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釀百香果 作品

第 27 節 弟弟,吃姐一雞腿

    張建神情很複雜,目光長久地落在我身上。

    周圍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前女友,現場安靜下來,大家屏住呼吸,靜觀其變。

    於佳有些站不住了,偷偷用胳膊肘搗張建。

    可張建還是看著我,似乎透過我,在回憶自己的青春時光。

    是的,我陪他走過那麼多年。

    他若有愧疚,並不奇怪。

    只是,我已經不稀罕他的愧疚了。

    我抬起頭,坦蕩一笑:「張建,於佳,我衷心地祝福你們——百年好合。」

    12.

    儀式結束後,我就回歸了正常的生活軌跡。

    每天早出晚歸,兩點一線。

    陳樹時不時會在微信上找我聊天,但都是些很正常的問題,比如小區停沒停水,什麼時候來電之類的。

    我們一直停在一個不遠不近的範圍,都沒有向前邁一步。

    閨蜜總是勸我把他收了,看起來他也有那個意思。

    可年齡,是我心裡的障礙。

    隨後,我去出了個長差,每天忙到飛起,跟陳樹的聊天變少。

    半個多月後,我才回來。

    一回來,閨蜜就帶著驚天大新聞來找我。

    ——張建和於佳分手了!

    那場訂婚儀式變成了笑話。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那樣了還能分手??

    閨蜜:「聽說訂婚儀式後,於佳發現張建一直在外面撩騷別的小姑娘,你懂吧?就沒有實質性的出軌舉動,但語言上很曖昧,於佳跟他鬧了好久,最後分手了。」

    「那他們這個婚就不結了???」

    「都這樣了,還結個屁。」閨蜜說,「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三人者人恆三之!我還聽說,他倆不僅婚結不成了,現在還鬧大了。」

    我問:「什麼意思?」

    「於佳去張建單位,揭發他跟公司新人搞曖昧,弄得張建在公司裡外不是人,自己申請調去分部了。」

    我歎為觀止。

    「張建也不甘示弱,在外頭揭於佳的短,現在於佳公司上下都知道她當過小三了。」

    這可太精彩了。

    昨天還你儂我儂說要結婚的情侶,今天就扯著頭皮誰也別想好。

    渣男賤女的愛情太廉價了,連快餐都不如。

    恨只恨,他們撕逼的時候我不在現場,沒有為他們點首喜慶的 bgm。

    我本以為這件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但我萬萬沒想到,有的人臉皮能比城牆還厚。

    ——張建又來找我了。

    13.

    那是一個下雨天。

    我沒有帶傘,從公司出來後,急忙往地鐵站跑。

    路上有人叫住我,就是張建。

    他臉色比頭上這個天還陰,說想跟我聊聊。

    我第一反應就是拒絕,我和他沒什麼可聊的。

    可那時候雨實在太大了,比祺貴人被打死那天還要大。

    眼看距離地鐵站還有一段距離,跑過去必然渾身溼透。

    如果生病發燒,還要捅嗓子眼做核酸……

    沒辦法,權衡之下,我去了就近的便利店裡避雨。

    張建順勢跟了過來。

    他一改平時自信,在我面前低聲下氣。

    「鬱郁,以前是我不對,我思來想去,發現自己最愛的還是你。看在那麼多年感情的份上,你就原諒我吧。」

    我差點吐了。

    「你腦子怕不是有什麼大病,張建,你別跟我說話,我怕被你傳染智障,我媽不讓我跟傻子玩。」

    「鬱郁,你又說笑了。這段時間我打聽了一下,你跟陳樹好像不是真的談戀愛?你看那小子年紀輕輕,沒什麼擔當的樣子,還是我更適合你……」

    他喋喋不休地說了好多。

    我覺得太丟人了,便利店裡的人都朝我們這兒看過來。

    雖然外面雨勢沒有變小,但我重新權衡了一下。

    在捅嗓子眼和被渣男糾纏間,我選擇前者。

    我跟張建說:「打住,請您閉嘴。」

    然後拔腿朝外頭跑去。

    張建在後面叫我:「等等,鬱郁!把傘拿走!」

    拿個球!

    我急忙想把他甩掉,衝進雨裡。

    可張建畢竟體力勝我一籌,很快就追了上來。

    他把傘罩在我頭上,硬要塞我懷裡。

    我不要,他就推過來,我退回去,他再推過來……

    我徹底煩了,大聲道:「你離我遠點!」

    這句話像是一個開關,話音剛落,突然從旁邊衝出一個人影,旋風般撲上來,一拳將張建幹倒在地。

    我一抬頭,就看到怒氣衝衝的陳樹。

    14.

