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節 社死愛情故事

    我手忙腳亂,一邊嘬手指一邊用下巴摁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總裁渾厚低沉的男聲——

    「樂樂!我看到你老公在外面亂搞,你趕緊過來。」接著他報了一家生蠔吧的名字,聽起來應該不便宜。

    一時間,我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裁的重點,是再次強調我不叫樂樂,還是解釋我根本沒老公。

    好吧,管不了這麼多了。我急匆匆趕往那家店。

    原來,是發小和他的女友去慶祝三個月紀念日。一向摳門的發小為了泡妞,決定吃頓貴的。沒想到,偏偏就是頓貴的出了問題,在店裡碰到了總裁。

    我心亂如麻,剛到門口,就看到了戰爭現場。

    總裁穿著一件白色襯衣,站在門口旁邊喘著粗氣。他的胳膊很壯碩,因為充血被襯衣緊緊包裹著,簡直是呼之欲出。同時他還解開了胸前的兩顆釦子,胸前若隱若現,竟然還有些性感。

    而我的發小,被他揍得幾乎算是趴在門口,身上還零星散落著幾個生蠔殼。他旁邊還站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不停用提包朝他身上砸去。

    顯然,這就是我發小的女朋友。

    發小悲壯地一隻手捂頭,另一隻手捂臉,手完全不夠用,看得那叫一個讓人心疼。

    我衝上去扶住發小,急切地問「你沒事吧?」發小虛弱地擺了擺手。

    我生氣地衝著總裁大喊「有病吧!你打人幹嘛?」

    總裁一臉怒其不爭「他出軌,我都看到了!他帶著小姑娘來吃飯,騙她是單身,還吃生蠔,吃了這麼多盤生蠔!一會兒還能去幹嘛!樂樂,為渣男不值得!」

    我真是受夠了這些有錢少爺自以為是的正義感,大喊道:「一,我不叫樂樂。二……」

    突然,我也語塞了。

    難道我要在這裡承認,我只是假懷孕嗎?

    看著旁邊的發小的女朋友要吞掉我的眼神、總裁隨時要衝上去替天行道的模樣,聽著發小時不時的呻吟,我真是後悔死了。

    「好,那今天就說清楚吧,其實……」我決定說出真相。

    「其實合合孩子的爸爸不是我。」發小搶過我的話頭。

    咦,什麼鬼?

    「之前她找我,只是想我幫她遮掩一下。她孩子的爸爸,不想被別人知道。」

    我狠狠瞪了一眼發小,這一下搞得我也只能接著撒謊了。

    「對。因為我和孩子爸爸分手了。但我是一個講義氣的人,所以決定做單親媽媽把孩子生下來自己養。」我撒謊的能力,早已爐火純青。

    發小的女朋友被這突如其來的八卦吸引。就連總裁也被這故事轉折嚇住了,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憐憫。

    發小趕緊又敷衍了兩句,講我多麼可憐,他是出於同情幫我。女友聽完,剛才還叫他渣男,現在又一臉崇拜的叫回了「哥哥」。

    總裁非要請發小吃飯賠罪,發小連連擺手。顯然他還在被捱打的恐懼支配。

    最後,總裁從錢包裡掏出了所有錢,一臉真摯地說:「哥們,不打不相識,實在對不起。這點錢,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如果不夠你一定要跟我說。」

    我看了一眼,厚厚一疊,夠來來回回檢查個十遍了。

    發小忍住笑意,裝出勉為其難收下了。

    走前還意味深長地留下一句:「你老闆人不錯。」

    現在,只剩我和總裁矗立在餐館門口。

    他看著我,說:「走吧,送你回家。」

    07

    晚上十點,總裁在出租車上睡了兩覺,終於到達我五環邊的家。

    他問:「這是到河北了嗎?」

    我翻了個白眼,估計這位少爺平時都沒出過四環。作為普通上班族,我沒錢打車,要每天早上六點半起床,先在家門口坐公交車到地鐵站,再轉兩趟地鐵才能到公司。我現在已經進化到可以站著在地鐵上睡覺,到站自動醒來。

