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戰馬暱稱,鐵鏽叮咚




    跳蚤突然喊道:“標長!”



    李十月白眼道:“就你小子屎尿多,大的還是小的?你就不能再忍忍,就這麼幾步路就到纖離馬場了。”



    少年破天荒難為情道:“小的。”



    李翰林打了個響指,五十人一瞬間人馬分離,然後站成一排,把北涼刀扯向身後,然後齊刷刷解開褲腰帶,而五十匹戰馬幾乎同時停下馬蹄,各自調轉馬頭,緩緩停在主人身後。



    北涼三十萬鐵騎,戰馬就是他們真正相依為命的媳婦。



    而且比真的媳婦要聽話太多,更是不離不棄。



    有多少北涼鐵騎戰死沙場,又有多少戰馬在主人死後,絕食而亡?!



    “標長,聽說上回你跟陸副標李副標去北莽烽燧那邊,一路往北殺過去,就喜歡把蠻子頭顱當尿壺?”



    “瞎扯蛋。”



    “標長你還客氣謙虛個錘子哦,小雪營兄弟們都這麼說,連都統都沒否認。陸副標,你說是不是?”



    “勺子,你還是太年少無知啊,你問陸木頭有卵用,問我英明神武玉樹臨風的李副標李大人才行嘛,我跟你說實話啊……”



    “李副標李副標,你尿褲子了。”



    “啊?你孃的!敢騙老子,勺子行啊,才去青樓開過葷,就敢拿你的副標大人開涮了?接招!”



    “日你仙人闆闆啊,李副標,你老人家行不行啊,你尿我一身做啥子哦,你倒是尿勺子去啊……”



    “行了行了,收功!老規矩,誰尿得最遠,誰的戰馬第一個入廄吃草。今天是誰?”



    “李標長!”



    “對,絕對是李標長你,這一泡尿,絕對能澆到北莽了!”



    “就是就是,撒尿也能撒出風情萬種的,除了李標長還能有誰?誰,不要臉就自己站出來!老子第一個抽他!”



    “孃的,別人溜鬚拍馬也就忍了,明明是你高長虹尿得最遠,好歹也是個伍長,有點出息行不行!李標長,這種王八蛋就算尿得最遠,也只能當作墊底的貨色,所以還是你第一,板上釘釘的!”



    重瞳子陸鬥撫額,攤上這麼一幫不要臉的下屬,真是頭疼。



    標長李翰林板著臉,一本正經點了點頭,繫好褲腰帶,翻身上馬。



    短暫的嬉笑打鬧過後,五十名白馬斥候全部重新上馬,再沒有人吊兒郎當站著坐著趴著躺著,全部挺直腰桿,五十騎依次“闖入”纖離牧場柵門,僅僅五十人五十刀五十弩,但是那股子誰擋路誰死的跋扈氣焰,就在這種沉默肅殺的策馬突入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馬場箭樓士卒怔怔望著這寥寥五十騎,心神搖曳,臉上有著發自肺腑的崇拜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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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登上洛虎丘之巔的烽燧臺,有老太師孫希濟,依舊穩居天下武評第四的青衫文士曹長卿,揹負紫檀劍匣的姜泥,還有十數位從紅鹿洞走出的西楚遺民,多為追隨父輩退隱山林多年的功勳之後,正值青壯年紀,很難想象正是這一撥年輕人即將成為支撐起西楚復國大業的頂樑柱,其中年紀最小的一位,尚未及冠,背有四柄長劍,是西楚碩果僅存的劍道大宗師呂丹田之孫,叫呂思楚,他這趟下山,更多是行走江湖,沒誰想著他摻和復國一事,只是少年在紅鹿洞跟李淳罡相處過一段時日,只是當時不知那插秧的羊皮裘老頭兒便是劍神,追悔莫及,然後這次就偷溜下山,非要掙取些名聲才願意回去。少年的視線一直偷偷瞥向前處的公主殿下,輕輕蜻蜓點水就移開,時間步長,次數不少,只是身邊長輩如今都沒心思理睬一個孩子的懵懂情愫,而那胭脂評前三甲的姜泥更是從不搭理這個她總覺得沒長大的清秀少年。登山之時,春秋十大門閥之一裴氏的“餘孽”裴穗輕聲說道:“形同傀儡的淮南王趙英已經屯兵滑山,靖安王趙珣的六千騎也兵臨篙鰲湖,燕敕王世子趙鑄的那一千人馬,則暫時沒有蹤跡。要我來看,我大楚要想要經略北地,還是需要先拿下這幾支打著平亂旗號的靖難王師,以絕後患。而且他們折損過後,各大藩王轄境,自有勢力隨之揭竿而起。我量廣陵王趙毅也不會拿身家性命當賭注,起兵呼應其他幾位藩王。”



    一位沙場百戰的身材魁梧老將軍點頭附和道:“老太師,曹先生,裴穗此言不差。”



    孫希濟登山吃力,氣喘吁吁,似乎置若罔聞,曹長卿望向洛虎丘山腳的滔滔廣陵大江,微笑道:“謝西陲,你說說看。”



    謝西陲是個身材消瘦的年輕人,比起呂思楚也就大上個四五歲,緩緩道:“如此一來,咱們兵力就太散了,正中了盧升象的下懷。得一時一地之利,卻有損中原大局,這是離陽朝廷設下的一個圈套,誘餌是春秋那幾個亡國的遺民反覆,讓我們以為有機可乘,事實上打仗這種事情,能跟趙室麾下真正精銳的虎狼之師一較高下,東越,北漢,南唐,都差得遠,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更別提了,也就咱們大楚還有戲,既然連打仗都靠不住,就更別奢望他們能成大事了,爭天下這種事,光嘴上喊喊,並無裨益。”



    裴穗被一個比自己更年輕的傢伙當面反駁,卻沒有惱羞成怒,而是陷入沉思。



    在一行人中獨獨出身寒庶門第的謝西陲並無絲毫怯場,停下腳步,伸出手指,從西劃到東,沉聲道:“按照南唐第一名將顧大祖的形勢論,由於天下地理形勢大體為西北高東南低,山脈水道又多呈東西橫列,使得南北對峙,往往是北勝於南,尤其是東南兩方被大海遮蔽,缺乏迴旋餘地,有地處低地,不易仰攻,多居守勢。許多南方偏安政權都喜歡憑藉大江大河,以舟師水戰阻遏北地騎兵的陸爭。但是位於南北中段的廣陵道,又不太一樣,既有守江的天然優勢,也有地理形勝跟兩淮重鎮唇齒相依的可貴基礎,因此若是守江不成,可以退而守淮,實在不行,依舊還有守河這條最後的退路,不至於一潰千里。既然咱們有這樣的地理優勢,又有人和,就不該浪費了,就兩件事,一件事是打人,直接集中兵力,尋找機會,一舉擊潰盧升象楊慎杏閻震春,一錘定音,要打,就要直接打散他們的軍心士氣。第二件事就很輕鬆了,捱打,守河有四大重鎮,守淮有六地,如今俱在我們之手,任由那些藩王親軍來打就是了,就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