笑:「不用，我很喜歡這裡。」
我租的房子一室一廳一廚一衛，雖然空間並不寬裕，但是足夠我一個人住。
哦，這個房子還有個陽臺，我在窗臺上養了喜歡的多肉，安了一個吊籃藤椅。
這裡離我上班的學校很近，走十分鐘就能到。週末不上課的時候，我可以躺在藤椅裡看書睡覺，安安靜靜的，好不愜意。
紀衍不再與我爭辯，吃完飯，他去了陽臺，坐到吊籃藤椅裡，一米八的大個頭，卻並不顯得違和，興許人長得帥了，做什麼都很和諧吧！
此時的紀衍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天使，被囚禁在幽美的牢籠中，無助卻誘惑……這是什麼比喻？我及時終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我將碗筷收拾好洗刷完，端著杯咖啡去了陽臺。
「喝了這杯咖啡，趕緊回家吧，爸媽肯定擔心了。」
「我今晚住在這。」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根本沒有跟我商議的意思。
「不行，爸媽會擔心的。」
「我跟他們說我這幾天進劇組，回不了家。」
「你不該騙他們。」
「我不像你那麼乖，我喜歡撒謊！」
4
「我這裡沒有換洗的衣服，你還是回去吧！」我尋找著藉口趕他走。
「我帶了，我進劇組的裝備比你想的還要全。」
他拉開行李箱的拉鍊，徑自走向浴室。
等他頭髮半乾，衣領微敞，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我正低頭往沙發上鋪被褥。
「你在幹什麼？」他不解地問。
「鋪床啊！要不我今晚睡哪？」
「你睡床。」
「算了吧，這沙發太小，你睡不了。」
他已經走到我身後，清淡的沐浴露的香氣籠罩住我。
我轉身抬頭，差點撞上他的胸膛。
我抬頭，正好望到他凸起的喉結，上面還沾著幾個小水珠，好想給他抹下來。
這小子下頜線流暢有型，非常上鏡，近看更是魅惑眾生。
他微眯了眼，聲音低低的:「一起睡。」
我忍不住呵呵笑了:「這麼大的人了，說什麼呢？」
「我們以前經常一起睡。」他不服氣地說。
「好弟弟，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們現在都長大了，不能在一起睡了。」
「我不管！那我睡沙發。」他氣呼呼地躺到我的雙人沙發上，將頭枕在沙發一側的扶手上，兩條長腿毫無保留地晃在另一側。
唉，這沙發連我一米六五的人睡都顯得小，何況是他。
「起來吧，一起睡。」我無奈地嘆氣。
紀衍好像早就料到我捨不得他受委屈，聽到我的話，立馬一個彈跳站到地板上。
他拉著我的手:「那走吧。」
「我還沒洗漱，你早點睡。」
5
我洗了三遍頭髮，打了三遍沐浴露，心想，這麼長時間了，紀衍總該睡著了吧！
換上睡衣，磨磨蹭蹭地走進臥室。
倚在床頭，正低頭看劇本的紀衍抬起頭。
他微微一笑，像整個春天開滿了花。
他輕輕勾手:「過來。」
他竟然還沒睡，我只好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坐到床邊。
紀衍把劇本放到床頭櫃上，坐直身子。
兩個人的距離迅速拉近。
「怎麼不吹頭髮？」
「我以為你睡了，怕把你吵醒。」
「這麼希望我睡著？」他有些委屈地說。
我沒有回他。
「等我。」說完，紀衍長腿一邁，跨到床下，幾步走了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裡拿著吹風機。
我伸手想要去接，他固執地說:「我給你吹。」
肩膀被紀衍按住，我便不再掙扎，任由他給我吹頭髮，小時候我經常給他吹。
他坐在我後面，兩條腿把我圈在中間，撩起我一縷一縷的頭髮，吹得很仔細，手指穿過我的頭髮，時不時輕觸到我的頭皮上，惹得我一陣酥麻。
末了，他關了吹風機，卻一手攏起我的頭髮，一手放到我的耳後脖間，指腹輕輕摩挲起來。