    因為租的八十年代老房子,這棟樓比我都要大十歲;所以樓梯的電燈早就壞掉了。

    總裁皺眉:「你怎麼不找物業修?這樣很危險。」他邊說邊踢開旁邊的紙箱。

    「物業?我們這裡沒有物業。」說完,我快步上樓。畢竟這裡的環境我很熟悉,哪裡有障礙物閉著眼睛都清楚。

    總裁就不一樣了,在背後傳來一聲聲「哎,你等等我!等等……」的呼喚。

    我忍不住偷笑起來,內心隱隱覺得他有點可愛。

    回到家,迅速藏好晾在陽臺的內衣,忘記洗的襪子,桌上堆的外賣盒……湊出乾淨的一角,請他坐下。

    總裁環顧雜亂的四周,又有些擔心地指了指次臥緊鎖的房門:「那個門好像在冒煙?」

    我點了點頭:「對,這是我的室友,一個寫小說的。她就這樣,白天睡覺,晚上工作。工作就要抽菸。你看到的不是煙,是苦思冥想的思路。你就當這個煙是老版西遊記特效好了,推開門就是水簾洞花果山。」

    總裁被我逗樂了,勉為其難地點頭,又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似乎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問。

    總裁突然起身「要不你搬去我家住吧!」

    這是哪一齣?

    「不不不」我連連擺手。

    「不行,你現在是孕婦,絕對不能住在這裡。對你,對孩子都不好。你放心,我不會收你房租,我也不會告訴公司任何人。你就……就當這是員工福利好了!」

    他真是不知人間疾苦,我住的這裡怎麼了!這裡房租一個月也要 3500 呢!我自尊心一下子上來了!

    「誰要去你家啊!你是不是以為誰都喜歡住大房子。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我告訴你我睡覺尿多,房子大,我嫌半夜起來跑著累。剛剛看到沒有,我門口就是衛生間。」

    總裁看了我一眼。

    「我家離公司坐地鐵十分鐘就到。」

    我一怔,這誘惑過於大,讓人無法抵抗。

    「好的,謝謝。」我只能順水推舟了。

    「那我明天來接你。」說完,總裁起身就要走。

    我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總裁一副不容辯駁的樣子。

    「對了,我要向你道歉,對不起。」

    「為什麼?」我不解。

    「我不是故意叫錯你的名字,我只是覺得,你不管遇到什麼事挺快樂的。所以,才老叫你樂樂。」

    說完,總裁轉身離去。

    樓道里飄來他渾厚的聲音——

    「記得收拾東西!明天見!」

    08

    我現在都記得,第一次去到總裁市中心三室二廳的家裡,那種震驚。

    一個人住的家,居然能有三個廁所。兩個廚房,一箇中廚,一個西廚。

    不過最讓我羨慕的是,屬於我的客臥衛生間,居然有一個浴缸。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疲憊的一天後,泡個美美的熱水澡。但一次都沒有實現過,現在終於可以泡個夠了。

    能住在這樣的地方,的確可以算得上員工福利。

    關鍵是,總裁家裡的裝修並不是我想象中的富麗堂皇,反倒很素雅。這個家,甚至聞不到一點女人的氣息,完全不像一個花花公子的家。

    陳小千提醒我,「會咬人的狗都不叫」他看起來越是老實,說不定私底下就越色。

    這一點我完全同意。只不過,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再色,也不會對一個「孕婦」下手吧!

    為了避嫌,每天下班他會先走,然後我坐一站反方向的地鐵,再去地鐵口等他載我回去。

    平時,他在公司總是拉著一副臉,不苟言笑的樣子。但在車上,完全是大變活人,他甚至會跟我討論,到底去哪個醫院給孩子建檔。

    我敷衍他,「等孩子三個月再說吧。」

    他不死心,又問:「那你想怎麼做胎教?」

    「我們社畜每天工作八小時,這就是最好的胎教。」

    轉頭第二天,車裡就開始放《拔蘿蔔》《數鴨子》《我有一隻小毛驢》之類的兒歌。

    我被他逗樂了,說,「你這是幾個意思?」

    總裁只是憨憨一笑,「我這是見縫插針,從起跑線教起。萬一他有音樂才華呢。」

    接著,他就荒腔走板唱了起來。我趕緊喊停,「別唱了,你這屬於從小就往歪裡帶啊!」

    我聽不下去了,趕緊帶著他唱起來,結果不出兩句就被他給帶跑了。

    他哈哈大笑,我幾次試圖找回原調,都失敗了。

    看著他又歡歡喜喜繼續跟著那個破調開始唱,我也無奈地笑了,破罐子破摔,跟他一起唱下去。

    隔了很久,我想起來那一刻還是很感動。

    不管後來發生了什麼,當時我和他笑容和開懷,都是真的。

    09

    在這個「家」裡,我幾乎是為所欲為。

    雖然偶爾會一時得意忘了自己「懷孕」這件事情,剛到家,打開一罐啤酒想痛飲。

    看到總裁疑惑的目光,情急之下趕緊把啤酒塞給總裁,:「給您開的,您上班一天辛苦啦!」

    還記得一個週末,恰好暴雨傾盆。

    我有一個小癖好,喜歡在雨天看恐怖片,而總裁卻最怕鬼。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他還是和我一起窩在沙發上,只露出兩個眼睛,時不時往外看一看。

