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節 結陰親

    我有個大我七歲的姐姐,爸媽對她很不好,因為她是養女。

    剛開始爸媽生不出孩子,只好將她抱回來養,可才抱回來養了幾年,媽媽卻懷上了我。

    原本受寵的姐姐待遇急劇降低。我們很窮,爸媽就只讓我吃肉,姐姐每次都要吃我剩下的。而且她成績優異,爸媽卻不肯花錢她去上高中,還要她出去打工幫忙養我。

    (本故事純屬虛構)

    我對姐姐很愧疚,每次家裡有好吃的,我都偷偷藏起來,等姐姐打工回來的時候分她吃。

    每當這時姐姐都會抱著我偷偷哭,說我是她的小寶貝。

    她一直都被不公正對待,卻從來沒有怪罪過我,用她全部的愛來疼我。

    我十歲那年,爸媽跑運輸的時候出車禍了,我一下成了孤兒。當我號啕大哭的時候,是姐姐將我摟在懷裡安慰我。當親戚們想把我帶走,姐姐說誰也不能把我和她分開,她會養我長大。

    從那以後,我成了姐姐的孩子。

    她長得很漂亮,完全可以嫁人當個扶弟魔,可每當有人說媒她都不願意,她說人窮也要有尊嚴。

    她勤勤懇懇打工存錢,在我高中的時候,她買了一輛摩托車,成為一名摩的司機,每個星期都接送我上下學。

    姐姐本來就是個美女,在她做摩的司機後,她老是被人盯上!一些不懷好意的男人會坐她的車,坐上來就往她腰上摟,她剛開始的時候會反抗,厚臉皮的客人就說要是不扶著摔了怎麼辦。

    姐姐沒了辦法,因為她做摩的司機生意很好,多的是男人想坐她的車,在我們縣裡人均收入兩千的時候,她已經能靠著騎摩托車賺五千。

    每天晚上她把我接回家,都會先去銀行存錢,說那是給我存的大學學費。

    她是那麼愛我,可我到了叛逆期,卻覺得這樣的姐姐很丟人!一個隨便讓人摟著的姐姐,傳出去丟死人了!

    縣裡有關於姐姐的閒言碎語,大家都叫她摩托西施,哪怕我們學校裡都傳開了。

    大家都說車站那邊有個大美女,坐她的摩托車可以隨便摸,這樣的謠言越傳越遠。

    這些讓我覺得很羞恥,從來都不願意讓姐姐去我的家長會!

    有次姐姐來接我放學,她在摩托車上等我,有人叫起來說那就是摩托西施。

    我不敢讓同學們知道她就是我姐姐,直接低著頭跑了,不給她叫我的機會。

    當我跑遠了回過頭,卻見姐姐傻傻地望著我,張了張嘴,想說話也說不出口。

    她只好自己走了,我一個人坐公交車回家。

    那天姐姐回到家裡,她問我是不是覺得她很丟人。

    我說是!我討厭你隨便給別人摟,我討厭你來學校接我!

    姐姐紅了眼睛,最後把我的腦袋抱入懷中,溫柔地讓我不要氣了,她說最後一次接送我了,以後讓我自己坐車回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明明她自己都是忍著哭,卻還考慮我的感受!

    我在姐姐溫暖的懷裡,卻沒察覺自己的不懂事!

    坐公交車上學讓我暫時擺脫了姐姐,直到高中畢業了,大家約好了要晚上聚餐。

    姐姐騎車載我去,我不敢讓人看見,就讓姐姐帶我去飯店對面的巷子。

    半路下起了小雨,姐姐讓我貼在她背上,怕雨淋著了我。

    我們到的時候,我看見幾個同學在這,趕緊跳下了車。

    他們見到我是坐姐姐車來的,色眯眯地問我摟了沒,軟不軟。

    我看了眼姐姐,為了給我擋雨,美麗嬌柔的她在雨中瑟瑟發抖,頭髮上都是水珠,看著那麼惹人心疼。

    可是我為了在同學們面前有臉面,裝成了她的顧客,說摟了,挺軟的!

    我還掏出錢給她,讓她收下,但我口袋裡的每一分錢,都是她起早貪黑掙來的!

    姐姐呆呆地望著我,而我讓她趕快收下。

    她那美麗的眼眸忽然溼潤了,我看見她嘴唇忍不住顫抖,似乎要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只能用懇求的眼神求她趕緊把錢收下。

    我甚至湊近她,壓低聲音說姐你走吧,別讓我丟人了。

    可她沒有。

    她擦著眼淚,這麼美的人兒,一雙手卻都是老繭,她不斷擦著淚水,嗚咽著說你摟著我還覺得軟是嗎?你摟我的時候難道還想睡我嗎?你就這樣跟別人說你摸我嗎?

