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嗷嗷大俠 作品

第 4 節 總好過一直在心中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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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過頭,看著馬車越走越遠,我眼中滿是驚訝。

    匆匆一眼,我看到馬車裡坐著的人,是白蘇蘇。

    「冉霜,去打聽打聽,剛剛那輛馬車是從何處來的。」我沉聲吩咐道,眼眸冷了下來。

    冉霜應了一聲,立馬去打探。

    我轉過身問秋杉,「今日去白少使的宮中送禮服,白少使如何說?」

    秋杉仔細回想了一下,回道,「奴婢去送禮服時並未見到白少使,聽宮人說白少使身子不適,還睡著。」

    我眯起眼睛,沒有再問,心裡肯定,那馬車上的定是白蘇蘇。

    我回到榮恩殿不久,冉霜便回來了,我正用膳,秋杉在一旁佈菜。

    「那馬車可是從宮外來的?」我忙問道。

    冉霜肯定的點點頭,又接著說道,「回主子的話,奴婢打聽到那馬車是胡太醫的馬車,胡太醫前幾日身體不適告假出宮養病,這兩日養好了,今日剛回到宮中。」

    「可是這馬車有何不妥?」秋杉奇怪的問道。

    我眼眸微動,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若本宮所料不假,胡太醫是賞梅宴後告假離宮的吧?」

    「正是。」冉霜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那便沒有錯了,白蘇蘇藉著太醫的馬車出宮,又在冊封典禮前趕回宮中。

    皇上讓白蘇蘇在宮中面壁思過,已經多日未曾理會過白蘇蘇,她在這檔口出宮,皇上也不會察覺。

    真是沒想到,我用這法子送霍天心出宮,白蘇蘇也用這法子自己偷偷溜出宮,只是不知,白蘇蘇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出宮,是所為何事。

    在賞梅宴結束的時候出宮,我料想白蘇蘇是因著慕良人和胡煙,察覺到了危機感,想要出宮同白丞相謀劃謀劃。

    但很快,我又推翻了這個設想。

    若只是想同白丞相商議一番,大可以書信往來,或讓人從中傳話,她何必冒著要被砍頭的風險出宮。

    妃嬪私自出宮,其罪當誅。

    屆時不僅僅是白蘇蘇,連白相也要受到牽連。

    我覺得有些看不明白白蘇蘇了。

    心裡隱隱的有不好的預感,我要提防著白蘇蘇,能讓她冒這麼大的風險出宮,不是為了白家,就是衝著我們。

    一整夜我都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穩,心中總惦記著白蘇蘇的事情和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

    自後宮來了新人,便一直風波不斷,許多想不通的事情都在我的腦海裡不斷的交織在一起。

    太多琢磨不透的事情,讓我心力交瘁。

    晨起的時候,我眼下明晃晃的烏青。

    我坐在梳妝檯前,左看右看,臉上的傷倒是好了許多,沒有上粉也不太顯眼。

    「主子,今日的冊封禮您可要好好打扮打扮,拿出主子當初中宮之主的氣勢來。」秋杉的心情似乎很不錯,拿出匣子裡的首飾,來回在我身上比劃。

    我笑了笑,「有氣勢又如何,本宮現在已非中宮之主,氣勢再足,見著比自己位分高的,也要低頭行禮,喚一聲娘娘。」

    秋杉噘噘嘴,自顧自的替我裝扮,我也便由著她去了。

    臉上的粉上了一層又一層,秋杉仔細的替我遮掉眼下的烏青,和臉上的一些淤青。

    她的手藝甚好,沒多時,我便在銅鏡裡瞧不出什麼痕跡了。

    「主子,早膳備好了,您要不要用些。」冉霜走進來回稟,我擺擺手,讓她不必忙活。

    昨夜沒有睡好,我擔心吃飽了身子會睏乏,胃裡空,腦子也能清醒些。

    秋杉為我梳了個流水髻,禮服是暗紅色底金絲花紋的衣裳,秋杉便為我搭了幾支金色鑲瑪瑙的步搖和髮梳,頸戴珍珠紅寶石瓔珞。

    手上的是先前皇上賞賜的手鍊。

    我十分滿意,在秋杉的攙扶下,先行去了三寶殿。

    行至三寶殿,我先查看了一番內務司的安排,可不能出差池。

    按宮規,行完冊封禮,要去皇上,太后和皇后的宮中謝恩,如今太后不在宮中,中宮之位空懸,便只要去皇上宮中謝恩即可。

    待行完禮,約莫著就是午膳時分了,我著人去問過皇上,是否要安排午膳給眾妃嬪。

    「一會快到時辰的時候,讓人去各宮通傳各位妃嬪,別誤了時辰。」我對秋杉吩咐道,秋杉輕聲應下。

    「玉碟可都備好了?」我摸了摸桌子,查看手上是否有灰土。

    「回主子的話,都備好了。」回話的是內務司的管事,他是邱總管的徒弟,為人還算機靈。

    我剛說完,他便捧著個玉碟在我手中,我瞧了瞧,正是我的玉碟。

    後位被廢黜時,我的玉碟便毀了,如今要制新的玉碟,記入檔案。

    我隨意的瞥了兩眼,便擺擺手讓他拿下去,左右這些事都是他們該操心的。

    時辰也差不多了,我打發秋杉去各宮通傳。

    這會,冉霜也回來了。

    「主子,皇上的意思是在和安殿備宴,各妃嬪去謝恩時,一道留在和安殿用完膳再離開。」冉霜垂首回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用插手了,交給李年操心就是。

    我在偏殿小坐,過了半個時辰,秋杉來報,人都來齊了,我點點頭,在她們的攙扶下走到殿中。

    為首的是劉妃,接下來她們各自按著位分站著,我環視了一圈,越在後頭的妃嬪臉上的笑容越甚。

    許多位分低的妃嬪都很是欣喜,她們許久都未有晉封的機會,如今胡煙入宮,能讓她們有晉封的機會,都沒有那麼排斥胡煙的存在了。

    胡煙站在最末尾,即便她隱在人群中,一眼望去,也十分顯眼。

    她肌膚勝雪,墨綠色的禮服在她身上穿著更襯膚色,似要與日光爭一爭一般。

    她本本分分的站在那兒,微微頷首。

    懂得收斂不張揚,甚好。

    我走到人群中空著的位子上,我身旁就是白蘇蘇。

    她今日和以往似乎很不同,更加目中無人,更加高傲了。

    眼神一動不動的盯著前方,下巴微微抬起,兩手交叉放在身前,見我過來絲毫沒有看我一眼。

    我偷偷的打量著她,這眼睛,這鼻子,還有這身上的香氣,是白蘇蘇無疑,可短短几日,她的變化也太大了。

    很快,冊封禮便開始了。

    繁瑣的流程一步步下來,我著實有些累得慌。

    還好,沒出什麼岔子。

    一直到午膳時分,冊封禮終於結束了,我作為主事者,上前進香。

    點燃三支香,我朝天,朝地,朝皇陵的方向,朝先祖皇后的畫像拜了拜,剛起身,手中的三支香忽然斷裂,香灰掉了一地。

    我臉色大變,身後的眾妃嬪也都神情有異,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的回事!」我冷聲呵斥一旁的內務司管事。

    他慌忙跪下,臉上的表情似是要哭出來了一般,「回主子的話,奴才也不知曉,奴才這就給您換。」

    他跪著挪到我面前,拿過我手裡的香,又重新點燃三支,遞給我。

    我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留意他的動作中有沒有動什麼手腳。

    並無什麼異常,我才收回眼神,但我絲毫沒有送鬆懈,聞了聞手中的香。

    斷香是大忌,不論是宮中還是宮外,做香的工坊都很是小心翼翼,絕不會是香的原因斷開,更何況這種大場合的一切用品都是經過再三查驗才會遞上來,怎的就會斷開。

    我瞥了眼身後的眾妃嬪,篤定這斷香一事是人為。

    手中的三支香和尋常的香味道上並無差異,我沉下心來,再次跪下。

    這次我更加的小心翼翼了,動作都十分輕柔,就是擔心再次斷香。

    尤其是起身的時候,我的動作十分緩慢,還好,這次沒有斷裂。

    我一步步的朝香爐走去,每走一步,心裡便顫一下。

    當我把香插進香爐裡的時候,香,再次斷開。

    滾燙的香灰掉在我的手背上,燙的我抽回了手。

    我眼神冷冽的看向內務司的管事,他額上已滿是汗珠。

    「主子恕罪,主子恕罪,奴才去命人取新的香來。」他跪在地上邊磕頭,邊朝後招手,身後的內侍監連忙快步走出殿中。

    殿中的議論聲越來越大,眾妃嬪各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談論此事。

    我的眼神一個一個的掃過她們,想要從她們的臉上看出點什麼。

    這事自是要追究的,不過不是我追究內務司,而是皇上追究我的責任。

    冊封典禮上斷香,等於是在告訴眾人,我無德受封。

    眼下完成冊封典禮要緊,一會去到皇上宮中,消息傳到皇上耳朵裡,還不知道皇上會作何反應。

    當真是一個好計策。

    最後,我的眼神落在白蘇蘇的臉上。

    以往發生了這般的事情,依著白蘇蘇的性子,她早就起鬨嘲諷幾句,此刻她卻一言不發,眼神直直的落在前方,先祖皇后的畫像上。

    她真的太奇怪了,奇怪到我覺得很危險。

    不多時,去拿香的內侍監便回來了,一同來的還有邱總管。

    邱總管匆匆走到我面前,行禮後說道,「主子,下面的人做事不牢靠,奴才回去就好好地罰他們,您別放在心上。」

    「邱總管似乎來錯了地方,本宮放不放在心上不打緊,打緊的是,皇上會不會放心在上。」我冷冷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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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主子教訓的是,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邱總管在自己的臉上打了一巴掌,從身後的內侍監手裡接過香,點燃後交於我的手中。

    從他進來,我便一直留意著他和白蘇蘇倆人之間的交流。

    邱總管的眼神時不時地落在白蘇蘇身上,但白蘇蘇卻連餘光都沒賞過他一個。

    看著不像是白蘇蘇所為,何況她這幾日都不在宮中,除非是提前安排,不然不會安排的這麼縝密。

    我拿著香,再次跪拜。

    這一回,終於順順利利的完成了這最後一步。

    我慢慢後退,退回到人群中,一道朝先祖皇后的畫像拜三拜以後,以劉妃為首,一步步退出三寶殿。

    一眾人,慢慢悠悠的朝和安殿走去,白蘇蘇始終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走著自己的路,不與旁人交談。