    邊躲邊叫「我真的犧牲太多!都是為了陪你!」但還是要探出頭來接著看。

    電影中的「鬼」出現,他反應比我還大,唰一下躲在我胳膊後面,大喊著「快,告訴我鬼到底走沒走」。

    最後嚇得他晚上睡覺,都哀求我一定要開著門睡,告訴他我沒有被鬼抓走,要不然他害怕。

    只不過,在這個家我也有不能做的——

    那就是,吃螺螄粉。

    我是一個螺螄粉重度愛好者,每次吃完總裁都會大呼小叫「你是不是又煮屎了!」

    我說:「真的很好吃啊!你試試!」

    他只會一臉嫌棄地跑開,「每次聞到這個螺螄粉味,我連這個房子都不想要了!你不會生的孩子也是螺螄粉味的吧,那我肯定不會去看你的!」

    看著他窘迫的樣子,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說實話,我時常覺得他好像沒有那麼變態,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個好人。

    但每當我懷疑,是不是我這個人太狹隘,對他有什麼誤會的時候;他又會去夜店、酒吧,一直待到後半夜才一身酒氣躡手躡腳的回家。

    聞著那股酒氣,我清醒過來。花花公子始終是花花公子,我只是他大發善心的一個「救助」對象而已。

    我和他永遠是兩根平行線,不會有交集。

    10

    我一直在偷偷找著下家的工作,因為知道這個謊言拖下去一定是個大問題,務必要在「顯懷」之前快速逃脫,不然真的會出大事。

    還好,找工作進行得很順利,有好幾家公司都有意向。

    我知道該到了離開的時候。如釋重負的同時,也有一點點不捨得。

    走之前,我提出請總裁吃螺螄粉。這家螺螄粉店開在我大學旁邊。我第一次也覺得這玩意就是煮屎,但後面就欲罷不能。我第一次實習失敗,在這家店邊吃粉邊哭;也曾通宵趕論文後,衝到粉店連吃一噸補充體力……

    總之,這個地方承載了我很多回憶。

    只是畢業後,忙於生計,來的次數就屈指可數了。

    我剛到店裡,老闆就把我認了出來。

    「嚯,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還是老三樣?冰可樂,三兩微辣螺螄粉,加一份青菜。」

    我急忙點頭,口水已經在瘋狂分泌。

    與此同時,老闆開始八卦。

    「這些年沒見,你結婚了嗎?」

    「還沒有啊。」此時,我還沒意識到危險在靠近。

    「噢,所以這個還是男朋友。那你男朋友吃啥?」

    「不,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我嚇得一愣,趕緊解釋。

    「老公?」老闆又胡亂補了一句。

    把我氣得語無倫次。

    這時,總裁很自然的接了一句:「您看著上吧。」

    「那就和媳婦兒同一個套餐。」

    「行。」

    我羞得臉紅,趕緊喝汽水轉移。看著他一臉壞笑,顯然這小子是故意的!

    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報復),我給他的碗裡滿當當堆上鴨腳、酸筍、螺絲、滷蛋……

    分量十足的同時,也臭味也加倍了。

    果然,總裁強撐著吃了一口,就立刻戴上了痛苦面具。

    我作勢不滿,「你這屬於浪費糧食。」

    總裁一臉無辜,「那我可以補償你。等下帶你去個好玩的酒吧。」

    我趕緊用懷孕不舒服擋了回去。

    沒想到,總裁居然說:「你別抗拒,就當去接受一下胎教。」

    酒吧能有什麼胎教?划拳嗎?

    這是一間裝飾得很有格調的酒吧。但這裡還沒有對外營業,暫時只有我和總裁兩個人。

    「你不會是想圖謀不軌吧?」我有些不安地看向他。

    「你開什麼玩笑,誰要對你圖謀不軌,對一個孕婦。」

    「那你把我帶到這來幹嘛,這裡又沒人。」

    「因為這個酒吧是我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