    我腦袋轟得一下要炸了,發抖地說你不本來就隨便讓人摟著嗎?

    我好害怕,我好不容易熬到了畢業,我覺得不能在最後一天把臉丟了!

    姐姐哭得氣都接不上來,她把臉埋下去,嬌小的身體哭得顫抖。

    她說別人怎樣講我無所謂,這些話你能說嗎?我的身體軟不軟,是你能講的嗎?

    她流著淚,忽然狠狠擰動了油門,直接衝出去了。

    我連忙大喊下雨天開慢點,可她卻彷彿沒聽見一樣,將摩托車行駛得很快,轉眼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裡。

    這一刻,我只覺得自己是個大傻逼!

    我只顧著我自己的臉面,可是姐姐呢?

    她這些年風裡來雨裡去,為了我拋頭露面,我為什麼就不會考慮到她!

    我不顧同學們的詢問,朝著姐姐離開的方向跑去,我希望能追上她,趕緊和她道歉,我是一個不懂事的弟弟!

    我追了好遠好遠,累得氣喘吁吁,但我追上了姐姐。

    可是……她卻倒在了十字路口!

    一輛轎車就在她的身邊,姐姐躺在地上,轎車前面凹了一塊。

    我哭著大叫一聲姐姐,連忙就撲到了她的身邊。

    司機聽見我叫姐姐,他有些害怕,說自己已經叫救護車了。

    他還說這件事情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當時他是正常行駛,姐姐好像一邊開車一邊哭,正好在擦眼淚,沒注意到紅綠燈。等兩邊發現彼此的時候,下雨天路滑,直接撞上了!

    我哭著將姐姐抱在懷裡,不停地呼喊她,可姐姐就是沒有睜開眼睛。

    等我們將她送去醫院,醫生卻為她蓋上了白布,說來遲了!

    我猶如天打雷劈,整個人都傻了。

    那個為了我奉獻了一生的姐姐……就這樣離開了我!

    交警也給出了裁定,這件事情確實是姐姐的過錯。

    我沒訛別人一筆,姐姐一直告訴我,雖然我們窮,但是我們有尊嚴!

    我流著淚,將姐姐的屍體帶回了家。

    按我們這兒的規矩,人死後要停屍三天弔唁。

    但姐姐是橫死的,按規矩不能辦葬禮,只能在家燒三天的紙錢,然後將她給葬了。

    親戚們覺得姐姐和我可憐,都有過來看看。

    他們說姐姐是橫死的,不能穿壽衣,但是可以穿新衣服。

    至於公墓這些事兒,他們會幫我去買,怕我年輕被騙了。

    我坐在姐姐的屍體旁邊,不斷擦著眼淚,

    親戚們走後,我為姐姐穿上了新衣服。那是她一直喜歡的白裙子,可她從來捨不得買,只知道把錢留給我。

    我不斷地告訴姐姐,我是個混蛋,是我害死了你!

    最後我趴在她身邊哭著,不知不覺哭得昏睡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人吵醒了,醒來的我看向姐姐,卻嚇得一個激靈。

    姐姐身上的白裙子,不知何時竟然變成了華麗的紅裙子。

    而且她面色紅潤,塗抹紅唇,頭戴金釵,明顯是化過妝。

    我懵了。

    我看向四周,才發現之前的親戚們都來了。

    他們告訴我,說不幸中的萬幸,縣裡一戶有錢人家半年前死了兒子,他們家的人坐過我姐姐的摩托車。聽說摩托西施死了,那一家人很愛慕姐姐的美貌,想結個陰親,讓姐姐和他們家的兒子在地下做伴。

    明明是陰親,他們卻願意出十萬彩禮,生怕姐姐這個大美人被別人家搶了陰親。

    親戚們直接替我一口答應下來了。

    剛才我睡得沉,兩位姑媽來到家裡,直接給姐姐換上了紅妝。

    我瘋了!

    我說姐姐生前我沒對她好,她死後我怎麼能把她賣了!

    大家說我犟,說我不懂十萬是多麼大的一筆錢,還說紅妝已經穿上了,這下陰親必須結,否則姐姐會不得投胎。

    我氣瘋了,把他們趕了出去,我說我姐姐誰也不嫁!

    她明明那麼難過地去世!如果她泉下有知,該多麼傷心!

