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來世認酒窩

    盧白頡和曹長卿結伴而至寫意園,棠溪先生這份魄力,讓徐鳳年刮目相看,連自己都要視曹青衣如豺狼虎豹,盧家根基在江南,雖說離京千里之外,終歸不如北涼那般天高皇帝遠,如今豪閥式微,由謀略江山自主轉為內部傾軋,皇帝陛下對高門世族的掌控愈發稱心如意,一旦盧氏被獲知與曹長卿“有染”,指不定就要連累家主盧道林丟了國子監祭酒的清貴權位不說,能否活著走得出京城都難說。



    如此一來,有盧白頡和曹長卿大駕光臨,寫意園的晚宴變得更加熱鬧,這一桌子,武評登榜的便有兩位,加上一位棠溪劍仙,傳出去很能嚇唬江湖人士,桌上北涼菜佔了三分之二,經典江南菜也有三分之一,碗碟俱是出自江南大官窯燒造,秋時碗瓷上不興題款,此時海晏清平,再興題字風氣,曹長卿低頭望著眼前一隻紫口鐵足小瓷碗上的“天地同”抹紅款,嘆了口氣,神情頗為遺憾,碗瓷易碎,碗碎字亡,哪裡稱得上一樁雅事,只不過外人不知曹長卿的書生意氣,只當作高人心思不可揣度。



    徐脂虎左邊徐鳳年右邊姜泥,也不偏袒,都給夾菜,北涼世子偶爾與太平公主下筷到了同一個菜盤,按照以往情形,徐鳳年多半是要經歷一番龍爭虎鬥才能勝出,這次姜泥卻霜打茄子,見到徐鳳年伸出筷子就縮回手,一頓飯吃得不溫不火,這張桌子上反而是魚幼薇瞧著最淡泊平靜,明眼人都看得出徐脂虎對這位花魁出身的女子並不親近,進盧府以後,竟並無說上一句話。



    一頓豐盛晚宴過後,徐脂虎拉著弟弟去散步,姜泥和老劍神曹青衣以及盧白頡四人留在寫意園中乘涼,徐脂虎坐在湖畔涼亭中,憂心忡忡說道:“曹長卿對姜泥志在必得啊。”



    徐鳳年揉了揉臉頰,見附近沒外人,平淡道:“這位曹官子放話說只要肯交出他的太平公主,就去殺陳芝豹。”



    徐脂虎倒抽一口冷氣,皺眉道:“當真?”



    徐鳳年自嘲道:“以曹官子身份,豈會跟我這個後輩開玩笑。”



    徐脂虎自言自語道:“你說這是不是咱們爹早就想好的路子?”



    徐鳳年皺眉道:“姐,你是說徐驍預料到了會有今天?由曹官子這個外人去破局?會不會太神了點?要知道徐驍的棋力實在不堪入目啊,跟上yin學宮的王祭酒都能殺得你來我往的。再說了,徐驍也未必對陳芝豹有必殺之心。”



    徐脂虎想了想,小心翼翼字斟句酌說道:“若是在可殺不可殺之間,留著陳芝豹,大可以讓你慢慢去較量爭鋒,若是心存必殺,再讓你出面當劊子手,興許可以立威,但對咱們北涼損耗太大,陳芝豹除了義子身份,還是北涼僅次於咱們爹的第二號實權人物,這位白衣戰仙可不是省油的燈,甘心給咱們爹做義子,可不一定情願做你的踏腳石啊,一旦北涼內亂,朝廷可就徹底沒忌憚了,張鉅鹿顧劍棠是死敵,兩人暗中眉來眼去已久,到時候陳芝豹不說別的,便是僅僅單身逃出,對北涼來說,不單單是三分五裂和軍心渙散,陳芝豹說不準就是第二個顧劍棠啊!”



    徐鳳年點頭笑道:“確實,顧劍棠這輩子都鬥不過徐驍,不代表另立門戶的陳芝豹鬥不過我這個庸碌世子。看來曹官子出手,最符合北涼的長遠利益。徐驍要麼是有李義山這樣的高人指點,要麼純粹是一記沒頭沒腦的無理手,被他歪打正著了。”



    徐脂虎輕聲問道:“鳳年,你打算放人了?”



    徐鳳年轉頭望著暮se,自言自語道:“說不放,就有點死鴨子嘴硬的嫌疑了。誰都能不知死活跟曹長卿對著幹,大不了就是丟一條命,我似乎不太行,畢竟徐驍一大把年紀了,總不能光給他添堵。何況與曹長卿私交一事,肯定過了京城那位的底線,哪怕徐驍不敢說全部扛不下。這趟算是被曹長卿真正給打蛇打七寸,篤定我不是真無知到大無畏的世子殿下,加以投下殺陳白衣的天大誘餌,估計當下正心裡偷著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