    我和鈺嬪交換了一個眼神,她也察覺出白蘇蘇的不對勁了。

    旁的妃嬪嘰嘰喳喳的議論方才斷香之事,我算著時間,這會這事應當已經傳進了皇上的耳中。

    我在前頭走著,也能感覺到身後有數道目光,時不時的朝我看來。

    「主子。」冉霜走人群后快步走到我身邊,我用眼神詢問她,她對我微微點頭。

    方才內侍監去拿香之時,我給冉霜送去了眼神,讓她在我們離開後,悄悄的留下一截斷香。

    想來是已經辦妥了。

    一直到和安殿前,議論聲才停下。

    李年守在門口,見著我立馬迎了上來。

    「主子,皇上請您先去偏殿,他在那兒等您。」李年壓低了聲音,對我說道。

    我點點頭,慢慢從人群中脫離,朝偏殿走去,而李年帶著旁的妃嬪,在正殿等皇上。

    我走進偏殿,皇上坐在桌前,手中拿著書冊翻閱,見我進來,放下了手中的書冊,臉上沒有任何神情,眼裡的情緒有些意味不明。

    「給皇上請安。」我福身行禮,皇上輕聲喚我起身。

    「斷香一事,你如何想。」皇上開口問道。

    他竟然單獨將我叫到偏殿詢問此事,說明他也知曉此事是人為,而非天意。

    但他臉上的神色不算好,我覺著皇上的意思不是那麼簡單。

    「回皇上的話,制香工藝繁雜,每一步都至關重要,但宮中的香燭都是特製的,做工上定是不會有什麼問題,臣妾已經留下了一截斷香,稍候交給司正殿,請他們查驗清楚,究竟是為何斷香。」

    「嗯。」皇上從喉嚨裡擠出這個字,再無旁的。

    我站在桌前,不知皇上是什麼意思。

    「先讓司正殿查著,你先出去吧,朕隨後就到。」皇上淡淡說道。

    看皇上的這般反應,我大概知曉了皇上的意思。

    對於斷香一事,皇上存有疑心,一方面覺著是人為,一方面覺著天意,結果如何就看司正殿查驗的結果。

    倘若司正殿查不出什麼,那皇上便會覺著是天意吧。

    我應了一聲,慢慢退出偏殿,去往正殿中。

    心裡倒沒有太多的情緒,自古以來帝王最信福禍一說,都不知養活了多少江湖道士,皇上沒有直接發怒,斥責我,已是對我的信任。

    正殿裡,人烏泱泱的擠在當中,殿中格外的寂靜,誰都不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嚼舌根。

    我站在自己的位子上,沒多久,皇上便過來了。

    待皇上坐定,眾人紛紛按三跪九叩之禮謝恩。

    禮畢,皇上抬抬手,讓我們起身。

    「天色不早,朕在殿中備了午膳,一起去後殿用膳吧。」皇上說完,起身離開,眾人跟在皇上的身後,到後殿之中。

    後殿十分空曠,是皇上用來招待賓客所用,這會已經擺好了位子,眾人各自按著位分一一落座。

    我坐在位子上,白蘇蘇坐在我的對面,我身旁的是鈺嬪。

    白蘇蘇垂首,神情絲毫不為所動,偶爾的抬眼看一眼皇上。

    皇上似乎也注意到了白蘇蘇的不同,眼神時不時的落在白蘇蘇身上。

    偶爾倆人之間對上眼神,白蘇蘇嘴角微微上揚,同皇上點頭致意。

    「我怎瞧著這柔少使,和先前大不一樣了?」鈺嬪微微側過頭,小聲在我耳邊說道。

    我拿起酒杯,抿一小口,用寬大的袖子遮住整張臉,才小聲的和鈺嬪說道,「我昨兒發現一事,一會到你宮中細說。」

    鈺嬪點點頭,又神色如常的用膳。

    底下吵吵嚷嚷的一片,各位妃嬪獲了晉封,又見著了皇上,欣喜的不得了,話也多了一些。

    皇上微微蹙眉,有些不太高興,許是覺著太過嘈雜了一些。

    我對鈺嬪使了個眼色,起身說道,「皇上,臣妾的身子有些乏頓,想先回去歇著了。」

    「好。」皇上淡聲回應道,臉上沒有太多情緒。

    我說完,鈺嬪也連忙起身,順勢同皇上打聲招呼離開。

    回到鈺嬪的寢宮,我將人都遣了下去,讓冉霜守在門口,把先前在馬車上見著白蘇蘇的事情同鈺嬪說了。

    「她竟這般大膽?」鈺嬪滿目震驚,似是聽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我也只是猜測,可她突然出現在太醫的馬車上,這馬車又是從宮外來的,我覺著八九不離十,她是出宮了。」我小聲說道。

    「難怪這幾日她的宮中一直大門緊閉,她脾氣不好,你未曾安排她與旁人同住,倒是方便了她,這般的膽大妄為,這是仗著白相位高權重,皇上不會把白相如何。」鈺嬪搖搖頭,頗有些感觸。

    得寵與不得寵,當真是天差地別。

    話還沒說幾句,屋外一陣嘈雜,我和鈺嬪對視了一眼,起身走到屋外,一隊帶刀侍衛闖了進來。

    「主子,冒犯了,皇上請您去一趟。」為首的帶刀侍衛對我說道,臉上的神情很不客氣。

    我看了鈺嬪一眼,她滿臉的錯愕,我也十分的茫然。

    即便是為了斷香一事皇上不滿,也不必如此大動干戈吧?

    我還未說話,秋杉匆匆忙忙的走進來,上氣不接不下氣的說道,「主子,不好了,柔少使中毒,昏迷不醒,皇上大發雷霆,柔少使宮中的宮人都說是您下的毒。」

    我心裡一沉,事情發生的突然,我還毫無準備。

    「走吧,汐主子。」為首的侍衛冷冷的撇了一眼秋杉,上前一步,態度強硬。

    「七間……」鈺嬪擔憂的喚了一聲。

    我拍拍她的手,「不必擔憂,此事非我所為,皇上一定會還我清白。」

    說完,我帶頭走出了鈺嬪的寢宮,侍衛們跟在我的身後,一道去了和安殿。

    和安殿裡,宴席還未散,白蘇蘇忽然口吐鮮血,暈了過去,眾人紛紛大驚失色,皇上很是憂心,請了太醫來瞧後,說白蘇蘇是中了毒。

    眾人慌作一團,皇上讓太醫查驗了白蘇蘇的吃食,並無大礙。

    一番查探之後,才知道這毒是下在衣裳上。

    太醫說白蘇蘇身上的禮服被毒水浸泡後晾乾,白蘇蘇晨起時換上禮服,一直穿到現在,衣裳上的毒性從白蘇蘇的皮膚完全滲透進血液以後,這毒才發作。

    白蘇蘇宮中的宮人紛紛說這禮服是我送去的,指責我與白蘇蘇有過節,是我對白蘇蘇心生不滿,才下毒加害於她。

    我冷眼看著她們自說自話,眼眸清明,絲毫沒有畏懼的站在中間,任皇上盤問。

    「是不是你做的。」皇上垂眸,沒有情緒的問道。

    「不是臣妾所為。」我朗聲說道,冷冽的眼神掃過白蘇蘇的宮人。

    白蘇蘇剛出事,她們便急著把鍋推在我身上,必是得了白蘇蘇的授意。

    今日之事是白蘇蘇布的局。

    白蘇蘇閉眼倚在椅背上,她的貼身宮女扶著她,她的嘴角還殘留著黑黑的毒血,臉色發青,看起來十分的嚴重。

    先前我傷了自己,誣陷白蘇蘇,她就算是要效仿,也不必如此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吧,但凡出一點差池,她可就一命嗚呼了。

    我總算明白她今日為何一直這般的目中無人,是在醞釀這一場大戲。

    「禮服都經過誰人之手,把人帶上來。」皇上沉聲吩咐道。

    太醫給白蘇蘇喂下解毒的丹藥,白蘇蘇的臉色好了許多。

    我看著他們,眼裡頗帶著些諷意,準備的這般齊全,連解藥都備好了。

    我若要下毒,怎會讓白蘇蘇這般輕易的就被太醫救下,豈不是無用功?

    「太醫,柔少使如何?」皇上很是擔憂。

    他擔憂應當是怕不好同白家交代吧?

    沒多久,幾位管事內侍監便被帶了上來,裡頭有邱總管,內務司管事內侍監,司衣司的司衣大人,和一位司衣司的女官,應該是負責制那禮服的人。

    「柔少使的禮服上為何會有毒?」皇上冷眼掃過他們,語氣森冷。

    幾人一聽,慌忙跪在地上同皇上請罪。

    「皇上,微臣也不知為何會如此,司衣司的衣裳都是經過層層把控,才送到內務司,內務司還要再查驗一番,才會送到主子手上,這問題絕不可能出現在司衣司裡,若是司衣司送去的衣裳有問題,內務司一定會查驗出來。」司衣大人叩首,說的話條理清晰。

    她的話不無道理,司衣司就要經過三層把控,底下的人制好衣裳以後,先是給自己的直屬女官查驗,再是給司衣大人過目,最後會有專人查驗後送到內務司。

    而內務司再收下衣裳之前,也會有專人查驗後才會收下。

    如此重重查驗下來,問題不可能出現在司衣司。

    皇上沉思了一會,眼神落在邱總管身上。

    邱總管苦著一張臉,我看他的樣子似乎是不知情的,他若是知情者,同白蘇蘇一起佈下的這局,這會不會是這副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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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奴才做事一向仔細,怎麼會出這般的紕漏,這衣裳都是要給各宮主子穿的,奴才絕不敢馬虎啊!」

    「每件都是查驗的仔仔細細,真真兒的,沒有一絲紕漏才敢收進內務司,皇上,奴才敢保證,這衣裳在出內務司之前,絕對沒有任何問題。」邱總管拍著胸脯保證道。

    聽完他的話,皇上又將眼神落在我身上。

    邱總管見狀,又接著說道,「這衣裳都是秋杉姑姑拿去送到各宮,出了內務司有沒有事,奴才便不得而知了。」

    他這是想把責任推到我的頭上,我看向他,給了他一記眼刀。

    還真是見風使舵的小人,為了保全自己,把髒水引到了我的身上。

    「皇上,臣妾即便是對柔少使先前幾次三番加害臣妾的事情有諸多不滿,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在衣裳上下手?」

    「再退一步來說,臣妾既然已經費了這般多的心思,又何必要在今日動手,今日的冊封典禮是臣妾操持,臣妾搞砸了此事,那樣就算皇上查不到衣裳下毒之事,也是臣妾沒有操持好冊封典禮,自然也是有過。」

    「臣妾挑在這個時候動手,豈不是愚蠢至極。」我沉著冷靜的說道,給皇上分析了其中的利弊。

    我的話音剛落,妃嬪裡立馬就有人接著說道,「汐長使當真是牙尖嘴利,說不準汐長使早就想好了這番說辭,以打消皇上的懷疑吧?」

    我看向說話的人,是先前的謝良人,如今的和良人。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經過這般多的事情,白蘇蘇都學聰明瞭,曉得背後下手,她還是沒有一點長進。