    我關上門,不聽他們在門口的勸說,最後是大伯父來了,他讓親戚們都回去,說這對姐弟相依為命這麼多年,別人沒資格管他們。大伯父讓我別怕,說有事找他就行,幫我把親戚們趕走了。

    等他們走後,又把姐姐的紅色嫁衣換回了白裙子。

    我拿出火盆,給姐姐燒著紙錢,眼看著那些紙錢燒成灰燼,從白天燒到夜晚,飯也不想吃,就坐在姐姐身邊發呆。

    夜深了,我怕那些親戚又來鬧騰,就把房門窗戶都鎖死,然後躺在了姐姐的身邊,閉上眼睛歇息。

    我想起這些年來,家裡窮得很,只有這個房間這張床可以睡人,我和姐姐總是一個床兩個被子。

    姐姐擔心我休息不好,總是把我哄睡了,自己才輕輕地睡去。

    想著想著,我卻流不出眼淚,因為淚水流乾了。

    我想抱抱姐姐,就伸出了手,卻抱了個空。

    睜眼一看,我傻了。

    姐姐根本就不在床上,她竟然坐在家裡的老式梳妝檯前,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又換成了血紅色嫁衣。

    那分明就像是新娘要出嫁的姿態。

    怪了!

    我趕緊去查看房門和窗戶,可門窗依然是鎖死的,根本沒人能進來幫姐姐換衣服。

    怎麼回事?

    我忽然想起親戚說過的話,他們說紅妝已經換上了,不結陰親要出事。

    我吞了口唾沫,呆呆地問姐姐是不是自己換的衣服。

    可姐姐怎麼會說話呢?

    她臉塗得蒼白,只有嘴唇是血紅的,依然閉著眼,只是眉毛還沒畫。

    門外,忽然傳來了嗩吶的聲音。

    嗩吶吹著喜慶的節奏,我心裡一陣惱火,只想會不會是親戚們又來鬧。

    我趕緊走到窗戶邊,卻整個都傻眼了。

    在門外的路上,竟是有幾個紙人正朝著這邊走來。

    兩個紙人抬著一個棺材,一個紙人在旁邊撒著紙錢,還有一個吹嗩吶地走在最前面。

    它們臉塗得雪白,臉頰倒是紅得嚇人,外邊的風吹過,吹得它們搖搖晃晃。

    這些紙人走路的方式很怪,會先抬起一條腿,九十度往前跨去,卻輕飄飄腳尖落地,將身體扯過來。

    詭異。

    紙人們來到房門前,忽然喊了一聲:「接新娘咧。」

    這東西明明只是被畫上了一張臉,卻能發出聲音來,那聲音就好像是從肚子裡傳出來的一樣。聲音很尖,猶如捏著鼻子說話。

    我整個人都嚇蒙了,連忙哆哆嗦嗦地回到房裡看向姐姐。

    她還是坐在梳妝檯前閉著眼,身體僵硬。

    我哆哆嗦嗦給大伯父打去了電話,那邊接通之後,大伯父明顯還是在犯困的,他問我幹什麼,我只能硬著頭皮,把事情都和他說了。

    大伯父聽過之後立馬精神了,連忙問我新娘子化妝了沒有。

    我說化了紅妝,但是沒畫眉。

    大伯父告訴我,外邊那些紙人是陰差,是來接親的。而眉心是印堂陰氣所在,姐姐現在不畫眉,她是怨恨難消,暫時不能出嫁!

    他叫我不要怕,如果外邊的陰差催,就說新娘還沒化好妝,讓他們等著。等快天亮的時候,陰差怕太陽,它們會自己走。

    大伯父嚴肅地叮囑我,絕對不要在陰差面前不敬,否則它們會把我也帶走,他馬上就過來。

    我掛了電話,轉過頭看向姐姐,心裡更是難過。

    她怨恨難消……是恨我嗎?

    這個時候,窗戶外又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嗓音:「接新娘咧。」

    我哆哆嗦嗦地來到窗戶旁,對著下面喊:「新娘還沒化好妝。」

    這些紙人聽過之後,還真就站在原地不說話了。

    過一會兒,大伯從後門來了,他一進來就看姐姐,我著急地問大伯外面那些陰差該怎麼辦。

    大伯很嚴肅地說:「我現在不怕陰差,我就怕你姐姐怨恨不消,這樣下去是會變厲鬼的!如果她的怨氣是來自於你,那到時候你會被拉著陪葬!」

    我聽得心裡咯噔一下。

    姐姐……她沒原諒我嗎?

    我一陣苦笑,說姐姐沒原諒我是應該的,因為我是個白眼狼,我不值得原諒!她如果要我死,那我就去死!

    大伯父聽見這話,直接抽了我一個大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