    雨一直在下。

    場面變得很混亂。

    張建被揍了一拳,很生氣,跟陳樹兩人扭打在一起。

    一個吼著:「你他媽不要再糾纏她了!」

    一個說:「你丫憑什麼管我?你又不是她男朋友!」

    到底是陳樹年輕力壯,身高也有優勢,張建慢慢落到下風。

    但這時候,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還有人準備報警了。

    我叫了半天陳樹,他像一頭髮瘋的野獸,不理不睬。

    我有點害怕,必須要在警察來之前制止他!

    「陳樹!別打了!」

    我衝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腰,使出吃奶的力氣。

    陳樹終於冷靜下來。

    他嘴角有擦傷,但張建傷得更重。

    我趕緊去扶張建,幫他叫車送去最近的診所,還幫他墊付了醫藥費。

    忙完一大圈後,雨總算停了。

    我從診所出來,看到陳樹站在門口,下頜線緊繃,倔強又清冷。

    他帶了兩把傘。

    一把自己打著,另一把拿在手裡,不知道要做什麼。

    我走過去,說:「你也進去,讓醫生幫你處理一下嘴角。」

    「我不用了。」他聲音有些沙啞,頓了半天,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對,」我承認,「你太沖動了,不管怎樣都不能打人啊,那是暴力。」

    「我看到他在糾纏你。」

    「那也不是你打人的理由,陳樹,你今天太不理智了。」

    陳樹:「我只是想保護你……」

    「我不用你保護,我比你大,是個獨立的人,我有自保的能力,剛才那種情況,我已經準備反擊了。」

    我強壓心中不忍,假裝不在意地提醒他:「如果剛才警察來了怎麼辦?陳樹,我們只是假裝過情侶,你大可不必為我做這些。」

    陳樹錯愕了。

    我沒敢看他,轉身離開。

    我怕他像個被拋棄的大狗,可憐巴巴,激起我的憐憫。

    到最後,我也沒問出口,他多帶的那把傘,是不是要給我。

    15.

    我心情很不好,去閨蜜家聊天喝酒,找她排解。

    閨蜜說我批評陳樹有些殘忍,他剛出校園,少年心性,衝冠一怒為紅顏可以理解。

    而我只能苦笑。

    我說:「就是因為他小,更不能這樣,他名校學霸,根正苗紅,前途大好,如果因為鬥毆被警察拘留了,他的同學、同事和工作單位會怎麼看他?」

    閨蜜咋舌:「原來你想了這麼多。」

    「怎麼能不想?」我再次苦笑。

    每次看到陳樹,彷彿都看到幾年前的我自己,勇敢堅定,對未來充滿嚮往。

    我想要保護他那顆赤子之心。

    就像保護多年前沒被傷害過的自己。

    「但我覺得,你應該直面自己的內心,」閨蜜說,「喜歡就上,不成功就拉倒,怕啥?」

    我有些醉了,笑著問她:「上,是表達某種具體動作的動詞嗎?」

    「不然呢?我會勸你細水長流?」

    可以,不愧是你,閨蜜。

    我在她家睡到了凌晨,睜眼時天矇矇亮。

    我看了眼手機,陳樹半夜給我發來微信。

    三個字:對不起。

    我突然有些心疼。

    我立馬爬起來,穿好衣服。

    我想見他,跟他說沒關係,謝謝你為我出頭。

    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想先換個乾淨衣服,可一出電梯,就看到陳樹的背影。

    他獨自坐在樓梯間裡,低著頭,脊背慫起,t 恤映出肩胛骨隱約的形狀。

    「陳樹。」我輕輕叫了一聲。

    他像是按了復活鍵的遊戲人物,立刻抬起頭,看我。

    眼睛裡帶光。

    他站起來,不等我再說話,抱住了我。

    16.

    陳樹的懷抱很溫暖。

    他抱得很緊,絲毫不打算鬆手。

    至此,我終於明白,我那些酸甜的糾結、遐想,好像是一場雙向奔赴。

    我沒有推開他,等他抱夠才鬆手。

    「你去哪了?」他問。

    「我去閨蜜家過了一夜,你……」我看到他還是昨天打架時的那件衣服,嘴角的淤青也還在。

    我問:「你不會在這兒坐了一宿吧?」

    「嗯。」他承認了,「你不回我消息,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就一直在這兒等你。」

    「為什麼等我?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問完這個問題,我心跳超快,忐忑地等待答案。