我慌忙站起來:「紀衍，你做什麼？」
只見紀衍粲然一笑，笑得純良無害，他眨著單純的眼睛問:「姐姐，癢不癢？」
原來他只是跟我開玩笑，是我想多了。
我不自在地撓撓頭髮:「別鬧了，早點睡，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紀衍很自覺地將身體往裡挪了挪，我硬著頭皮鑽進被子，背對著他躺下，將身體儘量往床邊靠。
許久，當我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卻聽到他奶聲奶氣的聲音:「姐姐，你睡著了嗎？」
我裝作睡著沒有回他。
黑暗中，他將身體靠過來，一隻手從我的腰下穿過去，一隻手搭在我的身上。
我拿開上面那隻手:「別鬧。」
紀衍卻不依不饒，將我的手攥進手裡。
我有些惱怒，轉身想要斥責他。
剛轉過身卻被他摁在懷裡，貼到他的胸前。
「姐姐，你剛才睡覺背對著我……」他的聲音裡混著委屈的鼻音。
他箍得我太緊，我不舒服地扭動著。
「姐姐，彆扭了，再扭我就有反應了。」
我憤憤地想要轉身背對他，卻在突然間身體騰空。
「紀衍你幹什麼？」
「姐姐睡裡邊。」紀衍溫溫柔柔地說著，已經把我放在了床的內側。
我還想說什麼，他揉了揉我的發頂，將我擁進懷裡:「睡覺！」
6
上半夜因為緊張我睡得並不安穩，直到下半夜才睡著。
早上醒來的時候，紀衍已經離開了，他的行李箱也拿走了。看來他真的是進劇組了。
我揉了揉眼角，昨晚的一切就像一場夢，不知道是我魔怔了還是他魔怔了。
我喝了杯牛奶，就出門上班了。
從我租的公寓到學校只有十分鐘的步行路程，如今初夏時節，到處鬱鬱蔥蔥，好不養眼。
我並不急著趕路，一邊走一邊看。
路邊有一串被人折下又拋棄的槐花，我彎腰撿起來，放在鼻尖輕嗅，好香，嘴角忍不住帶笑。
這時一道尖銳的剎車聲刺入耳膜，我轉頭望去，原來是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差點撞到一對要過馬路的母女。
女孩嚇得臉都白了。
在大家都以為車主要下來道歉的時候，法拉利車窗降下來，有個戴著墨鏡的女子探出頭來，她露出不屑的表情，非但沒有道歉，竟然出口傷人:「走路不長眼啊！把我的車碰壞你們賠得起嗎？一臉窮酸相！」
說罷，女子一甩尾，法拉利揚塵而去。
好囂張的女人！
差點被撞的女孩原本就被嚇一跳，此時委屈地哭起來，女孩媽媽心疼地安慰她。
路邊的人紛紛議論起來:「這裡是學校，那個女的明明超速了！」
「是啊，你看人家母女倆從人行道過馬路，是她差點撞到人，說話還這麼惡毒！」
「唉，金錢面前，有理說不清啊！」
…
我走上前，輕輕拉住女孩的手:「歡歡，不哭了，剛才那個阿姨向我們示範了壞人是什麼樣子的，我們以後可千萬不要長成她那個樣子哦！」
「紀老師。」女孩媽媽跟我打招呼。
歡歡哭得更兇了。
「我領歡歡進學校吧！」我對家長說。
然後我拉起歡歡的手，把手裡的槐花送給她，一邊走一邊逗她，等到了校門口，歡歡已經破涕為笑了。
我回頭向歡歡媽媽比了個「ok」的手勢，她臉上的擔憂終於散去。
7
我是一名小學語文老師，我喜歡孩子，喜歡這份工作。
養父養母對我的工作也很滿意，雖然收入不高，但是很體面，不會給紀家抹黑。
週五下午，學校收發室幫我簽收了一個很重的快遞。
看到之後，我有點頭疼。
這是我前段時間在網上買的一箱書，因為當時面臨搬家問題，收件地址就寫的學校。
可是書太多了，我一個人根本拿不了。
正在我愁眉不展的時候，開車路過的項老師將車停了下來。
「紀老師，需要幫忙嗎？」
「項老師，不用了，謝謝。」我習慣性拒絕別人的幫助，能自己做的事情從來不用別人幫忙。
可是項老師好像沒聽懂我的拒絕，他從車上下來。
「這麼一箱書，是要搬回家嗎？」
「是啊，明明分成好幾單買的，估計商家為了省郵費，全都裝在一個箱子了。」