    皇上賜她和字封號,就是想讓她學會心平氣和,家和萬事興,萬事,以和為貴。

    不過顯然,她並不明白皇上的用意。

    這個時候,不論是對我有好感的,還是厭惡我的,都不敢吭聲,她卻偏偏要出這個風頭,主動給白蘇蘇當槍使,還真是個草包。

    「清者自清,臣妾只希望皇上可以查個水落石出。」我不急不緩的說道,已沒有了繼續解釋的念頭。

    現在,既沒有證據證明是我所為,也沒有證據證明不是我所為,一切的解釋都太過蒼白,最終還是要看皇上的想法,他心裡如何想,結果便是如何。

    這當中的利弊,皇上只要細想想便可得知,我這會對白蘇蘇下毒,只要東窗事發,以白相現今的勢力,我豈不是拿整個風家在賭這一遭。

    所以,我說再多都無用,我便也懶得解釋了。

    「毒水浸泡,自然會留下痕跡,來人,去汐長使的宮中好好搜搜。」皇上轉頭對侍衛吩咐道。

    侍衛帶著人下去了,白蘇蘇這時也清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這是,發生何事了?」白蘇蘇一臉無辜,茫然的看著眾人。

    她身旁的宮人小聲抽泣著,同白蘇蘇哭訴方才的事情,末尾還不忘同白蘇蘇說一聲,我便是兇手。

    我好笑的看著她們演這出戏,只是,我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對勁。

    白蘇蘇,渾身上下都很不對勁。

    她聽完宮人的話,眼眶泛紅,幾滴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又什麼都不說,只低著頭暗自委屈,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

    她這般的氣定神閒,我便曉得,今日之事,她定是做了萬全的安排,我應當是逃不過了。

    所有人都在等著侍衛回稟的結果,不多時,侍衛便帶著人回來了。

    他手中拿著幾樣東西,一個木盆和一團紙。

    侍衛把東西遞給太醫,太醫經過一番查驗,立馬臉色大變,忙對著皇上說道,「皇上,柔少使中的便是這毒,穿情散。」

    皇上臉上一冷,眼神裡似有刀一般,「這東西是從汐長使的宮中搜出來的?」

    侍衛作揖回道,「回皇上的話,木盆和這包藥的紙都是在汐長使宮中的後門門口找到的。」

    「你還有何話要講。」皇上聲音冷冽,手掌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動作嚇得眾人心裡一跳。

    我頷首,一字一句的回道,「臣妾不知這些東西怎麼會出現在臣妾的宮門口,但臣妾沒有做過此事,不管皇上信與不信,都沒有做過。」

    我曉得皇上心裡是不太相信的,每每出了事,不論我做過與否,我都不曾承認過,往前,他雖未說什麼,但心裡大多都是不太相信的,我想這次,他也不會相信。

    「汐長使這話,說的倒真是輕巧,證據都擺在眼前,還要故作清高嗎?」和良人不依不饒的說道。

    「皇上明鑑,主子絕對沒有做過此事!」秋杉和冉霜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可皇上怎會把她們的話放在眼裡。

    「罷了罷了,皇上,臣妾已無大礙,此事便就此揭過,不要追究了吧。」白蘇蘇小聲說道。

    「先前臣妾不懂事,幾次任性對汐長使不利,汐長使也沒有深究,今日之事,也便就此作罷吧,這是臣妾欠汐長使的。」

    「臣妾只希望同汐長使了了這段舊怨,從此以後在宮中好好的服侍皇上,別再互相記恨就好。」

    她懂事乖巧的模樣,讓我覺得自己看花了眼,彷彿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白蘇蘇,而是連少使一般。

    這話可不像是能從白蘇蘇口中說出來的,依著她平日裡的性子,這會定是藉此機會大做文章,讓皇上重重的罰我才是。

    她還真是一箭雙鵰,既陷害了我,讓皇上對我心存芥蒂,又在皇上面前展現了自己的大度和變化,讓皇上憐惜她。

    這事一過,她又會重新獲寵。

    「皇上,煙兒也想替汐長使求個情。」胡煙從人群裡走出來說道。

    緊接著,婉妃,連少使,可良人和榮良人也接連為我求情,懇請皇上從輕發落。

    我垂下眼眸,心裡沒有太多的感覺。

    皇上沉思了一會才開口,「既然她們都為你求情了,朕便從輕發落,自今日起禁足榮恩殿,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不準前去探望,榮恩殿的一干人等,也一步不能踏出榮恩殿。」

    我聽到這話,沒有謝恩,也沒有說什麼,同皇上跪安後便在侍衛押解下回到了榮恩殿。

    此事非我所為,我又何必要同皇上謝恩,惦念皇上從輕發落的大恩。

    旁的便也罷了,我有些擔心鈺嬪,她這會定是在宮中坐立難安,等著我的消息。

    她一向與我交好又懷有皇嗣,白蘇蘇如今性情大變,心思縝密,我擔心白蘇蘇會對她不利。

    侍衛一路押解著我,我連遞個消息出去的機會都沒有,心裡頗有些懊惱。

    早知道剛剛應當讓鈺嬪一同前往和安殿,也好在離去前,囑咐她兩句。

    我前腳剛踏進榮恩殿,後腳侍衛便粗魯的將秋杉和冉霜推了進來。

    「哎,你!」秋杉氣惱的想質問,侍衛不由分說的關上了榮恩殿的門,把秋杉的話都關在了裡面。

    朱門緊閉,榮恩殿好像忽然就蕭條了下來。

    我走進院子裡,把榮恩殿裡的人都叫了過來。

    「今日你們可見有誰路過過榮恩殿?」我沉聲問道。

    此事要想自證清白,就要找到證據,從參與此事的人下手為先。

    只要是人,都會有弱點,我要找到他們的弱點,撬開他們的嘴,讓他們指證白蘇蘇。

    幾人面面相覷,紛紛搖了搖頭。

    唯有葉遠,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葉遠?」我喚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隨後又搖了搖頭。

    我見他好像有話要說,又沒有說。

    他應當是看到了什麼。

    我沒有急著追問,讓他們都先下去了。

    午睡醒,我打發走冉霜和秋杉,把葉遠叫了進來。

    「你方才是不是有話要同本宮講?」我問道。

    葉遠面露為難,一番掙扎之下搖了搖頭。

    「你有何話,但講無妨,本宮不會怪你。」我又接著追問道。

    「奴才不是怕主子怪罪奴才,是怕主子怪罪秋杉姐姐。」葉遠脫口而出。

    眉毛微微上揚,我心裡一沉,秋杉?

    「到底怎麼回事?」我冷聲問道,心裡是不相信秋杉會背叛我的,所以要弄清楚此事,萬不能冤了秋杉。

    葉遠垂著腦袋,這才緩緩說來。

    96

    我從葉遠口中得知,他今日在打掃後院,覺著後院的枯井傳來陣陣惡臭,本想去瞧瞧,看到秋杉從後門進來,還同她打了聲招呼。

    我仔細的詢問了其中的細節,並沒有什麼跡象證明就是秋杉所為,我希望這只是個巧合。

    秋杉進宮時白蘇蘇尚且年幼,她不會是白相安插在宮中的眼線,除非白蘇蘇重金收買秋杉,或者秋杉有什麼把柄落在白蘇蘇手中。

    「本宮相信秋杉,你也別多想了,晚上給大家熬些湯,都別這麼不高興了,本宮沒做過的事,會查清楚的。」我淺笑著說道,他們得了消息,一個個都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倒是比我都還在意這事。

    遣走葉遠,我望著窗外出了神。

    直到秋杉和冉霜進來,我才回過神。

    看著秋杉忙活的背影,我雙眼微眯,心裡盤算著此事該如何解決。

    若在從前,不論秋杉做過與否,我既有懷疑,就不會再將她留在身邊,可秋杉,是我的第一個心腹,也是第一個真正的自己人,我不想冤了她。

    思前想後,我把秋杉叫到了跟前。

    「今兒你去後門的時候,可有見著侍衛搜查出來的東西?」我似是不經意的問道。

    秋杉想了想才回答,「奴婢今兒去後門扔東西時,沒有看到什麼。」

    「對了,奴婢今兒去時天才剛亮。」秋杉又接著說道。

    我看她真誠的想替我找到把東西放到後門的人的樣子,心裡的懷疑打消了一些。

    不過我並沒有放鬆警惕。

    在這深宮之中,有時,一味的相信一個人,只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柔少使有備而來,是本宮疏忽了,才讓她有機可乘,對了,這斷香,你想法子送出宮,讓人查看是何緣由。」我沉聲吩咐道。

    本想送去司正殿,這會是行不通了,只能送到宮外找外頭的人查查。

    秋杉點頭應下,我看著她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疲憊。

    她剛走,冉霜便來了。

    「主子,宮外來信了。」冉霜將一封信遞於我手中。

    我拿床上的小刀劃開封蠟,信封上的字跡我一眼便認出來了,是霍天心的。

    霍家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她來信是告知我可以回宮,她的信來的真是巧,我這會禁足在榮恩殿,如何能安排她進宮一事。

    不過正好,我有件事想交於她辦。

    冉霜拿來筆墨,我給霍天心回了一封信,讓她在宮外查查秋杉家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擔心是白蘇蘇拿秋杉的家人威脅她做事,又或者是秋杉家中出了什麼事,需要幫助。

    我琢磨著,讓真是秋杉幫著白蘇蘇所為,那應當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若是秋杉家中有事急需用錢,大可向我開口。

    蜜蠟在小勺上燒的滋滋響,滴在信封上,我吹了吹,待蜜蠟凝固後,我將信遞給冉霜,讓她想法子送去。

    「對了,先前本宮給家中的信可送出去了?」我問道,先前給父親和大哥寫的兩封信,當時耽擱了,過了這些時日,我差點都給忘了。

    「一直耽擱著,還沒機會送出去。」冉霜吐吐舌頭,我看她的模樣就是忘了。

    沒有多苛責於她,我只是讓她一道想法子送出去。

    有錢能使鬼推磨,打點些銀子,送幾封信出去還是不難。

    門口的守衛森嚴,每日的菜也是御膳房著人送來。

    許是那馬總管曉得白蘇蘇要對付我,而我也落魄了,他伺機報復,連著兩日,送來的菜,都是乾乾巴巴,蔫了吧唧的。

    冉霜和秋杉摘掉爛掉的葉子,能吃的少的可憐。

    「這馬總管太過分了!小人,卑鄙小人!」秋杉一邊摘菜,一邊忿忿的說道。

    往常依著我的位分,應當送來肉類一斤,蔬菜五樣各一斤,每隔一日一方豆腐,而現在,除了一籃子爛菜,旁的什麼也沒有。

    連宮人的菜也沒有另外拿來,一日三餐,只這一籃子爛菜。

    榮恩殿上上下下共七人,靠著這一籃子爛菜,下面的人已經喝了兩日的米粥,連道小菜都沒有。

    「把這菜切碎了,晚上熬個蔬菜粥,大夥兒一起喝。」我輕聲說道。

    這幾日,我留意著秋杉,她並無半點異常,這會的氣惱也是真真切切的。

    「主子,您怎麼能只喝粥呢,這兩日,您都清瘦了。」秋杉噘著嘴,頗為不滿。

    昨日我想讓冉霜買通門口的守衛,讓他們想法子送些菜進來,他們連話都未曾聽冉霜說完,就將門給關上了。

    應當是白蘇蘇先買通了他們,看來我這禁足的日子,不好過了。

    好在,後門的看守較為鬆懈,趁他們換班的時候,冉霜可傳遞些消息給鈺嬪。

    這幾日,我並未斷了和鈺嬪的聯繫,我們之間的消息往來還算靈通。

    不過兩日的時間,白蘇蘇又重新得了皇上的寵愛。

    而冊封典禮當日,皇上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寵幸胡煙,第二日就去了白蘇蘇的宮中,陪她用膳,她的閉門思過,也算是解了。

