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外五篇:鐵鉤 2

    藍景儀失聲道:“鉤子手!”

    “怎麼回事,鐵鉤不是已經被熔了嗎?鉤子手怎麼會還在?”

    “這屋子裡居然有兩隻邪祟??”

    聽到這裡,魏無羨道:“兩隻嗎?這間屋子裡的邪祟到底是一隻還是兩隻?有人說得清楚嗎?”

    藍思追道:“一隻。”

    金凌也道:“一隻。這間白屋子裡的鉤子手,不是真的兇靈,只是這女子用怨氣還原的臨死場景中的一個殘影。”

    藍景儀道:“雖說是殘影,但這瘮人程度完全分毫不減啊!!”

    他們說話間,這張臉緩緩朝木門這邊移來。那張臉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猙獰。哪怕眾人明知這只是一個殘影,真正附著鉤子手殘餘怨氣的鐵鉤已被煉化,這個殘影絕不會真的穿門而出,卻也總有一個毛骨悚然的念頭揮之不去:

    被他發現了!

    如果那倒黴的飛賊半夜偷窺白屋子時,看到的剛好是這一幕,難怪要嚇得心疾發作。

    那張臉直逼到距離紙窗不足一尺之處,定了半晌,轉身朝椅子大步走去。

    眾人這才不約而同重新開始呼吸。

    裡邊,鉤子手在屋裡走來走去,陳舊的木板在他腳下嘎吱作響。外邊,金凌卻忽然奇怪起來。

    他道:“從剛才起,我就有一件事很在意。”

    藍思追道:“什麼事?”

    金凌道:“怨氣殘影一定是這女子臨死前的場景沒錯了。但是,一般人面對殺人狂魔時,會這麼冷靜,一點聲音都不發出嗎?換句話說。”

    他道:“這女子分明是清醒著的,為何不大叫求救?”

    藍景儀道:“嚇傻了嗎?”

    金凌道:“那也不至於一聲不吭,連哭都不會。一般女子害怕到極致的時候,不都應該哭嗎?”

    藍思追道:“舌頭還在嗎?”

    金凌道:“口角沒有流血,應該還在。而且就算沒了舌頭說不清話,也不至於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藍景儀夾在他們兩個中,彷彿立刻就要死去了:“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耳邊用這麼冷靜的語氣討論這麼可怕的東西……”

    一名少年道:“會不會是因為這間客棧廢棄了,或者沒別的人在,知道大叫大喊也沒用,所以乾脆不喊了?”

    這裡看得最清楚的藍景儀倒是有話說了:“不是吧,看這殘影,屋裡的擺設都沒落灰,明顯一直在使用,不可能沒其他人在,不然她也不會住進來啊。”

    金凌道:“算你沒有傻到無藥可救。況且,有沒有別人在是一回事,會不會叫又是另外一回事。比如在荒郊野嶺被人追殺,哪怕明知道不會有第三個人能來救自己,不也照樣會害怕得喊救命救命嗎。”

    魏無羨在一旁小聲鼓掌,小聲道:“天哪,不愧是金宗主。”

    金凌臉紅了,怒道:“你幹什麼,不要這樣害我分心好嗎!”

    魏無羨道:“這樣你就能分心,說明集中力還需要鍛鍊。快看快看,鉤子手好像要動手了!”

    眾人連忙轉頭去看。只見鉤子手取出了一圈麻繩,套上那女子頸間,正在慢慢收緊。

    絞麻繩的聲音!

    原來這便是白家主人所說的,白屋子每晚“吱吱”怪聲的源頭。

    那女子臉上數十道傷疤在擠壓之下血流如注,卻硬是沒發出一點聲音。眾人看得揪心陣陣,有人忍不住小聲催促道:“叫呀,叫人來啊!”

    可與他們期望相反的是,受害者不動,兇手卻動了。麻繩驟然鬆開,鉤子手從身後摸出了一隻磨得發亮的鐵鉤。

    一幫少年在門外急得毛骨悚然,恨不得自己跳進去代替那女子狂聲咆哮,把整座城的人都嚎醒才好。鉤子手的背影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一隻手朝前遞去。從他們處,只能看到一隻放在扶手上的手背,而那手背猛然間青筋突現。

    即便是到了這一步,那女子竟然仍是沒吭一聲!

    金凌忍不住開始懷疑了:“她是不是心智異常?”

    “你說的心智異常是什麼意思?”

    “大概就……傻了。”

    “……”

    雖然說人家傻了,聽起來挺不客氣的,但照此情形來看,竟然真是這種情況最有可能,否則,若是一個正常人,何至於此時此刻還毫無反應?

    藍景儀看得腦仁發疼,轉開了臉。魏無羨卻低聲道:“看好。”

    藍景儀面露不忍,道:“前輩,我……我真的沒法看下去了。”

    魏無羨道:“世上比這慘烈千百倍的事情都有,若是連直面都不敢,別的就不用談了。”

    聞言,藍景儀定定神,轉頭一咬牙,繼續神情慘慘地看了下去。誰知,正在此時,異變陡生——

    那女子竟突然一張口,咬住了鐵鉤!

    這一咬,驚得門外一群少年排排跳了起來。

    而屋內的鉤子手似乎也被嚇了一大跳,立即收手,可一拽之下,居然無法把鐵鉤從那女子齒間拽出,反被那女子連人帶椅一撲,那原本要取他人之舌的鐵鉤,不知怎的,卻劃破了他自己的小腹!

    眾少年毫無章法地“啊啊”亂叫,幾乎全扒在門上了,一個個恨不得把眼珠子從窗洞塞進白屋子裡去看個仔細。鉤子手受傷吃痛,忽的一怔,像是想起什麼,右手直抓那女子心口,像要把她的心活活挖出來一般,那女子又帶著椅子一滾,躲過這掏心一擊,“嗤啦”一聲,胸前衣物卻被抓破了。

    斯情斯景,眾少年根本顧不上糾結非禮勿視了。

    可令他們瞠目結舌的是,那“女子”的胸前,竟是一馬平川、太平坦蕩。

    這哪裡是個“女子”——這人竟是男扮女裝!

    鉤子手撲上前去,徒手掐他脖子,卻忘了鉤子還在對方嘴裡。那人猛一側首,鐵鉤瞬間切入他手腕。一人竭力想擰斷對方脖子,一人竭力給對方來個大放血,一時之間,兩人竟然陷入了僵局……

    直到雞鳴天光,屋內紅光消失,殘影才盡皆淡化褪去。

    而圍在白屋子門口的一圈少年,已看得呆滯。

    好半晌過去了,藍景儀才磕磕巴巴道:“這這這,這兩位……”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個念頭:

    這兩人,到最後,誰都活不成了吧……

    萬沒料到,原來折騰得白府數十年不得安生的邪祟,不是鉤子手,卻是除去鉤子手的那位英雄。

    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

    “沒想到啊沒想到,鉤子手竟然是這樣被制服的……”

    “仔細想想,也只有這種辦法了吧?畢竟鉤子手神出鬼沒,沒人知道他究竟在哪裡。不扮作女子引他出來,根本沒法逮到他。”

    “可是好危險啊!”

    “是很危險。你看,這位俠士不就中了他的招被綁住了嗎,所以才一開始就處於不利局面。不然要是兩個人正面對決,怎麼會這麼吃虧!”

    “是啊,而且他還沒法喊人來幫忙。鉤子手殺人無數兇殘成性,就算喊來了普通人,恐怕多半也是送死……”

    “所以他才怎麼都不肯出聲求救!”

    “同歸於盡了……”

    “傳聞里居然沒說這位俠士的義舉!真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