「我幫你搬回去吧！」項老師伸手搬起箱子。
「不用的項老師，我拆成幾份，幾次就拿回去了。」
「那麼費事幹什麼？你住哪？」
說完他已經搬著箱子放在了後備箱裡。
我只好隨他坐進車裡。
到了小區，項老師又堅持幫我把書搬上去。
我一邊說著感謝，一邊在前邊帶路。
8
電梯剛停靠在我所在的樓層，就看到有個黑色的身影正倚靠在我家門口。
即使他戴著口罩，壓低帽簷，我還是一眼認了出來，心裡很是歡喜。
「什麼時候到的？」
紀衍原本酷酷地倚靠在牆邊，聽到我的聲音，抬起頭來，眼角帶笑。
可是看到我身後的項老師時，他的眼神明顯冷冽了幾分。
「他是誰？」他不悅地問。
「哦，這是項老師，幫我把快遞搬回來。項老師，這是我弟弟。」我禮貌地介紹著。
可是紀衍看了眼項老師以後，傲嬌地轉過頭，鼻孔朝天，不再看人。
項老師笑了笑:「原來是弟弟啊！」
紀衍又把頭轉回來:「誰是你弟弟？」
他強行從項老師手裡把快遞接過來:「我來，項老師請回吧！」
我輕輕拍了下他的胳膊:「項老師幫我扛著箱子，辛苦了一路，我們應該請人家進屋喝口水。」
紀衍轉過頭不看我，也不說話。
項老師大度地說:「不差這一次，有機會再喝，那紀老師，我先走了。」
我抱歉地向他笑笑:「小弟不懂事，讓您見笑了。」
「小朋友嘛，有點脾氣是應該的！」
「誰是小朋友！」紀衍不滿地反駁。
9
終於把項老師送走，紀衍就差把「我不開心」這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你吃飯了嗎？」
他坐在沙發上不說話。
「這是剛出劇組嗎？怎麼不回家跑我這來了？」
他依舊不說話。
我還要繼續說的時候，紀衍終於開口:「姐姐，我等了你一下午，你卻領著個男人回來！」
「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給你送鑰匙？」
「姐姐，你能不能聽懂重點？重點是你領了個男人回來。」
我撲哧笑了:「鬧什麼脾氣呢？不是說了嗎？人家項老師幫我把快遞拿回來，你還把人趕走了。」
「那個男人，一看就對你不懷好意，姐姐，你以後離他遠點。」
「說什麼呢？人家項老師人品很正的，年紀輕輕就當了我們年級組長，平時對我很照顧的。」
我又要拿手打紀衍的時候，他一把攥住我的手，稍一用力，把我帶進他的懷裡。
此時，我坐在他的腿上，因為害怕，雙手圈住他的脖子。
「紀衍，放我下來。」
「我不。」紀衍漂亮的眼睛染上了一層水霧，他將臉靠在我身上。
「聽話，放我下來。」
「那姐姐答應我，以後都不要搭理那個男人。」
「這怎麼可能？我們是工作關係。」
「那你，不準讓他進門。」紀衍毛茸茸的腦袋在我的胳膊上拱了拱。
他一撒嬌，我毫無招架能力:「好好好，我不讓他進來，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嗎？」
紀衍不情不願地放開我。
原本我想讓紀衍吃了飯就回家，沒想到養母給他打電話，說今晚家裡有重要客人，讓紀衍務必回家。
當紀衍說他跟我在一起時，養母說:「小溪，你也好多天沒回來了，今晚一起回來吃飯吧！」
「好的媽。」
10
回家的車上，紀衍不滿地嘟囔:「媽說什麼你都聽，我說什麼你都不放在心上。」
「媽是長輩，你是小孩，能一樣嗎？」
紀衍忽然將嘴貼到我的耳邊:「姐姐，你知道的，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看著我尷尬侷促的樣子，紀衍笑得張揚明媚。
其實養母說家裡有重要客人的時候，我就猜到可能是哪個合作伙伴的千金來訪了。
可是我沒想到，今晚坐在紀家客廳裡的女人，竟是那天開法拉利的囂張女人。
不過今晚，她乖乖巧巧地坐在沙發上，面帶微笑聽著養母嘮紀衍小時候的事情。
舉手投足，都是大家小姐的模樣，哪有那天罵人時候的潑辣樣子？
她看到紀衍進門，立馬欣喜地站起身，面若桃花，脈脈含情:「紀衍，我在電視上經常看到你。」