    院子裡新栽的樹苗長高了一些,我拿著水瓢,手中沾些水,灑在土上,心中煩憂著,該如何解這困局。

    當務之急,是要解決這膳食一事,即便不能和往常相同,也不能讓她們總喝米粥。

    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榮恩殿裡的人都會受不了,屆時,會出什麼亂子,我也未可知。

    「庫裡還有些肉乾,都拿出來吧,這幾日先頂著。」我忽而想起,前年冬天,我閒來無事,和檜芝制了好些肉乾和臘肉屯著,後來一直放著,平日裡也吃的少,這會正好可以拿出先頂上幾日。

    「奴婢這就去取。」秋杉一聽有肉,眼睛都冒光了,連忙小跑著去庫中取來。

    夜深了,秋杉和冉霜去備熱水來給我沐浴淨身,我坐在梳妝檯前,取下頭上的釵飾,抬手時,發覺手上空空,腕上的鐲子不知何時落下了。

    我起身走到屋外,白日裡我在院子裡坐了會,我沿著臥房到院子的路,仔細查看。

    這鐲子是太后所賜,我一向頗為喜歡,這會不見了,我甚是著急。

    忽而,我聽到一陣竊竊私語,其中一個聲音是葉遠。

    我豎起耳朵仔細聽著,一道尖細的聲音說道,「咱這主子可比不得旁人,是位菩薩,不爭不搶,這般的境界,旁人可學不來。」

    「好了,不就是禁足了幾日受了些苦嗎?這後宮哪位主子不是起起落落,有風光時,也有低谷時,主子不過是一時受了小人所害,待皇上查明瞭真相,自然會想起我們主子的好。」葉遠反駁道。

    另一道好聽的聲音立馬又說道,「你這才來了幾日,便這麼忠心,天天清粥,連道小菜都沒有,這樣的日子,你要過你過,我們可不想陪著一起受罪!」

    「你們這般議論主子,當心你們的皮!」葉遠有些急惱,「你們過來伺候了這些天,主子何時虧待過你們?」

    97

    他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我靜靜的站在角落裡,看著他們在黑暗中的身影,月光照在他們身上,影子漸漸被拉長。

    他們二人朝葉遠抱怨了許多,葉遠險些與他們起爭吵起來。

    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是覺著我不受皇上待見,先是後位被廢黜,如今又被禁足,連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跟著我吃苦,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許是他們的聲音大了些,連在小廚房裡燒水的秋杉都聽見了動靜,她推開門,走出來呵斥道,「這般大的聲音,是想吵到主子,讓主子曉得你們在這裡背後嚼舌根嗎?」

    幾人紛紛閉上了嘴,秋杉的脾氣他們都曉得,不敢惹秋杉生氣,也就是葉遠性格好,不然他們也不會只在葉遠面前抱怨。

    他們倉促離開,葉遠見他們二人離開,也回到了宮人房,秋杉又走回小廚房。

    見人都走遠了,我才從黑暗中走出來,一眼便瞧見了石桌上的鐲子。

    我拿起鐲子,回到了臥房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不能共苦之人,又有何資格同甘。

    人心勢力無可厚非,我並不生氣,但往後,待這困局解了,我便會給他們筆銀子,讓他們找個他們喜歡的主子,我安排他們去當差。

    心有不滿,留在我宮中,只會被人利用,我不能將危險留在我身邊。

    想想這六年的時間,我身邊的人換了多少我已經記不清了,許多人,我根本就毫無印象,可這麼多人中,只有太后的人,我用著甚是放心。

    若要論御下,皇上也不及太后,太后便是憑著這個,穩坐皇后的位置,順利輔佐皇上登基。

    沒多久,秋杉和冉霜便將沐桶拿了過來,我坐在沐桶裡,冉霜仔細的揉搓我的髮絲。

    這兩日,鈺嬪一直在替我打探,都沒有頭緒,明知是白蘇蘇所為,卻找不到絲毫的證據。

    看來,要自證清白讓皇上解開我的禁足有些困難。

    我轉頭看向冉霜,她的肌膚白皙滑嫩,小臉也十分精緻,一雙纖纖玉手,一點都不像幹活的手,十指纖長,又白又嫩,身段模樣俱佳,也是個美人兒。

    我心思一動,我要抓緊時間,想法子提前將冉霜送到皇上跟前。

    後來的幾日,我都在教冉霜彈奏箜篌。

    皇上一定會喜歡這首仙聽。

    一晃,時間過去了半個月,轉眼已是十二月,冉霜的仙聽已經彈奏的有模有樣。

    其間,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卞州旱災,災民無數,江南災民作祟,大哥去賑災,而白蘇蘇,拿出了自己的嫁妝,變賣成銀子,捐贈了五萬兩白銀給卞州災民,讓他們以作安家之用。

    白蘇蘇此舉,無疑是為了討好皇上,皇上也很是受用,晉了白蘇蘇的位分為柔長使。

    能想出這法子,當真是辛苦白相了。

    她的時機也選的十分好,先是在冊封禮那天,讓皇上察覺到她的變化,以為她有所改變,迎得皇上好感,緊接著,又將嫁妝捐出,更顯得她識大體,一心為民,皇上對她的好感更多了許多。

    區區五萬兩白銀,換一個長使之位,真是筆劃算的買賣。

    夜深,冉霜收起箜篌,我將冉霜叫到了我面前。

    「你可知本宮這些天為何日日盯著你練琴?」我想先試探一番冉霜的意思,倘若她不願在皇上身邊,此事便就此作罷。

    冉霜咬著嘴唇,有些侷促的低頭看腳尖,微微的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回主子的話,奴婢怕是奴婢會錯了意。」

    「你先說說看,本宮是何意?」我柔聲說道。

    「主子,這話……奴婢不敢說,奴婢是低賤之人。」冉霜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她這是一早便曉得了我的心思。

    她曉得,也沒有拒絕,想來是同意了。

    「那你可願意?」我直截了當的問道,沒有兜圈子。

    冉霜思索了一會才回道,「若是平常,奴婢不願,奴婢不想同主子分寵,可現在,奴婢若能替主子做些什麼,讓主子不必日日拘禁在此,奴婢願意。」

    她的聰慧,是不點也透,不過我有些好奇,我同她相處不過月餘,她如何能為我犧牲至此。

    我正想開口,見到她耳根子都紅透了,便大概的曉得了。

    皇上俊朗不凡,容貌堪稱第一美男子,又是文武雙全,冉霜心儀皇上也不足為奇。

    我忽然有些猶豫,擔憂冉霜動了真心,我便是給她白白做了嫁衣,說不準,我們有一日,也會成為對敵。

    看著她消瘦的臉頰,這段時日,榮恩殿裡的眾人都瘦了一大圈兒,再這樣繼續下去不是辦法,於是我下定了決心,要送冉霜侍奉皇上。

    「好,這封信,送到鈺嬪的手上,明日,本宮替你好好打扮一番。」我遞給她一封早就準備好的信,她會按老法子,傳到鈺嬪的手中。

    「奴婢告退。」冉霜福身行禮,緩緩退出臥房。

    我深吸一口氣,揉揉發疼的眉心,白蘇蘇算計的這般好,她那幾日出宮,恐就是為了和白相佈局,這一步步,走得十分順利。

    待我察覺不對,為時已晚,我不知她後頭還有什麼後招,冒險出宮,絕不僅僅只是為了長使位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

    第二日晨起,秋杉給我梳妝後,我便將冉霜喚來。

    我站起身,拉著她的手,走到我的梳妝檯前,讓她坐下。

    冉霜連連擺手,「主子,使不得,奴婢卑賤之軀,怎麼能坐在這兒。」

    我彎起嘴角,笑了笑,「待今日過後,你就不是卑賤之軀,而是皇上的嬪妃,往後,都會坐在這個位置上梳妝打扮。」

    秋杉聽到我的話,頗有些驚訝,轉頭看向冉霜,眼裡的情緒有些複雜。

    我將她臉上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沒有說話,輕輕的按著冉霜的肩膀,讓她坐下。

    「秋杉,給冉霜裝扮一番,只要一個字,美就夠了。」我淡聲說道。

    秋杉有些不情願的應了一聲,走到梳妝檯前,解下冉霜頭上的宮女髮飾,拿著梳子替她綰髮。

    她的動作極慢,臉上也都是不情願。

    論起相貌,秋杉比冉霜好得多,但我知曉,秋杉不是嫉妒我要將冉霜送到皇上身邊,而沒有把她送去。

    她若想,有大把的機會與皇上親近,但她沒有,一切都是恰到好處,分寸拿捏的極好,這說明她絲毫沒有動過要去皇上身邊伺候的念頭。

    我想她不情願,是不想冉霜跳入火坑。

    皇上寵幸的宮女甚多,除了福良人,旁的宮女,皇上都只是一時興起,寵幸一段時日之後便再也不記得了,只是守著末尾的位分,衣食無憂的養在宮裡罷了。

    獲寵容易,想要守住這份恩寵,難如登天。

    更何況宮女沒有背景,即便是得了皇上的盛寵,也會遭來妒忌,最後落得什麼下場,誰都不好說。

    秋杉不想冉霜也如此,所以她才會是這副神情。

    她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因為她看到了冉霜眼裡的雀躍和期待,她應當明白了,冉霜是心儀皇上的。