    陳樹像看傻子一樣看我:「這還有什麼好疑惑的嗎?」

    「……」

    「我表現得不夠明顯嗎?」

    「……」

    雖然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但真的面對時,還是被巨大的驚喜衝擊。

    我努力平復心情:「你這是表白?」

    「對。」

    「但我不接受。」

    「……啊?」

    「你表白,都不肯說一句『我喜歡你』嗎?」

    我扭頭,假裝不理他,掏鑰匙開門。

    可陳樹忽然從後面抱住我,嘴唇似乎就在我耳郭上方,低沉磁性的聲音敲擊在鼓膜上。

    「我喜歡你,鬱郁,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啊……」

    然後,他就這麼說了一整天:)

    我好不容易盼來的休息日,準備在家打一天的遊戲。

    陳樹每隔五分鐘就轉過臉來,對我說:「我喜歡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

    「我喜歡你。」

    「嗯嗯嗯。」

    「我喜歡你。」

    ……救命,為什麼你打贏我了還要這麼說!

    那我到底是生氣,還是不生氣啊?

    後來的後來,就跟閨蜜猜得差不多。

    正式確認戀愛關係後,陳樹留在我這兒過夜了。

    他一會兒叫我名字,一會兒叫我姐姐。

    叫姐姐的時候,總是帶著笑,唇角彎著,露出一點牙尖,說不上來是乖還是壞。

    但後來,我有點怕他這麼叫了。

    因為他每叫一聲「姐姐」,我就得跟著叫:)

    17.

    我和陳樹在一起後,開啟了沒羞沒臊的快樂生活。

    有一天他又在我這兒過夜。

    第二天早晨,我們都沒醒,卻聽到了鑰匙開鎖的聲音。

    陳樹懶洋洋地問是誰。

    因為他的出聲,讓門口的人停頓了一下。

    陳樹穿上衣服起來,大門正好被推開。

    他與我家太后四目相對。

    我忘記了,之前我出差的時候在太后那兒放了備用鑰匙。

    誰也沒想到,從不擅自登門的太后,今早居然來「查寢」了!

    太后驚得手裡袋子掉到了地上。

    「媽……」我心虛地叫了一聲。

    陳樹倒是一點沒有被發現的尷尬,主動道:「阿姨您好,我是鬱郁的男朋友。」

    後來我媽把我趕了出去,單獨跟陳樹說話。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反正等我再進屋時,我媽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

    她說:「昨晚給鬱郁電話也沒接,我今早才過來的,不過我現在就準備回去了哈!帶了點吃的,你們年輕人應該會喜歡!」

    陳樹比我積極:「謝謝阿姨!」

    他倒是把我媽哄得開心。

    我送太后下樓時,她鄭重地跟我說:「鬱郁,你這次就大膽地去談,不要失去愛一個人的勇氣,我幫你相過了,小陳人不錯,媽媽永遠支持你。」

    從來喜歡懟我的太后,突然說了這麼溫情的話。

    我有點想哭。

    想當初我和前任在一起時,我媽百般不樂意,說他絕非良人。

    周董唱得對,聽媽媽的話。

    18.

    後來的後來,聽說張建在分公司也待不下去,辭職了。

    他把自己的黴運歸結到於佳身上,兩個人又大吵了一番,鬧得很不好看,最終老死不相往來。

    於佳單位的女老闆早年被小三傷害過,果斷把她辭退。

    於佳失去了經濟來源,據說,有同學看到她跟一個年紀很大的男人挽手走在一起。

    但這些,都與我們沒什麼關係了。

    我和陳樹坐在小區門口的那家沙縣小吃裡,共用一部手機看《蠟筆小新》。

    陳樹突然說:「忘記跟你說了,你那條蠟筆小新內褲真的好幼稚。」

    頓了一下,他又說:「那條蕾絲打底褲也是真的土。」

    我暴打他狗頭:「別提了!!我不要面子了嗎??」

    「沒事,你怎樣我都喜歡。」

    「話說,你到底為什麼喜歡我啊?」

    「我也不知道,」陳樹眯眼回憶了一下,「大概就是那天,你給我的雞腿味道剛剛好。」

    怦然心動就是一瞬間的事,沒有道理可言。

    我其實也說不清,為什麼對他心動。

    與他的每一次相遇,都伴隨著尷尬,但我卻在這個過程中,漸漸找回了真實的自己。

    陳樹夾起盤子裡的雞腿,放到我面前。

    「這個雞腿給你。」

    他看著我的眼睛,目光虔誠——

    「以後,扮演我一輩子的女朋友吧。」

    (完)

    □ 鐵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