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燈 作品

第117章 月泉星河(五)

    李魚連喝了兩日楊婉熬的烏魚湯以後,終於忍不住問鄧瑛,“你每天喝楊婉熬的湯,晚上睡得著嗎?”

    鄧瑛笑著道:“我這幾日喝藥喝得多,已經敗了味了,覺得比藥好喝些。”

    李魚翻了個白眼,“誰給你開的藥喝啊。”

    “彭御醫。”

    李魚咋舌,“姜尚儀現在還肯賣楊婉面子啊。”

    鄧瑛笑笑沒有說話。

    雖然姜尚儀沒有出面,但還是默許楊婉借她的名義,去請彭御醫給鄧瑛看病。

    鄧瑛刑傷已經在詔獄裡好得差不多了,要命的是腳腕上的那一處舊傷,本來就損得很厲害,如今又疊新傷,彭御醫在給鄧瑛診看的時候,稍稍用些力,鄧瑛就疼得皺眉。

    楊婉彎下腰,拿被子罩住鄧瑛的腿,對彭御醫道:“您輕點,他疼。”

    彭御醫笑道:“這當然會疼,我碰的還只是淤血處,用藥疏散開就好了,最疼在這個地方。”

    他說著就要拿手去捏,楊婉忙道:“欸,您別捏,疼……”

    彭御醫抬頭道:“我捏的是他的腳,婉姑娘你疼什麼。”

    楊婉一怔,不自覺地挽了挽頭髮,有些尷尬地說道:“我……我看著緊張。”

    鄧瑛握著楊婉的手,牽她直起身,“婉婉你坐著看吧,我其實不疼,就是看著腫得厲害。”

    彭御醫道:“你也別編瞎話騙她,這都能不疼,那世上也沒什麼傷是疼的。”

    夜裡,楊婉也洗了澡,和鄧瑛躺在一張床上。

    鄧瑛的手上和腳上都有傷,楊婉怕自己夜裡睡不穩重,反而要傷到他,便刻意地貼著牆,與鄧瑛隔出一段距離。

    然而睡到半夜的時,鄧瑛卻還是被一隻拍在他臉上的手給弄醒了。他睜開眼睛,楊婉面朝著他縮成了一團,一隻手按在他臉上,另外一隻手則握成了拳頭,押在她自己的胸口處。

    鄧瑛將手從被褥裡伸出來,把楊婉摁在他臉上的手輕輕地放回被中。誰知她卻仍不肯安分,不一會兒又將手搭在了鄧瑛的腰上。

    鄧瑛不敢再動了,仍憑楊婉得寸進尺地縮入自己懷裡。

    楊婉雖然睡著了,但卻睡得並不踏實。

    鄧瑛隱隱約約地聽見她在夢裡喚他的名字,聲音倉皇失措,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好的場景。但鄧瑛不忍心將她喚醒,只能順著她的頭髮,慢慢地安撫她。

    其實相處地久了,鄧瑛逐漸感知到了這個女子隱於內心的恐懼。

    哪怕她從不主動表露,但只要跟著他,一無所有地躺在一起時,她就會不自覺地流露出脆弱。那種脆弱,自她在鎮撫司受刑之後就一直存在,然而,好像是為了壓制住那種脆弱,她抗爭地反而越來越厲害,有的時候,甚至不惜像鄧瑛一樣去自傷。

    然而,比起鄧瑛對自身的規訓,對皇權的順服,楊婉的抗爭卻一直都帶著鋒芒,她不認可鄧瑛的命運,也不認可她自己的命運,甚至不認可楊倫,周慕義等人的命運,她總是站在所有人的身後,拼命地把他們往洪流之外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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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瑛無法跳脫出來,感知到自己內心具體的變化。但他發覺,他敢在衣衫單薄時,讓自己的身子和她靠在一起。

    他敢讓殘缺之處在她面前曝露。

    他敢抱楊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