    98

    秋杉的手甚巧,冉霜和平日裡大有不同,添了幾分美,卻又不張揚,不會顯得太過越矩。

    我找出一件鵝黃色的衣衫,是我進宮前的衣裳,母親做了好幾身,給我帶著,可進了宮,哪兒還有機會穿常服,這會正好,可以給冉霜穿上。

    冉霜年紀小,皮膚白,又愛笑,穿黃色正好。

    她難得笑的那麼收斂,臉上滿是羞澀。

    取來箜篌,她坐在院子裡,陽光打在她的身上,她整個人都很燦爛。

    手指微微撥動,她已經彈奏的十分熟練了。

    樂聲悠悠揚揚,我坐在石桌旁,看著她彈奏。

    時間過去了半個時辰,冉霜已經彈奏了幾次仙聽,手腕有些發酸,但我卻沒有讓她停下。

    「主子,皇上會來嗎?」秋杉見冉霜眼底有些疲憊,關切的問道。

    我點點頭,只要這信送到了鈺嬪的手上,她定會想法子讓皇上路過榮恩殿。

    她如今身懷有孕,偶爾撒撒嬌,皇上也會依著她的性子。

    只是不知皇上何時會路過榮恩殿,所以冉霜的彈奏不能停。

    正盼著,便聽到門外,侍衛高聲給皇上請安,我給冉霜使了個眼色,她立馬打起了精神。

    「皇上,咱進去瞧瞧吧?」鈺嬪的聲音穿過朱門,我淡然的吹吹手上的茶盞。

    不多時,榮恩殿緊閉了多日的大門吱吱呀呀的打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和一襲粉色衣衫的鈺嬪,一前一後走進榮恩殿。

    皇上入眼便是坐在院子正中央的冉霜,她閉著眼,似是沉醉在樂聲中,嘴角微微彎起,笑容莞莞。

    我站起身正欲行禮,皇上抬起手,我和秋杉交換了個眼神,此事,成了。

    鈺嬪看向我,眼神似乎在問我,我給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

    眾人站在院子裡,直到冉霜一曲罷。

    冉霜緩緩睜眼,看到皇上,慌忙起身行禮。

    皇上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不必多禮,你叫冉霜?」

    「回皇上的話,是,奴婢名喚冉霜。」冉霜頷首回道,很是侷促,手緊緊的抓著箜篌。

    皇上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轉頭看向我,「你倒是好興致。」

    似是不經意的一句話,實則是皇上在試探我是否故意為之。

    我假意有些驚訝皇上的到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幾日閉門思過,臣妾閒來無事,便教著冉霜彈奏箜篌,已有幾日了,沒成想皇上這時候來了。」

    皇上沉悶的應了一聲,鈺嬪見皇上對冉霜頗有興致,順勢開口留在榮恩殿中吃飯。

    我同秋杉還有冉霜都面露為難,「皇上,不如還是去鈺嬪娘娘宮中用膳吧,臣妾,臣妾……」

    我欲言又止,咬著嘴唇,很是為難的模樣。

    皇上挑眉,「怎麼,你不想讓朕留在你這兒?」

    「主子不是不想讓皇上留下,是沒辦法讓皇上留下。」秋杉搶著開口說道,她的話無疑是更加引起了皇上的好奇心。

    我假意呵斥她一聲,皇上便偏要追問到底。

    「即便主子想留皇上和鈺嬪娘娘用膳,主子也沒有辦法給皇上和鈺嬪娘娘變出菜餚來。」秋杉一副要為我打抱不平,十分不忿的模樣,「自主子被皇上禁足以來,御膳房日日只送一籃子爛菜,奴婢們還可日日喝粥飽腹,可主子,也只能吃爛菜葉子。」

    「皇上若不信,可將榮恩殿的奴才們都喚出來瞧瞧,主子都瘦的不成人樣了。」

    皇上這才仔細的打量我,原本我還未這般消瘦,這幾日刻意吃的更少了一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消瘦。

    接著,皇上的眼神又落在秋杉和冉霜身上,徑直走進了小廚房裡。

    我們跟在皇上身後走進小廚房,小廚房裡除了快要見底的米缸,就只有地上的那一籃子菜。

    「這……怎麼會這樣,皇上,您只是禁足了汐長使,可沒有要斷糧呀,這日日這樣吃著,難怪一進來,他們的臉色都這般差,您瞧瞧,汐長使的臉色,都和這爛菜葉子一個色了。」鈺嬪適時的開口。

    我順著他們的眼神落在地上的菜籃子上,這裡面的菜葉是前日送來的,我故意放了兩日,讓這菜葉子更加爛透了。

    皇上的眼神掃視了一圈小廚房,又摸了摸灶臺上的灰,放在手中捻了捻,我忙拿出懷裡的帕子,擦乾淨皇上手上的髒汙。

    「把御膳房的馬總管叫來。」皇上冷聲說道,滿是怒氣。

    我同鈺嬪交換了個眼神,我們慢慢走出小廚房,進到屋子裡。

    冉霜進來生上炭火,皇上的眼神時不時的落在她身上。

    「皇上,臣妾這會也沒法子給您備些吃食了,只能委屈皇上,喝些茶水。」我給皇上沏上熱茶。

    我見皇上進來時沒有旁的情緒,從進來到現在也沒有怪責我的意思,我想皇上是想通了其中的利弊關係,曉得我可能是被冤枉的。

    我不可能堵上整個風家,只為了毒死白蘇蘇。

    皇上那日也是一時氣惱,冷靜過後,很快就能想通。

    我們便也當無事發生一般,閒話幾句。

    很快,葉遠便帶著馬總管來了。

    馬總管唯唯諾諾的行禮,臉上滿是心虛。

    「你的差事倒是辦得好。」皇上冷聲說道,讓人把菜籃子丟在馬總管面前。

    他本就心虛,這會更加緊張了,慌忙跪下,「皇上,奴才不知皇上的意思。」

    「你不知?你給朕解釋解釋這籃子爛菜葉子是怎麼回事?」皇上冷哼一聲。

    「這,奴才確實不知,是不是汐主子放的太久,菜葉都爛了。」馬總管一張嘴硬到底,眼裡滿滿的都是心虛,嘴上卻不鬆口。

    皇上一腳踹在他身上,「你以為朕糊塗了?你們背地裡做的事,逃得過朕的眼睛嗎?」

    馬總管摔了個狗吃屎,哎呦哎呦的叫喚,又立馬從地上起來,跪在皇上跟前不停的磕頭,「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確實不知,這下面的人怎會給汐主子送爛菜葉子呢,是奴才的疏忽,奴才該死。」

    「馬總管做的僅僅只是送爛菜葉子來嗎?剋扣主子的膳食,日日只給這一籃子爛菜葉,馬總管可知,主子都餓瘦了一大圈。」秋杉上前一步,將多日來的怨氣都發洩了出來,恨不得再踹上馬總管幾腳。

    99

    馬總管身子微微顫抖,忙解釋道,「姑姑這話可冤死奴才了,奴才怎麼敢剋扣主子的份例,餓著主子呢,這要說底下的人不盡心,挑了些不好的給主子送來那或是有的,剋扣份例是萬萬不敢的啊!」

    他字字說的懇切,鈺嬪冷哼了一聲,滿是不屑,「馬總管的意思是,汐長使故意汙衊你區區一個奴才?怎麼汐長使誰都不冤,偏偏冤了你?」

    這事即便馬總管他們上下沆瀣一氣,還確實沒什麼法子,各執一詞,東西的去處又如何能交代的這麼清楚,是與非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間罷了。

    「這,奴才也不知是何處得罪了汐主子,汐主子三翻四次的為難奴才,奴才這屁股才剛剛好。」馬總管眼睛滴溜溜的轉,故意拿先前我罰他板子的事情說事,像是要和皇上證明,我是故意為難他一般。

    「大膽!皇上面前竟說這般汙穢的詞!」左綾上前一步呵斥道。

    馬總管臉色一變,許是覺著左綾不過是個奴婢,也敢呵斥御膳房的總管,眼底有一些不滿。

    我不緊不慢的呷了一口茶,聽著馬總管狡辯。

    皇上聽了他的話,眼裡帶著些詢問的意味看向我,我微微頷首,緩聲解釋道,「馬總管是前幾月才新上任的,這次臣妾奉命操辦賞梅宴,臣妾再三叮囑,鈺嬪娘娘和可良人有孕在身,飲食要千萬當心,需按著太醫的吩咐來備膳。」

    「可馬總管並未放在心上,而旁人的菜色馬總管也擬的不盡人意,宮中各位主子的喜好和忌口,馬總管也絲毫未放在心上,擬了幾次,臣妾都不甚滿意,最後這菜色還是臣妾依著去年的賞梅宴菜色所擬。」

    「旁的也就算了,給鈺嬪娘娘和可良人的膳食,他竟也是按著臣妾擬的菜譜呈上,可這當中有許多都是寒性的膳食,臣妾氣不過,便罰了馬總管三十大板。」

    他不提起此事還好,提起此事只會對他不利。

    「是呢,當日臣妾還頗為奇怪,怎的御膳房還給臣妾備了只螃蟹,這有孕之人是最忌螃蟹的,好在汐長使細心,立馬吩咐人撤下了。」鈺嬪摸著小腹,柔聲說道。

    皇上眉頭微微蹙起,呼吸加重了些,是動了氣。

    敷衍誰不好,竟敷衍皇嗣,這皇上如何能忍得。

    又是一腳踹在馬總管身上,皇上指著馬總管罵道,「狗奴才,讓你做這總管是讓你這般敷衍的嗎?」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奴才不中用,皇上消消氣,鈺嬪娘娘,汐主子,奴才求您們了,您們要是對奴才有何不滿的,打幾下,罵幾下,奴才都受著,何苦冤枉奴才啊!」馬總管還是死鴨子嘴硬。

    他倒是學聰明瞭,沒有認下這錯,想來是白蘇蘇的授意。

    「行了,竟然你無能,這總管的差事,你也別做了,去倒泔水吧,若連這個都做不好,宮裡也容你不得,下去吧,朕看著你就心煩。」皇上擺擺手,讓人將馬總管拉下去。

    我勾唇一笑,要論罰人,還是皇上最有心得,從總管到倒泔水,當真是殺人誅心吶。

    皇上差御膳房備了晚膳送來,他這會留在榮恩殿自然不是為了我和鈺嬪。

    我特意讓冉霜留著伺候皇上用膳,給皇上佈菜,皇上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冉霜白皙滑嫩的一雙手。

    晚膳後,鈺嬪藉口身子疲累,我故意開口要送鈺嬪回宮,讓皇上在榮恩殿等我,好給皇上和冉霜相處的時間。

    皇上沒有拒絕,這也是我被禁足半月以來,頭一次走出榮恩殿。

    踏出門檻,似乎連空氣都好聞了許多。

    走遠了些,鈺嬪才開口,「我越來越看不明白你了,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何不自己在皇上面前討些寵,白白的便宜了旁人,今兒個,皇上可是衝著你進的榮恩殿。」

    這些我自然都曉得,可這個時候,我惹了皇上不滿,再往皇上面前湊,豈不是自討沒趣。

    送個新人到皇上面前,還能讓皇上覺著有些新意。

    「皇上是衝著我進的榮恩殿不假,可皇上進榮恩殿是念著舊情,再多的,絕無可能,把冉霜送到皇上面前,往後也能替咱們說說話,是好事。」我摸了摸鈺嬪的肚子,半月不見,又大了一圈。

    鈺嬪抓著我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輕聲說道,「別動。」

    過了一會,鈺嬪腹中的孩子似是在玩鬧一般,踢了鈺嬪的肚皮一腳,我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還這般小,都會動了。」我有些驚奇的說道。