紀衍好像沒看到她一樣，徑直往樓上的臥室走:「我去洗澡，吃飯的時候叫我。」
「沒教養的傢伙。」養父生氣地說。
這是養父母的重要客人，我只能微笑迎接。
「媽，這位是？」
「這位啊，是孟氏集團的千金，孟冉，今晚代她父親來給你爸送她家鄉的特產。」顯然養母今晚很開心，她應該是對孟冉很滿意。
「小冉，這是紀衍的姐姐紀小溪。」
孟冉一副鄰家妹妹的乖巧可愛樣子，甜甜地叫我:「姐姐好。」
「你好，快坐吧，我去廚房看看飯做得怎麼樣了。」
這便是我讓養父母滿意的地方，知道適時地離開，不影響他們談正事。
11
整晚，我看著孟冉與養母之間的親切互動，看著孟冉做作的樣子，心中直犯惡心。
好不容易捱到把飯吃完，我實在坐不住了:「媽，我下週有個考核，今晚就要回去準備，就先回去了。」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在家住一晚吧！」養母挽留道。
「等我考核完，回家好好放鬆。」我笑著回答。
「那好吧，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嗯，不用擔心我。」我笑著向一家人擺手。
可是還沒等我走出去，紀衍已經站起來:「我送你。」
說完，也不管養父母責備的眼神，信自往外走。
養母笑著跟孟冉解釋:「他們姐弟倆打小感情就好得很。」
她又轉頭對紀衍說:「送完你姐趕緊回來。」
紀衍喉嚨裡哼了哼，當作回應。
走到院子裡，我責備地數落他:「你怎麼這麼任性，人家孟冉明明就是奔著你來的，你卻扔下人家不管不顧，像什麼樣子？你最近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我又不喜歡她，可不想浪費感情看她。」
「我們活在世上，難道做事全憑喜歡嗎？」
「嗯，我就是全憑喜歡，我喜歡姐姐，只喜歡跟姐姐在一起。」
12
紀衍拉開副駕駛車門，我氣呼呼地坐進去。
剛想繫上安全帶，紀衍已經拿起安全帶，他彎下身，慢條斯理地幫我扣。
他起身的時候，嘴唇不經意地擦過我的鼻翼。
空氣一下子凝滯。
我坐著一動不敢動。
「姐姐，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故作鎮定地說:「說什麼？說了你就聽我的嗎？」
他用食指颳了下我的鼻子，笑著直起身。
我此刻一定像個侷促的傻子。
紀衍車技很好，在當演員之前，他的夢想是做一名賽車手。
我看著車外後退的霓虹，感受著初夏夜晚的清涼空氣，壓抑了一晚的心情終於好起來。
「姐姐……」
「嗯？」我看向目視前方的紀衍。
他看了我一眼:「你知道，我最聽你的話了。」
……
「姐姐知道。」
是吶！
紀衍最聽我的話了，養父母說不動他的時候，便讓我去，紀衍每次都能乖乖聽我的話。
這也是我在紀家的價值之一吧。
可是隨著紀衍逐漸長大，逐漸有了自己的想法，我逐漸有一種失控的感覺，可能有一天他也不聽我的話了，那時候養父母就不要我了吧！
13
「姐姐？」
「嗯？」
「到了。」紀衍的眉眼近在眼前，他正幫我解著安全帶。
「這麼快。」剛才我想事情想出神了。
「你回去路上慢點。」我剛叮囑完，就見紀衍已經下車。
「我不想回去，那些女的，我一個都不喜歡。」
「你都沒去接觸，怎麼知道不喜歡？可能接觸一下就能發現對方的好了。」
紀衍已經走到我跟前，他微俯身，眼神晦暗:「怎麼這麼懂？姐姐是不是揹著我接觸男人了？」
「胡說什麼呢！我雖然沒有接觸過，可是大家不都這麼說嗎？」我嘴硬道。
紀衍兀自笑了:「明明什麼經驗都沒有，還一天天地把自己偽裝成小大人。」
我剛想說些什麼，他長臂一伸，將我攬在身下:「走吧！」
我拿下他的胳膊，一臉嚴肅地說:「紀衍，別讓我難做。」
