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筱之 作品

第201章 第二零一章

    “……罪臣十四歲跟著家父上了沙場,  半生征戰南北。後來家父戰亡北境,罪臣襲家父爵,封晉陽伯。

    “咸和十二年,  西楚涼部入侵,一夜間渡夜河、過邙山,西北常昌將軍命喪蠻敵彎刀之下,罪臣一日內調集北境兵馬,  馳援邙山以南,  大獲全勝,  被晉為鎮北侯。可惜也因為此役,罪臣腰背落下不治之傷,  無法再上沙場,在北境駐守三年,  承蒙朝廷不棄,  咸和十六年,罪臣被召回京師,  時任樞密院兵房掌事。

    “一個武將提不起刀槍就算廢了,好在罪臣出生武將世家,對各方駐軍分佈、將卒調遣流程十分熟悉,  兵房掌事這個職銜,  乾的正是調兵遣將的活,  大到剿匪緝盜、小到押送犯人,  都是罪臣這裡批的。

    “昭化十一年末,先帝第一次提出修築洗襟祠,雖然朝廷大多數人都支持,也有反對之聲,尤以士人為首。他們稱長渡河一役後,  劼北哀鴻遍野,十年時間,劼北看似緩過來了,仍有許多人活在苦難之中,與其勞民傷財修建大祠,不如拿這些銀子去撫卹難民。其實昭化年間,國庫已經相對充盈,修築祠堂、撫卹難民,這兩樁事大可以並而行之,所以雖然有異聲,先帝也沒怎麼聽,尤其在老太傅、張正清等人的大力支持下,昭化十二年初,朝廷很快定下在柏楊山修洗襟祠。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當初那些士人見反對無用,大多放棄了,但其中有那麼幾個,可能是偏激吧,朝廷的決定反而激發了他們的反骨。他們走上朱雀街頭,聲稱當年長渡河一役,根本不是主戰與主和之爭,而是百姓與疆土的取捨,最後朝廷舍了劼北人,保下劼北土。這些士人在街上鬧了兩日,還和京兆府發生衝突,打傷了一名官差,先帝聞後震怒,立即下令捉拿他們。人是罪臣帶兵拿的,京兆府的過堂都沒走,直接關去了大牢,沒幾日罪名定下來,判了流放七年。這事想必諸位都有印象。”

    曲不惟說到這裡,頓了片刻,他似乎跪得久了,雙腿有些發麻,稍稍挪了一下膝頭,腳上的鐐銬隨之發生“嗆啷”一聲,“流放,哪怕只是七年,也實在有點重了,可能是先帝殺雞儆猴,除了老太傅反對過幾回,朝廷沒有異議。罪臣自然也沒有,這些關罪臣什麼事呢?然而就在這時,章鶴書找到了罪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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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請侯爺行個方便,過了慶明,便把這些士人移交給章某提過的,姓瞿的那位親事官。”

    曲不惟記得,當日章鶴書登門,一盞茶還沒吃完,便如是說道。

    曲不惟時任西府兵房掌事,押送犯人的差事本來就歸他管,指定一名沿路負責的親事官,對他而言,無疑小菜一碟,只是……

    “本侯為什麼聽章大人的?這個姓瞿的,是章大人的什麼人嗎?”

    “曲侯既這麼問,章某也就直言不諱了。”章鶴書合上茶碗蓋,狠狠一嘆,“實不相瞞,章某想救下這些士子,給他們留一條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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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鶴書說,流放幾年事小,可一個清白士人,背上了這樣的汙點,一輩子就沒有翻身的機會了,衙門不收,連當教書先生,別人也是不要的。可說到底,他們又有什麼大錯呢,不過是有親人故友在劼北,為他們鳴不平時,說錯了幾句話罷了。十年寒窗,何至於被辜負。

    “章鶴書說,只要罪臣指定這名姓瞿的親事官押送犯人,餘下的事罪臣不用管,他自會處理。他還交給罪臣幾封他和這親事官的親筆信,說之後萬一出了事,罪臣把信函交出來,過錯由他來背,絕不會牽連到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