    在宮中見過不少妃嬪有孕,可從來也沒這般近的摸過,看過,我竟覺得十分新奇。

    「是啊,待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們都會咿咿呀呀的哭鬧了。」鈺嬪笑著說道,眼底盡是溫柔。

    我收回手,小心的攙著鈺嬪繼續往前走,「我總覺得白蘇蘇有哪裡不對勁。」

    她的變化太大了,怎麼會突然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我的性子也是在一夕之間,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可那與那晚的經歷有關,白蘇蘇在性情大變之前,也是受了慕攸然和胡煙的刺激,但這個刺激,完全不足以讓人有這般大的性情變化。

    100

    今夜的風格外的柔和,不似前些天那般刺骨,周圍慢慢黑了下來,我抬起頭,天上一片漆黑,沒有星星,也沒有月牙。

    在黑夜的籠罩下,皇宮顯得更加沉悶了,甚至陰森森的還有些恐怖。

    秋杉和左綾分別點上宮燈,四周明亮了不少。

    「白相子嗣眾多,你可知柔長使有無同她年紀一般大小的姊妹?」我腦海裡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卻又覺得可能性不大。

    倘若白蘇蘇有個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姊妹,白相為何不一起送進宮,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兩個人在宮中,總比一個人做事要方便。

    我對白相府中的瞭解不算多,鈺嬪的父親常和白相打交道,她知道的應當要多些。

    「你怎麼好端端的問起這個,白相家中的子嗣我未曾留心,你若想知道,我可幫你打聽打聽。」鈺嬪側頭看著我,眼神裡有些好奇。

    剛好走到鈺嬪寢宮門口,鈺嬪讓左綾去拿棋盤來,「看來你今夜是要在我宮中都留些時間了。」

    在榻上坐下,我才回道,「許久未與你好好下過棋,今夜正好下個痛快,白相子嗣一事,我不過隨口一問,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其實問出口我便否定了這個可能,我的想法實在是太天方夜譚了。

    即便白蘇蘇有年紀相仿的姊妹,可這容貌,身形,聲音,又怎會一模一樣。

    皇上同白蘇蘇這般親密,只要白蘇蘇有一點不同,皇上定會察覺,除非,白蘇蘇是雙生子。

    但我從未聽聞白相府中有過雙生子,所以這個可能性不大。

    擺下棋盤,我手執黑棋,鈺嬪手執白棋,她先落下一子。

    「待解了禁足,你打算如何做。」安嬪問道,眼神一直在棋盤上。

    我落下手中的子,又拿起一枚黑子在手中摩挲,「我同她已是正式開始這場爭鬥,往後也只能見招拆招,小心提防著她。」

    「她這回可是來勢洶洶,做足了準備,一環扣一環。」鈺嬪似是漫不經心的說道,連她都看出了白蘇蘇這是有備而來。

    「我曉得,現在我們在明,她在暗,她背後有什麼謀劃,我們不得而知,只能先以防守為主,待她的牌面都亮出來,才能有應敵之策。」我的棋藝很是一般,不比鈺嬪,幾十子下來,已是有些吃力。

    我雖不知道白蘇蘇背後還有什麼計劃,但我知道,白蘇蘇的目的一直都是讓許多人都垂涎欲滴的後位。

    原本她以為我被廢黜,再聯合旁的官員給皇上上摺子,皇上會念著白相的好,封她為後,但她不瞭解皇上。

    皇上從小在太后的掌控下長大,最反感的就是被別人左右,所以越是上摺子讓皇上立她為後,皇上越是不想這麼做,白家的算盤落空了。

    再加上白蘇蘇幾次三番的折在我手裡,她的注意力便轉移到了我身上,她要掃平所有的障礙後,風風光光的登上後位。

    我是障礙之一,慕攸然,胡煙,也是障礙之一。

    以及,可良人和鈺嬪腹中的孩子。

    我有些擔憂白蘇蘇會對鈺嬪的孩子不利,倘若她們二人誕下皇嗣,白蘇蘇膝下無子嗣,想坐這後位,怕是有些難了。

    「對了,這些時日福良人還有來過你宮中嗎?」我關懷道。

    除了白蘇蘇,福良人也是不得不防。

    她和鈺嬪一向沒有什麼交情,卻在鈺嬪有孕之後,頻頻到鈺嬪宮中獻殷勤,反常的舉動太過可疑了。

    「來過兩次,不過我這月份越來越大,你又出了事兒,我擔心一時不慎會出什麼事情,便一直稱病沒有見她。」鈺嬪聽到福良人的名字,皺起了眉頭。

    我的心思落在了福良人身上。

    白蘇蘇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我同她之間的爭鬥是場拉鋸戰,福良人就不一樣了,她沒有靠山,我做事也不用太過顧忌。

    原本我還不急著對付福良人,可現在白蘇蘇虎視眈眈,我不能讓自己腹背受敵。

    前有狼後有虎,我必要先解決掉一個,才能維持這個平衡。

    「福這一字太重,福良人恐是擔不起福這一字。」我眼中滿是暗示,鈺嬪落子的手一頓。

    「你可想好了?」鈺嬪問道。

    我毫不猶豫的吃下鈺嬪的一子,眼神堅定,「後宮生存之道,不就是如此嗎?」

    「也是,若非她下手在先,你也不會對她如何。」鈺嬪有些急惱,我竟趁她不備,吃了她幾個子了。

    我低著頭,沒有言語。

    我手中沒有沾無辜之血嗎?未必。

    101

    想一想,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踏足那個地方了吧,那裡的人也不知如何了。

    上一次去,還是將我昔日的好姐妹何以歡送去之時。

    那裡的人,大多都是無辜之人,只因她們見證了我最黑暗的那一夜。

    我是出於私心,我想抹去那一晚,才將她們隨著往事一同抹去。

    我想此生我都不會再踏足那個地方。

    垂下眼眸,我但笑不語,落下手中一子。

    「你輸了。」鈺嬪緊隨著我落子的手,放下她的棋子。

    我一看,剛剛一出神,我竟將自己困在了死局裡。

    「我便知道我下不過你。」我嬌嗔道,挑出其中的黑子,繼續棋局。

    期間左綾來加了幾次水,我的眼皮子也漸漸有些不聽話,鈺嬪已經和哈欠連天了,眼眶都有些泛紅。

    「罷了罷了,我輸了一晚上,時間差不多,你先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我看了看天色,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鈺嬪抬抬手,已是十分疲憊,讓左綾送我們出去。

    悄沒聲的回到榮恩殿,偏殿還點著燈,我躡手躡腳的回到自己的臥房中,生怕出什麼聲響,擾了皇上的興致。

    第二日,我還在睡夢中,一陣嘈雜的聲音將我擾醒,緊接著,我聽著院子裡的人高呼了一聲,恭送皇上。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我強撐起身子,看來冉霜很是得皇上歡心,皇上竟留宿到了早晨。

    也是,冉霜一向討喜,這丫頭,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又很是聰慧。

    我輕輕喚了一聲,秋杉走進來伺候我起身。

    「主子,皇上會給冉霜名分嗎?」秋杉端著水杯,我漱了漱口,擦乾淨嘴上的水漬。

    「本宮也不知,這一切都要看皇上的意思。」我淡淡的說道。

    宮中被皇上寵幸的宮女不少,能有名分的不多,皇上願不願意給冉霜一個名分,這要看冉霜的本事。

    坐在梳妝檯前,秋杉拿著篦子為我篦頭,冉霜走了進來。

    她緩步輕移,和平常一般,做著手中的活兒,擦拭屋子裡的東西。

    我將她喚到身前,淺笑著問道,「皇上可還喜歡你?」

    冉霜羞澀的點點頭,眼底盡是笑意。

    我正想接著問,看看皇上可否有允諾她給她個位分,李年便來傳旨了。

    皇上解了我的禁足,將冉霜封為冉美人,讓我安置好冉霜。

    給李年塞了幾片金葉子,好生的讓葉遠送走李年,我轉過身,看到冉霜手裡有些侷促。

    「緊張什麼,往後你可是這宮中的主子了。」我拉著她在一旁坐下,「就將這偏殿給你住吧,左右這偏殿也空著。」

    冉霜乖巧的點點頭,「全聽主子的。」

    把她放在身邊,互相照應是一方面,更好的掌控她也是一方面。

    我不想什麼時候就被身邊的人咬一口。

    「好,既然你答應了,就讓葉遠把偏殿好好佈置佈置,還有這內務司,秋杉,你去一趟,該置辦的都置辦起來,再讓內侍局送幾個機靈的宮人過來。」我仔細的吩咐道。

    冉霜開心的笑著謝恩,露出兩隻小虎牙。

    一大早,皇上就讓李年來解了我的禁足,我想冉霜昨夜沒少和皇上吹枕邊風。

    馬總管被撤職,皇上新提拔了一位御膳房總管,他聽聞冉霜封了美人,眼巴巴的差人送來了好些東西。

    我雖不瞭解他,但這麼看來,他應該不是白相的人,我也放心了許多。

    榮恩殿裡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先前蔫蔫的眾人,都又活過來了一般,我冷眼瞧著那幾人,將他們叫到跟前。

    我讓秋杉備了些金葉子,給他們每人發了一些,打發他們去旁的宮裡做差事。

    幾人面面相覷,跪在了地上,「主子,奴才們做錯了什麼事,主子生氣,打打奴才,罵罵奴才都好,千萬別將奴才們趕走啊!」

    「你們沒有做錯什麼事,是本宮無能,留不住你們。」我冷聲道,說完徑直回到了房中,不想再聽他們說什麼。

    短短几月,榮恩殿裡的人換了一茬茬,也不知何時這殿裡的人我才能用的安心。

    午膳時,皇上又傳來了一道曉諭六宮的旨意,白蘇蘇獲協理六宮之權,同我一道操持後宮諸事。

    她的動作還真是快,早晨冉霜剛冊封,不到半日,她便得了協理六宮之權。

    如今後宮的局勢微妙,白蘇蘇,慕攸然,胡煙,平分了皇上的恩寵,冉霜之於皇上,不過是飯後的消遣,想同她們分寵,絕無可能。

    我細細的在心裡盤算,胡煙是一,福良人是一,白蘇蘇是一,而慕攸然,她並非是我的人,但我可利用她,再之就是冉霜。

    這麼看來,我雖不得寵,憑著冉霜和慕攸然,也可同白蘇蘇爭一爭。

    必要的時候,我想胡煙也會賣我一個面子,這麼算來,我和白蘇蘇也算是勢均力敵。

    但僅限於後宮,前朝之勢,我同她已全然不可比擬。

    盤算還未完,李年又來了。

    身後還帶著幾個內侍監,秋杉來報的時候,我隱隱覺著有些不安,連忙走到院子裡。

    「李司事特地跑一趟,可是皇上有什麼吩咐?」臉上掛著疏離的笑,我緩聲問道。

    「汐主子,皇上吩咐奴才來將漣芝挪走,漣芝染疾多日,皇上擔心這病氣傳給汐主子和冉主子,還請主子行個方便,不知漣芝的住處在何處?」李年微微頷首,恭恭敬敬的說道。

    他在皇上身邊侍奉多年,為人甚是圓滑,從不得罪人。

    皇上忽然提到漣芝,我眼裡的瞳孔突然縮了一下,皇上怎麼會突然提起漣芝。

    不過是個宮女,還是個樣貌醜陋的宮女,皇上怎麼可能會這麼上心。

    手心冒著汗,我努力維持臉上的笑容,「這麼點小事怎麼還勞煩皇上掛心,漣芝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還請李司事去回稟一聲,讓皇上不必記掛本宮和冉霜。」

