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筱之 作品

第十九章

    前院酒席正酣,今夜赴宴的除了莊上的常客,還有京中幾戶貴胄公子哥。

    何鴻雲正在敬酒,前門迎賓的廝役忽然來報:“四公子,江家的少爺來了。”

    何鴻雲一愣,別過臉看去,江辭舟連官服都沒換,一身紫紗玄鷹袍,外罩鴉青薄氅,已然跨入院中。

    何鴻雲迎上去,欣喜道:“子陵不是說不來麼,怎麼忽然改了主意?”

    江辭舟笑得輕佻,“衙門待著無趣,家中也膩煩,想來想去,還是念昔你這裡有意思,不來湊個野趣,始終覺得遺憾。”

    何鴻雲聽了這話,只當江辭舟是按捺不住風流本性,笑說:“子陵早該如此!我輩中人,不羈於世,何必拘泥於俗禮?”

    他今日收了蒔芳閣的妓子,相當於得了江辭舟一個天大的人情,禮尚往來,眼下江辭舟既到了,怎麼都該把面子給足了。

    前院花池中架了個臺子,臺上舞姬一曲舞畢,何鴻雲朝領舞的招了招手:“扶冬,你過來。”

    扶冬正是莊上新到的花魁,至今未曾在人前露過臉,一眾賓客見何鴻雲將扶冬招至江辭舟處,紛紛移目過來。

    何鴻雲笑著道:“江家少爺剛成親,忍不住來見你,你可不要不給面子,趕緊敬江少爺一杯。”

    “是。”扶冬屈膝,對江辭舟行了個禮,摘下面紗,從一旁的托盤裡取了酒,柔聲道,“奴家敬江公子。”

    已至深秋,扶冬穿得卻單薄,薄紗下,隱約可見賽雪的肌膚,她身姿嫋嫋婷婷,一雙翦水秋瞳,單看一眼,便叫人覺得含情脈脈,又見她櫻唇微起,聲線柔媚婉轉,若是定力不好的,只一聽,骨頭就該酥了。

    果真絕色佳人。

    江辭舟目不轉睛地看著扶冬,半晌,接了酒,笑說:“我書念得少,不知當怎麼形容美人,只問小何大人一句,今夜將美人舍了予我,如何?”

    “常言道君子不奪人所愛。”江辭舟話音落,筵席中立刻有人接話,“扶冬姑娘剛到祝寧莊不過幾日,江小爺做了第一個看花人,還要做第一個摘花人麼?不妥吧,江小爺不是剛成親麼?”

    江辭舟移目看去,說話人名喚鄒平,其父乃衛尉寺卿,又拜中散大夫。鄒平原本毫無建樹,近日藉著老子的名頭,混上了巡檢司的校尉,行事逐漸傲慢起來,無論走到哪兒,底下都要帶上一列巡衛。

    近來朝中章何二黨相爭愈烈,京中的這些貴公子哥們也審時度勢,漸漸有了拉幫結派的跡象。何鴻雲既然被稱小何大人,為人雖有點鑽營,比起孤高的小章大人,強在平易近人,是以鄒平這幾個,尤愛跟著他混。

    只是,他們雖跟著何鴻雲混,心裡卻瞧不上江辭舟。

    何鴻雲之父乃官拜二品的中書令,姑姑就是當朝太后,何家何等地位?堪稱半個皇親國戚。江家呢?江逐年當年不過一名縣令,遷到京城久居閒職,至今也就是個集賢殿六品修撰。真要說就是江家運氣好,早年攀上了榮華長公主與小昭王,眼下小昭王出了事,反叫太后把江辭舟當親外甥心疼,何家順帶著,也禮待江家。

    鄒平看不慣江家趨炎附勢的勁兒,更瞧不起江辭舟,加之江辭舟近日被官家欽點,成了玄鷹司都虞侯,鄒平一雙眼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了,說話也夾槍帶棒:“還是說江小爺眼下平步青雲,官場得意,行走各處也不將我等凡俗之輩放在眼裡了,一個花魁算什麼,凡江小爺相中的,不撥一個頭籌,便不算稱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