紀衍有片刻的愣怔，而後是失望，而後有些煩躁:「紀小溪，我喜歡你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在自欺欺人，想要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尤其是你，我爸我媽對你就那麼重要嗎？」
我沒想到今晚的紀衍說話這麼直接，一字一眼回答他:「重要，沒有他們，我會餓死。紀衍，親生的跟收養的不一樣，你體會不了我的處境。」
「我現在已經小有名氣了，我可以給你很多錢，我讓你衣食無憂好不好？」紀衍激動地抓住我的雙臂。
「不一樣的，紀衍，他們把我養大，跟你現在給我很多錢，不一樣的，我一輩子欠他們的。」
「那我做什麼都是徒勞的嗎？」
「對。」
14
心裡明白卻不說破，明明大家都做得很好，可是紀衍卻說破了。
既然說破了，表面的平靜也就維持不住了。
晚上我剛躺下，就見項老師發來一條微信。
「紀老師，下午見到你弟弟，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他，今晚看電視終於想起來了，你弟弟是不是最近很火的明星，叫紀衍？」
看來紀衍說自己「小有名氣」是謙虛了，連項老師這種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理科老師都知道他了，可見紀衍在演員跟明星這條路上走得很好。
我不止一次在班裡女學生的桌子上看到印著紀衍的貼紙。
陽光俊朗的外表，純情又無辜的眼眸，當然還有充滿男性荷爾蒙的身材，無不長在女孩的心上。
我斟酌了一會兒，微信回覆項老師:「他的確是紀衍，但是項老師能不能幫我保密呢？如果被知道我是紀衍的姐姐，可能會有一些麻煩……」
過了一會兒項老師回覆我:「當然沒問題。不過，作為報答，紀老師是不是應該請我吃頓飯？」
畢竟今天項老師還幫我扛了快遞，現在又讓人家幫我保密，請客吃飯也不過分。
「當然可以，地點項老師隨便挑。」
臨睡前，我還是忍不住給紀衍發了條微信:「我親愛的弟弟，你現在好像很火啊！」
15
直到早上醒來，紀衍依舊沒有回覆我，可見這小子又跟我鬧情緒了，這些年，我也已經見怪不怪了。
今天是週六的早上，難得的清閒，之前跟養母說最近有考核，只不過是把過段時間的事情提前說了一下。
原來，我也很會撒謊嘛！忍不住笑笑。
今天範詩詩邀我一起逛街，我跟她是大學同學，我大學畢業以後直接工作，她則一邊讀研一邊在本地電視臺實習。我們畢業以後都在這個城市工作，一直保持聯繫。
用她的話說，我們兩個是完美的閨蜜組合——都是妖豔 jian 貨，不過她的賤在皮膚，我的賤在骨髓——一般人都被我穩重優雅的外在迷惑了。
真是無稽之談。
我跟她約在了市內的咖啡廳，盛夏即將到來，範詩詩要進行大采購了。
今天空氣略有點溼冷，我穿上了長到腳踝的棉麻長裙，外搭一件淺棕色長開衫。
範詩詩遠遠地跟我打過招呼後，就用不屑的眼神看我:「紀老師，你是怕逛街的時候，別人認不出來你是老師嗎？」
我聳聳肩一笑。
再看向範詩詩，果然「賤在皮膚」。
她今天穿得很清涼，裡面一件性感的黑色文胸，外面是件鏤空的小衫，勉強與「沒穿衣服」做出了區分。
哦，下面是短得不能再短的短短褲。
我揶揄地笑笑:「果然，你跟老師還是有區別的。」
16
範詩詩已經給我點好了一杯熱奶茶，我喜歡加椰果的，甜絲絲的。
她捧出手機，用震顫的聲音跟我表達她的激動:
「小溪，你快拉住我，我這顆老阿姨的心啊，快要跳出來了！」
我看了看她堆在桌邊的豐滿，伸手碰了碰:「果然，快要跳出來了。」
她一巴掌拍掉我的手:「流氓！給你看我最近追的小弟弟啊！有人爆出了他出道之前的生圖，簡直比處理過的寫真還要勾人啊！我真想把他摁在地上……」
範詩詩打開相冊裡收藏的圖片:「快看！誘不誘惑？清不清純？這受傷無辜的雙眼，這又嫩又有型的身材，這緊湊的腰腹，這……」
我沒有繼續聽她講下去，因為照片裡的人我認識，是紀衍。
照片裡的紀衍把白色的 t 恤掀起來，咬在嘴裡，他的腰間受傷流血，包紮著紗布。