    李年的表情變得有些為難,「這,汐主子,那要不讓漣芝出來給奴才瞧瞧,或者奴才進去瞧瞧漣芝,奴才奉了皇上的旨意,總要給皇上一個交代,不然皇上怪罪下來,奴才當真是擔當不起啊!」

    102

    李年是老狐狸,沒那麼好應付,這差事不讓他辦漂亮了,他自是不會輕易離開。

    皇上忽然這麼做,說明他已經知道了什麼。

    但我想皇上應該還不知道霍天心的身份,他這次讓李年來也只是試探試探。

    皇上手中若真有證據,就不只是讓李年來我宮中挪走漣芝這麼簡單。

    空氣凝結,我們僵持在宮門口。

    手上的指甲快要嵌進了肉裡頭,我還在努力掩飾自己的緊張。

    如何才能打發走李年。

    我思索了一番,將李年喚到一旁,壓低了聲音對李年說道,「李司事,有一事我不妨直接同你說,漣芝,她不在宮中。」

    「啊?」李年驚叫出聲,「主子,這可是大罪啊……」

    我取下手上的玉鐲,塞進李年的手中,李年再三推辭,我強硬的塞給他,「李司事,漣芝出宮是因家中父母病重,李司事也是在宮中做事的人,應當知曉在宮中做事的不便和辛苦。」

    「為人子女,最害怕的便是當父母年邁的時候,不能侍奉在床前,本宮也是推己及人,不忍漣芝如此,所以才冒險送漣芝出宮,好讓漣芝能盡孝,李司事,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全在李司事的一念之間。」

    我在李年面前打著同情牌。

    同樣都是在宮中做事的奴才,我相信李年能明白這種感覺。

    果然,我的話說完,李年臉上的表情變了變,不似剛才那般堅定。

    「李司事放心,漣芝家中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完了,這兩日本宮就會想法子讓她回來,不會讓李司事為難,只要李司事在皇上面前,替本宮遮掩一二便好。」我趁熱打鐵的說道,「李司事若不放心,可差人去漣芝家中瞧瞧,她此刻就在家中。」

    我故意這麼說,李年定是不會如此做。

    「哎主子,您這話言重了,您的話奴才怎麼會不信呢,那,既然漣芝無礙,奴才便去回稟皇上了。」李年收下鐲子,頗有眼色的說道。

    我親自將李年送了出去,心裡鬆了口氣。

    走回到屋子裡,我馬上給霍天心寫了封信,上次給霍天心去信,讓她查探秋杉家中的情況,她此刻就在皇城中。

    早上送出去的信,下午就收到了回信。

    她隨時可以跟駱正初進宮,但我卻沒有急著安排。

    皇上早上才讓李年前來試探,下午我就宣駱正初進宮,未免太可疑了些。

    我這會要沉住氣,待過幾日再安排此事。

    只是我有些疑惑,漣芝不在宮中的事情,連榮恩殿的宮人都不知曉,秋杉照例一日三餐的往裡送,從未有人懷疑。

    除了秋杉,無人知曉此事,皇上怎的偏偏懷疑起了漣芝。

    可若是秋杉告的密,那皇上大可不必試探,直接派人搜宮即可,所以此事不會是秋杉做的。

    我猜想是有人也懷疑到了此事上,但是拿不準,不清楚裡面的情況,所以在皇上面前嚼了舌根,讓皇上有所懷疑,才會有了早上的一番試探。

    這人會是誰呢。

    我心裡有了個懷疑的人選。

    福良人。

    原來的漣芝就是因著和福良人有勾結,才被我除掉,讓霍天心頂了她的身份,我想,可能是福良人上次慫恿我不成,最近在皇上面前又不得寵,於是又想到了漣芝。

    據霍天心所說,自我被廢黜以後,福良人就沒有再找過她,所以很有可能是沒了旁的法子,才又想起漣芝這枚棋子。

    然而霍天心出宮多日,福良人用從前的法子,沒有和霍天心取得聯繫,加之漣芝已經稱病多日,所以她才有所懷疑,但又無法肯定,所以在皇上面前暗示一番,慫恿皇上。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看來福良人是咬死了我。

    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才讓她一直死死的咬著我不放。

    我眼裡透著一股冷冽,邵佳瀾,當真是留不得了。

    我大可以背地裡下手,讓邵佳瀾死的無聲無息,但我的手上已經沾滿了許多鮮血,這會,竟心生了幾分憐憫。

    罷了,不過是個苦役罷了,冷宮一生,好歹也留了條命。

    我眯起眼,渾身透露著股危險的氣息。

    「主子,內侍局送的人來了,您出去瞧瞧。」秋杉走進來回稟道。

    我點點頭,隨著她出去。

    都是稚嫩的生面孔,和從前沒有什麼分別,最近這段時日榮恩殿的人來來走走,我的眼睛都已經看累了。

    我隨手指了指,留下幾個人,其餘的都送到了冉霜房中。

    內務司也送來了東西,冉霜換上了宮裝,笑容款款,比先前耀眼了不少。

    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冉霜的氣質已是截然不同。

    她是從我宮中出來的,又住在我的宮中,便沒有請教習姑姑,由我教著規矩。

    我倒沒有費什麼心,她日日都在我身旁伺候,看也看會了該怎麼做主子。

    晚上,宮裡來了個不速之客。

    「和良人倒是稀客。」我臉上掛著笑,吩咐秋杉加副碗筷。

    和良人沉默著坐到我身旁,我幾次開口,她都沒有說話,沉默的用完了晚膳。

    她特意到我的宮中,應當不只是為了用一頓晚膳這麼簡單,她總會說的。

    晚膳後,我領著她在榻上坐下,讓人擺上棋盤。

    和良人的棋下的極好,在宮中沒幾個是和良人的對手。

    我當真是有些好奇,擅長下棋之人應當心思沉穩,靈通,可和良人看上去,似乎有些過於蠢笨,魯莽,這可不像擅長下棋的人。

    這會她倒是沉得住氣,一直未曾言語,兩局棋下來,才開口。

    「和西綏的第二戰,敗了。」她語氣飄飄,眼神呆滯。

    我手中的棋子猛然掉落,神色有些慌亂,「不過是輸了一戰而已,打仗有輸有贏很正常,還沒到最後,誰輸誰贏還不好說。」

    這話,我也不知是在安慰和良人,還是在安慰自己。

    我很清楚的明白,一場仗下來,大大小小無數戰,不會有人每戰必贏,但聽到戰敗的消息,我還是很慌亂。

    我擔心父親的安危,也擔心風家的後路。

    可是,和良人為何會是這般神情?她的父親是文官,和此戰無關,為何她的神情看上去比我還要難過,慌亂。

    103

    我抬眼,眼神落在和良人的身上,滿是打量。

    「臣妾,臣妾的兄長也隨軍出征了,軍中傳來消息,臣妾的兄弟在戰場上沒了消息,至今未歸。」和良人話裡帶著哽咽,說著說著,眼淚滴落在棋盤上。

    我依稀記得,和良人有個同胞的哥哥,我也確實聽聞過,和良人的哥哥從小喜武不喜文,因著此事,謝大人沒少打罵他。

    謝家是書香門第,一向覺得習武之人粗鄙,唯有書卷經綸才是上道,所以,謝良人的哥哥投軍,定是瞞著謝大人,不然謝大人怎會讓其投軍從武從將。

    且,大御律例嚴明,忌棄文從武,文武混淆,唯有皇家血脈才可文武雙修。

    即便我是女兒家,因著家中從武,父親也不敢讓我太過研習詩書,只能培養我的才情。

    如此說來,她來尋我似乎說的過去,我的父親是此戰的元帥,而她的兄長偷偷投軍,本就是大忌,自是無法去尋皇上,唯有來尋我。

    表面上看,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可我卻不相信此事有這般簡單。

    風家倒臺,和良人即便是來尋求我的幫助也無用,我幫不上她什麼,只能寫封家書給父親。

    可等我的家書送到關外,恐怕這仗也已到尾聲了。

    更何況我同和良人有過節,依著和良人的性子,她怎會來求我幫助。

    即便是去求那高高在上的白蘇蘇,也好過來求我。

    白蘇蘇?

    我眼眸微動,她來的這般晚,恐怕已然是去尋過白蘇蘇了。

    再來尋我,恐是白蘇蘇的意思,她們在謀劃什麼?

    「這,和良人可確定令兄長隨大軍去了邊關?」我將計就計,假意關切道。

    總要先知曉她們的目的才是,我故意依著她們所想,才好套出她們的計劃。

    至於要不要進這個局,我說了才算。

    「臣妾確定,此事,兄長瞞著父親,只告知了臣妾一人,一同的還有兄長的陪侍,可今日臣妾收到陪侍送來的家書,才得知兄長失去了蹤影。」和良人抬袖拭淚,語氣焦急。

    「臣妾知曉,臣妾先前不懂事,對汐長使不敬,可你我之間,本就沒有什麼大仇大怨,都是臣妾過於傲慢,臣妾在這裡給汐長使賠不是。」

    說著,她起身作揖,我忙起身扶住她,「和良人言重了,本宮從沒有放在心上。」

    「汐長使這麼說,是肯幫臣妾了。」和良人說著,欣喜的抹了抹眼淚。

    我微微皺眉,她這順水推舟倒是推的好。

    「本宮確實有心想幫和良人,但此事事關重大,本宮也不過是區區一介女流,如何能幫的了和良人。」我推諉著,坐回到榻上,抬抬手,讓秋杉續些茶水。

    兩盤棋局下來,壺中的水都已經涼了。

    「只要汐長使肯幫,臣妾的兄長便有的救,汐長使也知曉,大御律例嚴明,若是讓臣妾的父親和皇上知曉臣妾的兄長私自投軍,即便是找回臣妾的兄長,也是死路一條,汐長使,只有您能救臣妾的兄長了!」和良人吸吸鼻子,眼淚簌簌。

