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嗷嗷大俠 作品

第 1 節 師姐,請再愛我一次

    「莫不是萬劍山已經不要你這個劍尊了?」

    我表面笑得雲淡風輕,實際上已經暗中握拳,「這不用你操心,阻我看我道侶是不是多管閒事了?」

    「你根本就不配做師姐的道侶,拿前世去束縛她,不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嗎。」

    「什麼意思?」

    他一字一頓,「字面意思。」

    我在拿朝元的前世束縛她嗎?

    或許是吧,她沒有曾經的記憶,所有的過去都好似空中樓閣,只有我在固執地等待虛無的海市蜃樓。

    她真的愛我嗎?答應成為我的道侶,是否是出自真心呢?

    她很瀟灑,她的愛收放自如,是天賦。

    我很羨慕。

    我握不住自由的風,只能望著手失神,卻再也遇不到曾失去的人。

    她呢?她也會在某一天難過地想要找回我嗎?

    對朝元的情感和對現實的鬱悶幾乎壓垮了我,最終在一次修煉中走火入魔。

    等我醒來的時候,臉上已經佈滿了魔人獨有的黑紋。

    我墮魔了。

    2.

    第一次帶走她失敗了,我逃往了魔域。

    魔域永遠是暗紅的天空,壓抑沉悶,不如上界。

    但是對我來說,沒有朝元的地方,哪裡都是魔域,暗無天日。

    在這魔域之中,我會傷害到她嗎?

    第二次我坐在她的床沿,看著她熟睡的面容,心中終於是久違的平靜。

    我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可是看到她睜眼對我笑,問我「累不累」時,我只能說:「朝元,跟我走吧。」

    等到應子政殺過來的那一天,我囑咐朝元千萬不要出房,最後單刀匹馬迎面而上。

    本就來者不善,話不投機,我們直接打了起來。

    他本身就是天才,進步極快,不知不覺間竟已經突破至化神圓滿,高我兩個小境界,我應付得極為吃力,卻還是敗在了朝元一句「停下」。

    應子政要她殺了我,我知道朝元下不去手的。

    其實他只要再拖一會兒,我就會死,為什麼不呢?為什麼一定要苦苦相逼呢?

    最後入目的,是刺眼沖天的劍光。

    我感覺身體逐漸冰冷,朝元撲過來抱住我,我緊靠著她企圖貪得幾分溫度,卻無果,只感到朝元的眼淚滴到我的臉上,溼滑黏膩。

    「燕戩……」

    她好像是在喚我,但我已經無力回應了。

    「下一世……我還會來找你。」

    這是諾言,也是最沉重的詛咒。

    我緩緩閉上了眼。

    愛我。

    愛我吧,這是我唯一存活過的證明。

    「應子政·求不得」

    1.

    燕戩死後,師姐在魔域的那個宅子裡待了整整三個月,足不出戶,也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我便在宅子外護了她三個月。

    其實有時候我很嫉妒燕戩,他佔據師姐的生命太久,又死得太早,這樣她想到愛,是他;想到死,還是他。

    想起燕戩,我就想起師姐。

    真可惡啊,他們的名字就像命運般綁定在一起。

    而我,最後什麼都沒有留下。

    還記得師姐剛突破至金丹境就吵著鬧著要下山,師尊說不過她,就半趕半留地把她扔出了宗門。

    而我是死皮賴臉連夜收拾了東西跟著她的。

    因為我喜歡她。

    我從小就跟她在一起,師尊把她帶回來,告訴我:雖然我比她年長一歲,但我要保護女子,不可以欺負她,所以她是我的師姐。

    而我要保護師姐。

    於是我刻苦修煉,也督促師姐勤加練習。

    但她卻不以為意,相反還天天各個峰亂跑,把那些有姿有色的弟子全都禍害了個遍。

    「人生在世,難道不是為了一個『樂』字嗎?」她這樣告訴我,「我不是渣,我只是想給天下帥哥一個家。」

    歪理真多!

    這樣倒是苦了師尊,他那裡天天都有人上門去求道侶,不堪其擾,最終這些人都被我打跑了。

    之後師姐終於修到了金丹境,一門心思就想下山,偷偷跑出了宗門,聞之我當即收拾了包袱追上她,師姐很是詫異:「你怎麼也來啦?」

    「因為我也想出門啊。」

    師姐豪氣地攬住我的肩膀,「不愧是我喻朝元的好師弟!」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其實我在心裡面說:因為我要保護你。

    我們一路吃吃逛逛,最終來到了東流鎮。

    此處是南方的一個水鄉小鎮,正值上元節廟會,師姐興沖沖地拉著我去看燈展,我只好結束了修煉無奈地被她拉走了。

    「師姐啊,你也要多加修煉啊……」

    「師姐啊,你不能再四處留情了啊……」

    「哎呀師姐……」

    師姐從小販手裡接過冰糖葫蘆,然後轉身一下子塞到我的嘴裡:「吵死啦!」

    「嗚嗚嗚!」

    怎麼老把我當小孩子啊!可惡!

    如此回想起來,好像也還不錯,但就是在這一天,我們遇到了燕戩。

    那個自稱是我師姐道侶的男人。

    他生了個好皮囊,只一面就勾去了師姐的魂,更用那個虛無縹緲的「前世」束縛了她,這男人死皮賴臉地跟在我們身邊,愣是插足了我跟師姐的關係。

    是的,我用「插足」一詞形容他。

    後來師尊沒有撐過雷劫,我繼位成為峰主,每天忙於公務,漸漸地就跟師姐疏遠了。

    而燕戩則天天跑到宗門這裡找她,我聽了,無可奈何。

    有誰能留下自由的風?