髮間一看就是打架還沒有消退的汗水，一雙眼睛現出沒有掩蓋下去的狠戾，但是因著他天生無辜的眉眼，倒顯得委屈，惹人愛憐。
這是三年前的照片了，那時我剛上大四，紀衍大二，我們在這座城市的不同大學。
評獎學金的時候，有個女同學使了些手段，把我擠下來，怕我報復，又讓男朋友來恐嚇我。
我在給紀衍的電話裡稍微提了一嘴，沒想到，當天晚上他就來我們學校，找那個女同學的男朋友「單挑」了。
腰上被劃出血以後，我又氣又恨，這小子卻淚眼巴巴地看著我說:「姐姐，我疼……」
真是讓人恨不起來。
「你的偶像很帥，把這張照片發給我吧。」我對範詩詩說。
17
今天一天的工作就是陪範詩詩掃蕩當下時髦的衣服，我喜歡看她激情四射活力無限的樣子。喜歡的衣服，不論多麼暴露、多麼另類，她都敢穿到大街上。
後來逛到一家內衣店，範詩詩在看到一套白色薄紗內衣的時候，眼睛立馬就亮了:「小溪，你看，好唯美的內衣啊！」
「嗯，越透越唯美。」我不禁點頭。
「我要！」她直接表達著自己的慾望。
「你也要！」她指著我說。
「幹嗎？情侶內衣啊？」
「閨蜜裝！」她糾正道。
誰會拒絕美好的事物呢？我沒有推辭。
「多大杯？」
「d。」
「妖豔 jian 貨！」範詩詩撇著嘴說。
換衣間裡，範詩詩看著我換下的內衣，嘖嘖感嘆:「紀老師，你果然賤在骨髓，外表一派道貌岸然，內心十分輕浮嘛！穿這麼薄的內衣！」
「我只是不想顯得太大，只能選薄款了。」
「妖豔變態！」
「謝謝誇獎。」
我跟範詩詩一起換好內衣，站在鏡前，不得不說，很好看，連我一個女人都覺得很好看。
「這還讓不讓其他女人活了啊？」範詩詩感嘆道。
我輕笑。
「小溪，咱們去拍閨蜜照吧！找那種專業拍私房照的攝影師。」
「我才不去，多尷尬！」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認識一個這方面的攝影師，等我打電話問問他。」
18
範詩詩這個人，說風就是雨，當下拿出手機給她認識的攝影師打電話約時間，根本不在意我的反對。
等她打完電話，立馬拉著我要往外走:「快快，kevin 說今天正好有個顧客臨時取消約定，咱們如果要去就快點！」
「不用穿衣服嗎？」我笑道。
「嗨，看我這急脾氣，只想著往那趕了。」
kevin 的工作室在一棟寫字樓上，kevin 其人長得彬彬有禮，斯斯文文的。
我拉著範詩詩小聲問:「讓男的給咱們拍，不會有危險嗎？」
「放心好了，我在他這裡拍過好幾次私房寫真，kevin 很有職業道德的，所有的底片全都給咱們，他自己不保留的。」
我猶猶豫豫地跟著範詩詩去換衣服、化妝，先拍今天剛買的那身內衣。
當我跟詩詩從換衣間走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原本正冷靜調著相機的 kevin，瞳孔微微一縮，但他很快又繼續擺弄相機了。
詩詩拍過幾次，所以對流程很熟悉，也很會拿捏動作，我就不行了，總感覺拘謹又笨拙。
kevin 很有耐心，多次幫我調整:「美女，上半身再往前扭一下，哎，對！眼睛看我，誘惑一點，再柔情一點，媚眼如絲，對！右手，輕掩在胸前，不是真的蓋住哦，虛掩，等下我來幫你……」
kevin 走過來輕拿起我不會放置的手，輕輕搭放在胸上。
我可能又過度敏感了，因為我感到 kevin 的手離開我的手腕時，輕輕揉捏了一下。
我有些不自在，看了詩詩一眼，她拍拍我，讓我放鬆。
之後我們又拍了幾套衣服，有兩個人的合照，也有單人的，看了最後的成品，不得不說，kevin 確實很專業，把我們拍得很美很妖嬈。
結果的美好，將 kevin 多次觸碰帶來的不適淡化了許多。
選完片，kevin 對我說:「美女，加個微信吧，對後期精修有什麼要求可以隨時聯繫我。」
「好。」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19