    她眼裡的關切是真的,眼淚也是真的,唯有這話,假的不能再假。

    即便她別無他心,是真心來尋求我的幫助,她又憑何覺得我會為了她讓風家陷入危險,為她冒險。

    我同她的關係,似乎還未親暱到此。

    「這……」我面露為難,假意猶豫。

    我若擔心的太快,她定是會懷疑。

    「汐長使,您家中也有兄長,倘若您的兄長陷入危機,您也會同臣妾一樣的無助,臣妾求求您,幫幫臣妾,汐長使的大恩,臣妾自當銘記。」和良人抓住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發顫,心裡很是緊張。

    只是不知她是緊張兄長,還是緊張我會不會中計。

    「那,本宮要如何做?」我蹙著眉頭,有些猶豫的問道。

    和良人面上一喜,忙接著我的話說道,「其實也不難,只要汐長使給風將軍修書一封,讓風將軍派幾人去尋尋兄長的下落,風將軍征戰多年,謀略無雙,他定有辦法找到臣妾的兄長!」

    我心裡冷笑一聲,讓父親派人特意去尋他的兄長,此事若是讓皇上知曉了,父親裡外都不是人。

    倘若此事按她們所設想的去做,其一,父親派兵做私事是大罪,其二,皇上會覺得父親替謝家如此冒險,是為了討好謝家,勾結謝家,其三,瞞而不報是大過。

    屆時,不僅是父親的所作所為是過,還會讓皇上對父親起疑心。

    離心離德,父親打贏了這仗,也難在朝堂立足。

    「和良人,本宮覺得此事還是先讓謝大人知曉為好,風家已沒了往日風光,此時遠不如謝家,倘若謝家都沒有辦法,本宮也更加沒有辦法。」我抽出自己的手,放在和良人的手上拍了拍,把和良人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裡。

    「呀,和良人的手這般涼,秋杉,加些炭火,給和良人備個暖壺來。」

    我哈了哈和良人的手,稍稍岔開話題,沒有把注意力都放在此事上。

    和良人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滿,落在我的眼裡,我不動聲色的給和良人倒上一杯熱茶,「快,先喝些熱茶,暖暖身子。」

    「汐長使,臣妾也是沒有辦法了,才來求汐長使,這事若是被父親知曉,父親定是不會管兄長的死活,只會氣惱兄長,汐長使只有你能幫臣妾了。」和良人言辭懇切,眼裡滿是哀求之色。

    我接過秋杉手裡的暖壺,放在和良人手中,心裡稍加思索才再次開口,「謝家阿哥犯得可是朝廷律例,本宮就算有心想幫,也不能置朝廷律例於不顧,紙包不住火,和良人還是儘早和皇上坦白此事,聽候皇上的發落。」

    「本宮今日就當沒有見過和良人,沒有聽過此事,絕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曉。」

    我的態度很明顯,不告發已經算是對和良人的仁慈。

    「和良人,謝大人這麼多年為大御盡心盡力,鞠躬盡瘁,皇上就算氣惱,也不會不顧謝家阿哥的性命,謝家阿哥的命,只有皇上才能救。」我語氣放緩了一些,像是好言相勸一般。

    莫說是她,即便是我,也會私下去營救,絕不會讓皇上知曉。

    但此事,我知曉了,且沒有入她們的圈套,和良人一定會亂了陣腳。

    我這會分.身乏術,沒有心思去算計和良人,只要她今日出了這個門,莫要再來招惹我便好。

    和良人還想繼續慫恿,我都不搭腔,說著旁的話敷衍著,過了一會,她見我態度堅定,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只好拂袖離去。

    見她離去時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微微彎起嘴角。

    這宮中啊,誰來求我,我都會信,唯有她,我不信。

    她的身上有一股子傲氣,是絕不會低頭服軟的傲氣,即便是我要將她五馬分屍,她也絕不會開口求我一句。

    送走和良人,我打了個哈欠,和她應付了許久,這會子身子乏的緊,我將秋杉喚進來伺候我睡下。

    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我卻遲遲沒有入睡。

    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個人影。

    忽然,一個人臉和另一張人臉重合在了一起,我驚的起了一身冷汗,猛然坐起。

    胡煙和福良人!

    她們眉眼間是這般的相似。

    我先前還沒有注意到,細細想來,我第一眼便覺得胡煙眼熟,就是因著福良人的臉。

    乍一看,沒有人會將她們二人想到一處。

    胡煙太美了。福良人在她身邊,顯得那樣的黯淡無光,自然不會有人覺著她們有相似之處。

    可是仔細一想,胡煙的眉眼,和福良人的眉眼,確是如出一轍,都是一雙丹鳳眼,眼型細長。

    甚至連眉眼間的間距都很是相似。

    還有這鼻子,這耳朵。

    但胡煙很是驚豔,福良人便顯得平平無奇了。

    胡煙的五官,臉型,都完美無瑕,搭配在一起,更加的傾國傾城,福良人便是處處都有些不足。

    是巧合嗎?

    我有些懷疑,但福良人的底我已經摸得一清二楚,胡煙和福良人絕對沒有血親關係。

    胡煙並非皇城人氏,二人相差甚遠。

    我開始好奇她們二人之間的關聯。

    重新躺下,秋杉聽著動靜,掀開簾子,關切的問道,「主子?」

    「無事,睡吧。」我淡聲回道,秋杉應了一聲,倚靠在床下,今夜是她守夜。

    一覺睡到早晨,秋杉進來回稟,謝家阿哥的事情皇上已經知曉了,而且傳遍了後宮。

    我掀開被子坐起身,秋杉為我穿上鞋襪,我眉頭緊蹙。

    雖說和良人有心想引我進局,但她怎麼會拿自己的同胞兄長的命來算計我,這事讓皇上知曉了,便如她所說,即便回來了,也是死路一條。

    穿好鞋襪,我剛站起身,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和良人匆匆忙忙的闖了進來。

    紅著眼眶,那雙眼睛腫的如同核桃一般。

    她衝到我面前,秋杉正在一旁絞帕子,一時不慎,她揮起手,猛地一巴掌落在我的臉上。

    耳中嗡嗡作響,我捂著臉,明白了過來。

    104

    和良人引我入局不成,白蘇蘇便將此事捅到了皇上面前,好讓和良人以為我不僅不肯幫她,還背地使陰招,想置謝家阿哥於死地。

    這樣,和良人會恨透了我,她往後還可以好好的利用和良人來對付我。

    離間的也不僅僅是我同和良人之間的關係,還有我與旁人之間的來往。

    誰會和背後捅刀子的人連結一心。

    是步好棋,看來原先是我低估了白蘇蘇的心機。

    我本以為她性子直爽,不會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就算有心害人,也是背後下毒手,沒想到這幾次的事情,她都算計的剛剛好。

    我斷定是白蘇蘇,整個後宮,能幫和良人的便只有我和白蘇蘇。

    「和良人,您怎麼能打人呢!」秋杉急匆匆的走到我身旁,護在我面前。

    偏殿裡,冉霜聽著動靜,也慌忙趕了出來,擋在我的面前。

    一時間,幾人護著我,我竟有些哭笑不得。

    「和良人這是何意。」我故作不知情的模樣,害怕的躲在她們身後。

    「你不知情?這件事,臣妾只告知了你一人,怎麼,偏偏皇上就知曉了!」和良人氣的手都在發抖,皇上一早得了消息,很是生氣,但一直沒有表態。

    想來謝大人也已經知曉了此事,這會也正氣惱著呢。

    我低頭掩下眼裡的諷刺,只告知了我一人?她心裡難道不清楚除了我,還有白蘇蘇嗎?

    我倒是不太明白,她為何這般信任白蘇蘇,絲毫都沒有懷疑,徑直到了我宮中找我的麻煩。

    「和良人,本宮早就奉勸過,紙包不住火,皇上定是會知曉的,昨夜你離開已是深夜,你走後本宮便睡下了,又何來的機會見著皇上,同皇上告發謝家阿哥呢?」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語氣裡還帶著些悲憤。

    我知道這個時候,我若是同她把話挑明,把火引到白蘇蘇的身上,她定是不會相信,還會覺著我是故意挑撥她們二人之間的關係,栽贓白蘇蘇,所以我才尋藉口,讓她覺得這事是皇上自己發現的,與我無關。

    謝大人的長子不見了可是大事,確實是瞞不了多久,皇上遲早會知道的,這也是我不願意幫和良人的原因。

    瞞不住的事情,何必自找麻煩,更何況,她同白蘇蘇聯手,即便父親可以悄無聲息的找回謝家阿哥,白蘇蘇也準備了下一步棋,將此事揭發。

    「汐長使還是這般的牙尖嘴利,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汐長使入宮這些年,做過的骯髒事還少嗎?」和良人紅了眼,盛怒的模樣讓我不禁微微蹙眉。

    我還沒說話,她立馬上前了一步,兩手推開冉霜和秋杉,力氣之大,把她們二人都推到在地,我的眼神剛落在她們身上,和良人已經到了我面前,抓住我的衣領。

    她眼中的恨比我想象的還要深,臉上的肉都在微微發顫。

    「汐長使是不是忘了清安殿。」和良人的臉湊到我面前,有些面目猙獰,聲音冷冷的。

    清安殿。

    冷冰冰的三個字,讓我渾身一顫,身子瞬間軟了下來,要不是和良人抓著我的衣領,我這會已經癱倒在地。

    這個地方,便是我永遠都不會踏足的地方。

    我入宮六年,清安殿封鎖了六年,再沒有打開過。

    那裡原本是宮中看戲的地方,如今,永遠都不會再有好戲開場。

    「所有和汐長使一同入宮的秀女,全都死的死,瘋的瘋,活著的,死了的,全都聚在清安殿中,汐長使好手段,是臣妾高看了自己,來找汐長使幫忙,可即便汐長使不願意幫忙,又何必要將臣妾的兄長置入死地!」和良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咆哮著。

    我閉了閉眼,冷靜下心神,再睜眼,眼裡已是一片清明,沒有了剛剛的慌張。

    「和良人的話,本宮聽不明白,本宮念你兄長出事,情緒不佳,不怪罪你以下犯上,和良人還不趕緊放開本宮!」我擺出氣勢,冷冷的對上和良人的眼神。

    一旁的秋杉和冉霜從地上爬了起來,想要拉開和良人,但和良人死死的抓住我的衣領不可放手。

    我隨著她們的推搡,整個人被拖來拖去的,和良人像是拼盡了全力一般,力氣極大,秋杉和冉霜兩個人都沒有拉開和良人。

    忽然,和良人臉上的表情愈發猙獰,另一隻手掐住我的脖子,慢慢開始發力。

    我先是感覺到束縛,漸漸的越來越喘不上氣,意識有些迷離。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睛暴突了出來,那種眼珠子馬上就要掉出眼眶的恐懼感充斥著我的大腦,耳邊的騷亂,驚叫聲不斷。

    似乎已經邁到了死亡邊緣,我伸出手在空中亂抓,很想要抓住點什麼,來緩解我的不安。

    窒息感越來越重,忽然一下,我便脫離了這種束縛,整個人都舒適了。