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筱之 作品

第208章 第二零八章

    可惜衛玦晚了一步,那名匠人早在一年前就去世了。

    宣室殿夜審過後,真相水落石出,每個人都要面對自己的因果,謝容與不是個多嘴的人,向趙疏稟明稟完此事後,只說了一句,“娘娘不告訴官家,是不希望官家因她分心,但臣作為兄長,並不忍看到官家與娘娘蘭因絮果。”

    ……

    章元嘉道:“臣妾瞭解官家,遇上再大的難事,官家都會一聲不吭地想法子。可是官家如果想出了辦法,早就來看我了不是嗎?官家為什麼不來?因為朝政洶湧民怨沸騰,把官家逼得無路可退,官家明白踏入元德殿的一刻,就到該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我明白的,都明白的,”章元嘉靜靜地說道,“我知道官家盡力了,所有人都盡力了,包括洗襟臺坍塌的前因後果,我也瞭解清楚了,那些罪過,不是一紙告昭天下的告示就能揭過去的,需要有人切切實實地付出代價,去償還,去贖罪。”

    “即便有人需要為此付出代價,那個人也不該是你。”趙疏倏然鬆開章元嘉的手,站起身說道。

    章元嘉定定地望著趙疏,爾後很淺地又笑了一下,“官家在旁的事上透徹明達,怎麼偏偏想不明白此事呢?

    “溫小野做錯過什麼嗎?洗襟臺坍塌時,她甚至不在當場。可她想為父親昭雪為什麼這麼難,因為溫阡是洗襟臺的總督工,哪怕查清了何氏偷換木料、曲不惟買賣名額,父親與老太傅三改圖紙,張正清驅走通渠勞工,他還是要為這場事故負責,是故朝廷至今未能下一旨免罪詔書。

    “玄鷹司曾經的老指揮使做錯了什麼嗎?可是都點檢軟禁溫阡以至洗襟臺坍塌,他只能自戕謝罪。

    “我知道哥哥為此案取證立功,朝廷可以赦免他的牽連之罪,甚至讓他官復原職,但是不一樣的,哥哥是臣,臣者講究的是功過,皇后不同,為後者,天下只認一個‘德’字,父親失德,即是元嘉失德,德不配位,元嘉已不能再做這個皇后了。”

    章元嘉說著,朝趙疏跪下身,“官家,降旨吧。”

    “臣妾趁著這幾日,已經把後宮的事務交代好了。後宮瑣事繁多,官家日後若缺人打理六宮,可以提怡嬪攝六宮權,她性子幹練,做事最是省心。要是遇上什麼煩心事,缺個人說知心話,官家可以去歇芳閣尋秦貴人,秦貴人性子靜,擅傾聽,最是善解人意。”章元嘉輕聲道,“臣妾近來想了許多,才發現有樁事臣妾一直做錯了。因為父親,臣妾嫁給官家後,時而覺得與官家有隔閡,臣妾想不明白,總以為是至親至疏夫妻,所以有時候總也放不下架子,甚至會與官家使些小性子。但是臣妾嫁給官家那天,是下了決心要做好官家的皇后的。原來這幾年,臣妾做的從來都不是皇后,而是一個尋常的妻,如果是皇后,她不會因為官家的疏離而心懷芥蒂,她該會明白官家的憂患與顧慮,該和官家一樣心中裝著江山臣民,而不是隻有你我,是臣妾沒有做好,才讓官家一個人在這條路上走了太久。”

    趙疏聽章元嘉說著,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

    他有一種得天獨厚的本事,天生就懂得如何控制脾氣,所以他一直是溫和的,連愛恨在他眼中都是淡淡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

    他還記得遇見章元嘉是在多年前的一次宮宴上。

    照理章鶴書脫離章氏大族以後,他的兒女是沒資格參加宮宴的,但是章元嘉的母親羅氏與裕親王妃是表姐妹,裕親王妃很喜歡這個性子溫柔的表侄女,那次宮宴便將她帶在身邊。

    趙疏到了宮宴,一眼就看到了章元嘉,她穿著一襲杏色綾羅裙,安靜地坐在角落,像雨後初綻的新菊。

    後來到了下一回家宴,趙疏便不經意在榮華長公主的面前問了一句,“章家的元嘉姑娘也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