自從上次紀衍送我回家，我已經十幾天沒看到他了，他經常一進劇組很長時間，我倒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這天快放學的時候，項老師給我發了條微信:「紀老師，你要兌現承諾了。」
我們就在一個辦公室，我疑惑地抬頭看他，他朝我笑著眨眼。
我又低頭看微信:「難道紀老師忘了欠我一頓飯嗎？」
「哦哦，沒忘記沒忘記，項老師想好吃什麼了嗎？」
「吃什麼早就想好了，只是不捨得用這次機會，怕用完就沒了……」
「哈哈，以後機會多的是！」
「你說的哦，不要反悔啊！」
呃，我只是客氣一句好伐……
下班後，項老師開車載我去了本市非常高檔的一家西餐廳，看來他要獅子大開口啊！
西餐廳環境非常優雅，配著輕柔的音樂，讓人很是舒服，我看到很多小情侶邊吃邊竊竊私語。
項老師非常紳士地為我拉開椅子，鋪上餐巾。
「紀老師想吃什麼，隨便點，今天我請客。」
「不不，說好的我請。」
「玩笑而已，怎麼可能讓女士請客？」
平日裡項老師對待工作一絲不苟，一本正經，沒想到私下裡很是幽默風趣，他談笑風生，我被他逗得合不攏嘴。
正當我們聊得嗨的時候，突然有人走到桌前。
「有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
「紀衍？」
很明顯，面前戴著口罩的紀衍並不開心，他對身後的男人說:「宋導，我還有點私事，改天再約您。」
說完，紀衍黑著一張臉，坐到我旁邊。
「好吃嗎？」他陰陽怪氣地問。
「還可以。」我如實回答。
「你明明不愛吃西餐，為什麼非要委屈自己，迎合別人？」他毫不留情地說。
「這？」對面的項老師明顯有些尷尬。
「我只是不主動吃，是可以吃的，今晚的西餐真的很不錯。」我慌忙解釋道。
「紀老師，你不愛吃西餐怎麼不告訴我呢？我們可以吃別的啊！」
「真的沒關係的，我沒那麼挑食。」
「項老師是吧？我跟我姐有點事要說，如果您吃飽可以先走了。」紀衍一點都不留情面。
「紀衍！」我生氣地吼他。
20
項老師尷尬地結完單先離開了，紀衍憤恨的眼睛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才柔和了一點。
「我餓了。」他撇著嘴說。
「你想吃什麼？我給你點。」
他拉過我的餐盤:「這些就夠了！」
「都涼了，吃了會生病。」
他扯下口罩，拿起我的餐具就開始吃。
「病死拉倒，反正你也不在乎我。」
「再胡說我就不理你了。」
紀衍這才不再說話，安安靜靜地吃東西。
我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幸虧這家餐廳光線比較暗，我們的位置又在一棵椰樹下，應該不會有人認出他。
紀衍吃完:「走吧！」
「你這裡有麵包屑。」我指著自己的臉比量道。
「你幫我。」紀衍討巧地將臉伸過來。
我只好無奈地伸出食指，幫他蹭掉嘴角的麵包屑，可是我剛要把手抽回來，卻被他一把抓住，輕輕按在唇上。
溫熱的一吻。
「紀小溪，我今晚很生氣。」他直直地看著我。
我想把手抽回來，可是他抓著不放，又將我的手按在他光滑的臉頰上:「你要安慰一下我。」
「紀衍，快放開我，這不好笑。」
「安慰一下我。」他執著地說。
唉……
我抬起另一隻手，揉了下他柔軟的頭髮，輕聲說:「弟弟乖。」
紀衍終於放下我的手，卻在下一秒將臉頰枕到我的肩上:「姐姐，我不想別的男人看你，你是我一個人的。」
誰不想要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將頭倚在他的頭上，卻說不出任何承諾。
21
這個週末早上，範詩詩給我發微信，讓我去 kevin 那裡取相冊跟精修底片，因為照片都比較私密，kevin 說郵寄不安全。
範詩詩最近忙著考試，只好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