    可是某一天,我突然收到消息——師姐跟燕戩結成了道侶。

    我枯坐至深夜,終於忍不住找到了她,問出了我從來都不敢想的問題:「……你不覺得對我太殘忍了嗎?」

    她到底是怎麼看我的呢?無話不談的朋友?親近的家人還是一個苦惱的累贅?

    她作為「喻朝元」做出了決定,那我就要被拋棄了嗎?

    道侶大典那天,我在外徘徊許久,終究是沒有勇氣前往。

    但我壓抑不止關心師姐的心,愣是把芥蒂拋到腦外,一天天往她那裡跑。

    哪怕結成了道侶師姐還是沒有搬到萬劍山去,也算方便了我。

    燕戩愈發看我不爽起來,真可笑,難不成他就覺得我會喜歡他嗎?

    「你三天兩頭地來我宗,是不是太閒了些。」

    我雙手抱臂擋在燕戩面前,先發制人,「莫不是萬劍山已經不要你這個劍尊了?」

    「這不用你操心,阻我看我道侶是不是多管閒事了?」燕戩笑得雲淡風輕。

    只是看著他,我就感到心裡的惡毒醜陋在一絲絲滋長。

    我冷笑,「你根本就不配做師姐的道侶,拿前世去束縛她,不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嗎。」

    他身體一頓。「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燕戩能抓住名為喻朝元的風嗎?

    旁觀者清,燕戩身為萬劍山劍尊,卻修為低微,更是玩物喪志,再說師姐本身就是個閒不住的,或者說她就是天生風流的人物。

    種種負擔壓在他的身上,想必燕戩也快要崩潰了罷。

    但我永遠也想不到,他竟然心魔纏身,直接墮魔了。

    得知此事我也被驚到呆滯片刻,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一無所知的師姐,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滿心的快意。

    原來心魔纏身的不止燕戩一個。

    墮魔後的燕戩直接打上了山,但是終究一人難敵四手,還是逃往了魔域。

    師姐大受打擊,我默默地看著她,心想我們的生活終於能走上正軌了吧?

    一月後燕戩擄走了師姐,我一路追到魔域,卻看到他們卿卿我我的場景,那一刻我站在窗子外如同受刑一般逼迫自己看他們甜蜜,心中邪火四溢。

    為什麼燕戩可以輕鬆擁有我沒有的東西?

    為什麼喻朝元僅僅只把我當親人看待?

    為什麼我想要的就永遠求不得?

    我和燕戩大打出手,幾乎天崩地裂。

    他近年來疏於修煉,不是我的對手,師姐趕緊出來制止,可是我……卻被嫉妒矇蔽了雙眼。

    最後我殺了他。

    師姐懷裡抱著燕戩,對我說「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原諒我」。

    沒關係,還有下一輩子。

    其實我不補那一劍,燕戩也活不下去,但是我還是做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若我冷眼看著他死去,師姐可能還會接受我;可我下了手,我與師姐便再無可能了。

    她的心裡會永遠存著燕戩的位置,而我爭不過死人。

    或許我只是可憐他罷了。

    我與師姐只是彼此的過客,我無法私有她的愛。

    但燕戩可以,這是我親手送給他的特權。

    而我,只是,求不得罷了。

    「後記·苦中樂」

    燕戩死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下一世,我還會來找你。」

    於是喻朝元就一直等,其實也不是沒有想過直接輪迴,可是她不能死,她要等到燕戩的轉世來找她,她堅信燕戩一定會在某一天找到她。

    「你師孃最近在幹什麼?」

    「回師尊,」一個身著親傳弟子服的男子行禮,恭恭敬敬地道,「師孃最近在自己洞府之中,」他抬起頭小心翼翼,「……無所事事。」

    應子政按了按眉心。

    「知道了,你下去罷。」

    距燕戩死後已有近千年,應子政卡在大乘大圓滿也快三百年,無數次天邊降下霞光只待他飛昇。

    應子政都生生壓住,如此已有數次。

    因為他的師姐還是大乘初期,甚至根本無心修煉,能修到大乘期完全是為了能活得久一點。

    好能等到燕戩找到她。

    一想到這個人,應子政就忍不住流露出幾絲厭惡。

    他隻身前往喻朝元的洞府,只見山峰頂端雲霧繚繞,女子白衣飄飄,坐在鞦韆上隨風輕搖。

    鞦韆是他特意為喻朝元搭的,可是卻下意識地心生不喜。

    他總覺得某一天喻朝元也會像鳥一般歸去。

    他輕聲打破沉默:「師姐。」

    「……阿政。」喻朝元后知後覺地回頭,衝他揮手,「來。」

    應子政順從地走到她面前蹲下,任由他的師姐撫摸臉頰,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微笑。

    「你不要笑。」喻朝元面無表情,「你一笑,就不像他了。」

    應子政慢慢收起了笑容。

    喻朝元看著他,卻好似在看另一個人。

    風颯颯作響,吹動兩人的衣襬扶搖。

    喻朝元目光溫柔,徐徐出聲:「燕戩……」

    這場感情沒有人是勝者,而所有人皆在苦中作樂。

    昨日春風今日及,落花相識故沾衣。

    千年小雪今散去……白首嫁娶不須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